投資3000萬卻無法盤活,騰衝民宿的定製產權式“探險”



坐落在中國經濟地理分野線——“胡煥庸線”最南端的騰衝,也是中國民宿行業發展的一扇窗戶。

投資3000萬卻無法盤活,騰衝民宿的定製產權式“探險”

圖:該線從黑龍江黑河到雲南騰衝,將中國分割成兩部分

投資3000萬卻無法盤活,騰衝民宿的定製產權式“探險”

圖:夜幕中的胡煥庸線

古時這裡叫做陽溫暾,曾經是馬幫重鎮、古“西南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各種外來文化在此交融。這裡也是著名的僑民之鄉。全鎮的人口有6000多,而僑居海外的和順人則達12000多人。

後改名“和順”,是因為有一條小河繞村而過,有“河順”的諧音,取“士和民順”之意,就是現在的和順古鎮,聽起來就讓人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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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和順

2014年底,原本在北京工作的何半墅(化名)跟愛人來到了雲南省騰衝市,感受到當地淳樸的民風和深厚的人文氣息,讓兩人產生了一種要改變以前快節奏生活方式的衝動,於是就盤算著租下老鄉的一間民居,重新裝修後做起了民宿。

選擇換一種生活方式的何半墅,將做民宿稱為一件“有趣的事情”。她說,一路忙過來,也不想閒著。看到和順古鎮這邊環境不錯,也有一定的客流量,只是大概估算了一下“不會虧錢,能夠保證基本生活質量”,就果斷做了投資民宿的決定。

她說,由於跟愛人都是獨生子女,又決定“丁克”,所以拿出一筆錢去做投資,改變生活方式,也沒有太多的負擔。

當時,她看中的和順古鎮已經有300多家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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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騰衝高黎貢

從2015年過完春節之後,設計好的民宿開始動工,到後來正式投入運營,至今也有三年多的時間。她告訴記者,這邊的民風還挺淳樸的,老鄉們都很有契約精神,租期一般都是跟房東商量,最長的簽約租期可達20年。這一點很關鍵——當民宿發展遇到產權界限,對投資者而言是不可抗拒的風險和難題。

和順古鎮,位於騰衝市,坐中國十大魅力名鎮的頭把交椅。由於鄉村旅遊業的勃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消費市場,嗅覺靈敏的城市資本及時捕捉到這一信號,紛紛下鄉投資民宿,這是投資者情懷背後的另一面。

鄉村振興的時代背景下,面對民宿這種鄉村旅遊新業態的湧現,一方面中央積極推動實施宅基地“三權分置”的制度設計,保障民宿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為滿足農村經濟新業態對建設用地的需求,解決產權這個制約民宿發展的最大痛點,地方政府決定採用點狀供地的土地出讓政策,探索出定制式產權民宿的道路。

民宿原生態勃興

在何半墅選擇來和順定居之前,2013年11月,鄭樂樂已經租下了一處農家院子做民宿。

原本在鄭州做房地產生意的他自述,“比較喜歡到處去玩”,後來受一部影視作品的吸引,到騰衝遊玩之後,一下子愛上了這裡。在和順古鎮開設了第一家客棧之後,2015年8月,他決定舉家搬遷到騰衝定居。他說,“在和順,除了民宿生意以外,最重要的是,這裡有過日子的感覺。不僅僅是一年四季舒適的氣候,還有淳樸的民風,這是最能打動我的地方。”

再往前,2011年,楊清跟朋友一道前往騰衝旅遊。早先在北京當專業演員的她,除了照顧演藝事業之外,還經營著一家電子商務公司。在前一天夜裡的11點,她猶豫著訂了去騰衝的機票,而這一舉動,基本上也改變了她的人生。

楊清自述,在和順古鎮邂逅了一位願意以7萬元一年出租自家農家院子的老鄉之後,第三天就做了租下來的決定,成為外地人到當地做民宿的第一批投資者。

三位民宿投資者的歷程,見證了民宿業的飛速發展。據不完全統計,2012年全國的民宿從業者尚不足10萬,而2016年從業者已增至近90萬人,民宿的發展已經進入了高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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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騰衝銀杏村 民宿

具體到騰衝,基礎設施的改善是民宿旅遊業突飛猛進非常關鍵的因素。定位為支線旅遊機場的騰衝(駝峰)機場,2009年初正式通航,這改變了過去“山間鈴響馬幫來”的單一陸路交通狀況。在此之後,機場通航僅兩年,旅客吞吐量就突破了50萬人次,2017年達到99.73萬人次,2018年11月突破100萬人次,成為雲南首家躋身民航百萬級機場行列的縣級機場。

此外,儘管有著民宿、商業開發,但有600多年曆史的和順古鎮,仍然保持著原貌,有大量的原住民居住於此。這有賴於政府的作為。

2011年7月,和順古鎮保護管理局成立,對古鎮內一切未經審批擅自新、改、擴建的房屋一律視為違法建築,要求房屋建築及安裝設施,必須與古鎮風貌相協調。2018年3月,騰衝市通過《和順古鎮民宿管理辦法(試行)》,要求民宿發展要堅持統一規劃、科學有序,注重品質、體現特色,保護環境、持續利用等原則,實現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的統一。

根據官方統計,截至2018年12月,和順古鎮正式投入運營的客棧有378家,正在建設的有46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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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和順民宿


發展後的業態分化

作為第一批到和順古鎮的民宿投資者,楊清見證了和順古鎮的勃興。她表示,跟標準化的星級酒店相比,民宿在硬件上是不足的,但可以讓每一個遊客都覺得很溫暖。“這需要店家用心去做,而不僅僅是當成投資。”

回憶起最初做的鄧麗君懷舊音樂主題客棧,楊清說,當時古鎮的民宿市場價格很低,高端市場存在空白。再加上又沒有學過酒店管理,考慮到要是遊客太多了,也管理不過來,於是,乾脆下功夫把硬件搞起來,就定位高端路線。

她說,“結果沒想到,市場反響格外好,經由遊客的口耳相傳,到2013年的時候,如果不提前一個月,都無法訂到房間。”

2015年,她和其他一些客棧經營者自發成立了和順古鎮客棧行業協會,由她擔任秘書長。

後來,出於對和順古建築的熱愛,楊清花了2年時間,按照“修舊如舊”的理念修復了一座始建於民國的老宅,這成為她創辦的“坐花醉月”品牌旗下的第三個民宿。這座古宅有1480平方米,為三進院落,七間客房都以鄧麗君的兩字歌名來命名,充滿詩情畫意。

最初到和順考察市場的鄭樂樂,曾經帶著設計師到高品質民宿去體驗。面對“一房難求”的火爆局面,他說,當時的高端民宿少,所以生意特別好做。2014年,正是當地民宿數量快速擴展的階段,每年以70~80家的數量增加。到目前,高端民宿的市場開始趨於飽和,競爭也開始變得激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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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騰衝 高端民宿

鄭樂樂稱,來騰衝做生意的人,其實大多數的人初衷都是一樣的,是出於喜歡這裡的環境,想留在這裡,生意倒是排在第二位的。所以不存在惡性競爭的行為,有些人家的生意平淡一些,甚至一週都沒什麼客人,也不著急。但接下來,整個市場會出現一種分化,可能造成一種結果,很多以前住宿標準比較低的民居,未來基本上要退出舞臺,變成可供租賃的物業。另一方面,隨著騰衝旅遊業得到外界認知,以及整個城市“康體養生休閒度假目的地”的明確定位,民宿經營者的思路也會根據自身物業條件,比如硬件標準、配套服務,進一步做好市場細分,或主打親子旅遊,或定位承接公司會務,或定位戶外運動等。

多年的生活經歷,也讓鄭樂樂切身感受到民宿業主的特徵變化。他說,“從地域上來講,起初來自四川、北京的人最多。現在有了新變化,來自河南、陝西、山西的人增長很明顯。而且,從事民宿生意的這一群體,年齡整體偏大,一般都在40歲以上。因為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講,如果是同等投入,民宿並不是回報最快的那個,所以不太適合想要掙快錢的年輕人。另外,出於對北方空氣質量的擔憂,尤其是冬季,他們來到這邊是想兼顧生意和生活。”

產權成制約民宿發展的痛點

隨著農村經濟新業態的湧現,如何盤活和利用長期閒置的宅基地資源,就成為集體土地制度改革的重點。2018年,國家開始探索宅基地所有權、資格權、使用權的“三權分置”,落實宅基地集體所有權,保障宅基地農戶資格權,適度放活宅基地使用權。

業內稱,這有利於穩定民宿投資者的預期,也有利於銀行等金融部門向民宿業主提供貸款支持。

鄭樂樂就提到,“我們在和順的投資有兩三千萬元,但這些投資就是純粹的固定資產,無法拿去銀行抵押貸款。”他認為,當前制約民宿發展的最大痛點是,缺乏合適的金融產品來對接。因為在傳統金融機構看來,民宿是一種建立在租賃基礎上的物業形態,沒有產權,是不會為其發放貸款的。但是在和順古鎮的民宿數量本身是有限的,每年在升值的同時,還能貢獻穩定的現金流收益,是非常優質的資產。

投資3000萬卻無法盤活,騰衝民宿的定製產權式“探險”

圖:和順總理大院

在楊清看來,要想滿足遊客的消費升級,一間民宿的投資動輒就是400萬~500萬元,甚至會達到七八百萬元。但這畢竟是在集體土地上、租賃村民的房子所進行的投資建設,本身就是重資產,還沒有產權,不能到銀行抵押貸款,這不利於民宿業持續發展。

民宿與社區營造資深研究者許路也提到,不少景區、古鎮周邊的民宿為租約式民宿,面臨著租金成本高、轉讓費高等問題。除此之外,民宿老闆常會面臨房主漲價或者收回的風險,造成經營困難,民宿老闆不敢大力度投資。

2017年3月,騰衝市政府召開民宿大會,與企業聯合推出民宿產權定製化產品——界頭鎮“雲水兮”高黎貢民宿小鎮項目,該項目是國內第一個以民宿立項的旅遊開發項目

投資3000萬卻無法盤活,騰衝民宿的定製產權式“探險”

圖:高黎貢民宿小鎮

界頭鎮地處騰衝北部,素有“花原盆地”之稱,每年油菜的盛花期,可以觀賞到“十萬畝花海”。

據瞭解,此次騰衝民宿大會推出的界頭鎮近300畝40年產權建設用地+不改變土地性質的配套用地招商,是借鑑了浙江德清等地的點狀供地土地出讓政策,是一種比較新型的產權定製化模式。

定製式產權民宿解決了租約風險和經營證照之憂,讓業者可以專心做生意。其代價則是對民宿所持有物業的重資產投入,以及存在著後續的公共設施服務及收費,與周邊鄉村和社區發展關係的問題。

一個旅遊目的地及民宿群落的形成,往往是自然而緩慢的積累,逐漸聚合了好玩的元素,才慢慢生成名氣,這樣的模式恰恰與資本背道而馳。而採用集約式大會戰建設的民宿“小區”招商項目,落成後如何吸引旅行者而非觀光客,是擺在這種新型業態投資者和經營者面前的一門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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