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色既是空

“是範書記麼?”

一聲慵懶的女聲緩緩傳出,在這昏暗的牆燈掩映下,仿若遊絲般潤物細無聲,更襯托出夜的寧靜。

範長明頓覺全身一燙,耳畔傳來一陣凌亂的高跟女拖摩擦地板的靡靡之音。

“對,是我……”

範長明忙不迭的表明身份,之後就驢唇不對馬嘴的編瞎話,反正都無所謂,能騙女生開門就好。

“吱呀!”

香風撲面,柔紗輕裹的曼妙身姿,映入一雙直勾勾的眼簾。

“噢……”

一聲不由自主的驚歎,在朱漆大門闔上的剎那間戛然而止,如同一幅水墨丹青,在牆燈熄滅的瞬間,淹沒在茫茫黑夜之中……

“哦!又一具魂奴,就要跨過那道坎麼?”

一道細弱蚊蠅的聲音響起。

九山寺北面偏房的一間普通客房,房門緊鎖,一位絕世美人正盤膝而坐,在她的身旁,蹲伏著一隻碩大的青狐,它全身毛髮乍起,雙目緊閉,在其天靈穴上,一縷淡黃色的微光正緩緩逸散,當最後一縷微光散盡,該女子陡然間睜開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

“慕兒的攝魂術正在瓶頸期,本聖女的吸魂大法也到了最後關頭,若能一舉破鏡,就是該死的出馬仙命喪之時……”

說到出馬仙,就必得提一下胡德柱,因為從小到大,胡德柱都跟出馬仙有不解之緣。

按老一輩人講,胡德柱小時候犯說頭,總愛生病,當時的農村生活水平有限,加之孩子本身就多,每家至少四五個,多的人家有七八個,甚至十多個都有。

小孩子生病時,既看不起醫生也打不起針,一般都是吃去痛片挺著,發燒時用燒酒搓前胸後背,再就是蒙上幾層大被捂汗,汗出來就會退燒,如果反覆發燒或症狀不除,就得去請出馬仙。

一般村裡都有十幾堂保家仙,無論大戶小戶,只要祖上供奉過,在孩子或大人生病時,一般經由出馬仙看出門道,就會再次供奉,而這樣的保家仙最容易誕生出馬仙,因為老仙家在深山修真養性數十百年,功力日漸精深,一經出古洞必定四海揚名。

老仙家是指修真有成的靈魂體,須開啟靈骨之人,才能借體還魂,施展通天徹地的仙家手段,去救死扶傷,保佑一方平安,能夠借體還魂的人就是出馬仙,俗稱大神。

當然,也有為禍世間的邪魔外道,將靈魂體附在將死之人的邪骨之上,俗稱詐屍。

一旦詐屍,人即已死,靈魂體以邪骨為生,肉身則慢慢腐爛,十分的恐怖,一般詐屍後,小孩子必須離場,否則,很容易被詐屍傷害。

詐屍具有無法想象的敏捷性,胡德柱曾見過一個九十多數的老太太,已經臥床多年,其詐屍後竟能翻身下地,動作奇快無比,並以一口老牙床啃食罐頭蓋,簡直是駭人聽聞。

只是,胡德柱看了一會就被大人拽走,後來,來了幾個出馬仙,都沒治了詐屍,七天過後,詐屍的力量已經超乎想象,必須用粗麻繩捆起來。

沒辦法,只好請出一個山上道士,在老太太肚臍貼上一道黃符紙,之後,就口吐黑血,碎念晦澀難懂的咒語,直至伸腿瞪眼,死的不能再死。

總之,詐屍之事,人神共憤,當地出馬仙或道家必拼死除之,而佛家出身世外,只管吃齋唸佛,不理俗世爭鬥,除非詐屍歷經七七四十九天,致使天道失衡,佛家才會出手將其制服,再以降魔杵生生砸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詐屍也是一種出馬仙,不過不同於一般出馬仙的老仙家,而是功力深厚的邪魔外道,且六親不認,道法高出一般出馬仙數倍不止,一旦脫離樊籠,為禍世間,往往生靈塗炭,毀城滅池。

胡家有姊妹九人,更有外公外婆需要贍養,自然沒有閒錢打針吃藥,就胡德柱的病而言,即使打針吃藥也看不好。

旁人不知道,胡德柱自己卻是清清楚楚,小時候能看見許許多多的老仙家,一度以為是理所當然,或許大家都能瞧見,直到後來與旁人聊到出馬仙,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自己眼中形形色色的老仙家,別人壓根就見不到……

胡德柱的姥姥是一位耳聰目明的老太太,供奉一輩子保家仙,常常在點燃一柱香的時候唸叨大仙的名號,諸如蟒三爺、胡天、黃天龍、白大娘、灰老爺子、佘翠花……

按照姥姥的說法,手執門扇般大刀的掌堂教主蟒三爺,通體烏黑,蟒身有如水缸般粗細,常常盤踞在院落之中,自家的五大間土房,根本就容不下身,只是,經常在山上修行,除非逢年過節接收香火外,很少回到堂口。

佘翠花有擀麵杖般粗細,渾身簪綠無比,晶瑩剔透,可以說,她是一條美女蛇,同蟒三爺一樣,輕易不會下山。

胡天霸、黃天龍二位老仙家與一位煙魂是堂口常駐供奉,實力深不可測,並且忠心耿耿,保家護院功不可沒。

姥姥沒有出馬,可能是年歲太大,經不起老仙家上身,或者靈骨不佳,即使開啟靈眼,有幸見到老仙家的真容,但終究沒有仙緣,無法成為大神。

胡媽媽篤信不已,只是沒有靈骨,也未開啟靈眼,甚至連保家仙也帶不好,卻不肯服輸。

只要胡德柱一犯毛病,胡媽媽就會在家中一頓大罵,什麼邪魔外道,過路的野鬼煙魂,不管三七二十一,祖宗十八代都罵出來。

罵完之後,就會在堂口前、房門前、院門前,分別燒上印有十元大鈔的黃紙,以期送走一些不乾不淨的,好讓孩子儘快好起來只是,往往事與願違,胡德柱的毛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

沒辦法,只有姥姥出面,燃起一柱香,請出堂口供奉胡天霸和黃天龍,再不行就請出佘翠花和蟒三爺,但凡蟒三爺出馬,一般小病小災都立馬見好。

只是胡德柱的體質太過羸弱,有事沒事盡招些不要臉的,今兒個好了,明兒個再犯,而蟒三爺還忙於修煉,再說也不是啥要緊的大病。

只是苦了胡德柱,空有一身的靈骨,並且靈骨奇佳,用蟒三爺的話說,任何一根靈骨都能容納海量的靈魂體,若非有如此的仙家資質,蟒三爺斷不會為誰保家護院。

按說,胡德柱的靈骨是出馬仙的上上人選,可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無神論者,不可能讓老兒子當什麼出馬仙。

胡德柱的病不是什麼大病,用現代醫學的話說,就是幻聽幻覺加驚厥,夢魘夢遊加夢遺,說出來怕人家笑話,可是又能怎麼辦。

此外,發燒、感冒、著涼,是一次也沒有落下,而且必是最嚴重的那個,總不愛好,別人家的孩子三五天就痊癒,可胡德柱沒個三兩週就別想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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