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也听说了。
最近在深圳，有一家很特别的餐厅开张了。
店长是内地第一个百亿影帝，黄渤；店员也是冉冉上升的明星，95后小花宋祖儿和小鲜肉张元坤。
菜色嘛，不算很丰富。
整个菜单数下来，甜点沙拉都算上，大概也就十几样菜。
当然它们看起来都很好吃。
但餐厅开张两周以来，在屏幕前“云吃饭”的人数已经超过了8000万。
这家餐厅到底有什么这么好嗑——
《忘不了餐厅》
01
“本店招牌菜是……可能会忘记上菜。”
尽管有百亿影帝当店长，小鲜花鲜肉当店员。
忘不了餐厅最大的卖点却并不是他们，而是服务员——五位平均年龄70+的老人。
他们是节目组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在全国6个城市的50多家医院和220多所机构组织中选出来的。
他们有什么特别？
大部分时候，五位老人看起来与一般的老人无异。
他们认真地履行着作为服务员的工作。一人负责一张餐桌，给客人领位倒水拿菜单，偶尔还陪聊。
只是偶尔，你也能发现他们有点不同。
他们会忘记。
忘记你点了蔬菜沙拉。
把下单的红烧肉错记成油泼面。
可能还会忘记结账，把吃霸王餐的顾客欢天喜地送出门。
一位昵称“公主姐姐”的老奶奶，在前一天才教过来店里的小姑娘扭秧歌，第二天当小姑娘和妈妈拿着行李来跟老奶奶告别，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眼前的小姑娘，不记得昨天曾牵着她的手，教她扭过秧歌。
会不记得，不是因为老糊涂——是因为这是一群患有记忆障碍和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
02
一家“会忘记”的餐厅。
这个节目的概念最早来源于日本一家真实的，叫“上错菜”的餐厅。
这家餐厅的店主雇来一群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来当服务员。而就算被下错单上错菜，食客们还是络绎不绝。
去年，韩国KBS推出真人秀《忘记点餐的美食店》，率先将这个关注老人和阿尔兹海默症的号召融入电视节目。
今年这个想法被引进，于是有了这档刷爆朋友圈的新综艺《忘不了餐厅》。
认知障碍和阿尔兹海默症，也开始受到广泛的公众关注——尽管在这背后，是一个存在已久的庞大群体。
据《忘不了餐厅》里出镜的神经内科贾建平主任所说，中国内地有至少5000万不同程度的认知功能障碍患者。
不少看完节目后也反映，其实家里也有这样“爱忘事”，或者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这说明这个病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普遍。
而节目（目前）所展示的，还只是较轻度的阿尔兹海默症。豆瓣@猫姑娘说：
“专门去看了，心情很复杂。作为阿兹海默患者家属，感到节目对病人形象的塑造几乎是贴着大众对阿症的刻板印象。虽然能理解节目想要鼓励老年人乐观生活的意图，但是想到我前几天刚读了一个照顾阿症的家属易患抑郁的review，觉得这种美化，几乎是对现实中患者家属意志的二次打击了。”
这个病，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03
“我宁可自己得的是癌症。”
不少人在讲到阿尔兹海默症时，都会用“脑海里的橡皮擦”这个词来形容。
但真实的阿尔兹海默症，远没有听起来这么浪漫、唯美。
它不是橡皮擦，更像是剥洋葱，将你自出生以来获得的种种属性能力还有附加值，通过遗忘的方式，一点点剥离。
最先发生的，是社会属性的剥离。
电影《依然爱丽丝》里，朱丽安·摩尔饰演的语言学教授爱丽丝便得了这个病。
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学科知识，不得不将从事多年的教职放弃。
从教授变成普通的主妇。
一开始，爱丽丝还能通过设定好的手机、电脑程序给自己做脑力训练，积极配合治疗。
然后，随病情恶化，她想不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回家的路，家里房间的方位，一秒前还在计划的接下来要做的事……
于是，她又从勉强还能照顾自己的主妇，变成一个时刻需要看护的“病人”。
随后被剥离的，是一个人的生活乃至生存能力。
港片《幸运是我》，就对此有很细致的描写。
独居的老歌星芬姨（惠英红饰）就是一位记忆障碍的老人。
你能从她的各种生活片段里，看到这个病对她的影响。
芬姨爱吃鸡蛋，但她总是忘记自己才刚刚买过。
煮饭时常常会走神，等回过神来，食物和锅都报废了。
煲粥忘记放米也是寻常事。
更危险的是这个，钥匙插在门上，一插就是一晚上。
这个过程就像一个人，在逐渐失去生活的技能和常识——“退化”，是我在看《幸运是我》的芬姨时，想到的一个词。
只是当这种症状在老人身上即使日益严重，旁人却可能无法察觉。
他们会很自然地认为，这不就是人老了的样子嘛？
很多时候也是这种理所应当的判断，拖延了医生专家介入的时机。
发展到后来，患者的尊严随着身体和意志的失控，一点点被榨干。
电影中，爱丽丝跑步回到家里，急着用洗手间。
在厅室里左拐右转，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家里的厕所了……
丈夫进来，见她神色羞愧仓皇，低头一看，她裤裆是湿的。
阿尔兹海默症发展到中后期，会出现严重痴呆，伴随记忆力严重丧失，生活无法自理，失禁、失语、失用等等症状。
爱丽丝到了后期，一度尝试自杀——她实在无法忍受身陷如此无助的境况。
她对家人说：我希望自己得的是癌症，这样至少我不会这么羞耻。
04
“我不能等死。”
诚然，在对阿尔兹海默症的呈现上，《忘不了餐厅》过于“粉红色泡泡”了点，但也必须承认，在推动这个病症走进大众视野、引起更多关注这件事上，它开了个很好头的。
就在节目开播后，阿尔兹海默症的百度指数一度升到8万（之前平时只有1000多）。
自发去了解这个病的人多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个节目对这几位有认知障碍和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是有好处的。
仔细看，都会发现几位老人对自己的职责，非常非常在意。
模拟时忘记买单的小敏爷爷，真正开张那天，一直围着用餐的客人打转，就是怕自己会再忘记买单。
记错菜的蒲公英奶奶，尽力弥补失误，将多做的菜也推销了出去。
大桥爷爷因为客人要打包甜点将店里的碗一起带走了，说会拿回来还，他没好意思要押金。
接下来的一整个半天，我们都见到他略失魂地看向店外的方向，踌躇地等待着被借走的两个碗。
因为这份服务工作，虽然简单短暂，但却是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一个机会。
一个确立自我价值、缓解病耻的机会——
让他们，还有电脑前的我们知道，即使衰老、疾病，一个人依然有他的社会价值，他的存在意义。
我们也看到，好几位老人利用本身的特长，在店里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小敏爷爷的数学才能，瞬间解决收银和会计问题；曾是英文老师的蒲公英奶奶利用专业特长，接待一桌外国客人；珠珠姨擅长开解人，是同事和客人们的开心果。
还有曾做妇产科主任医师的公主姐姐，见到怀孕的食客，一摸就知道孩子多大了，还热心地同她聊天，讲经验。
就像黄渤所说的：“价值感重新找回来了。”
比起那些直面深入描写阿尔兹海默症的电影，《忘不了餐厅》的好在于，它提供了一个可供病人和家属参考的延缓病情方式——
让他们走入社会，同人接触。在社交场合信息流动的过程中，思考，对话，融入。
但踏出这一步非常不易。
蒲公英奶奶的女儿说，母亲在接到节目组邀约的时候，一度非常犹豫。
怕节目播出了自己会被笑，怕老人大学因此不再雇用她。
面对这种疾病，跨过它所带来的耻感，需要比想象中更多的勇气。
但就像蒲公英奶奶跟几位外国客人所说的，参与到工作中，就算是下单上菜这样简单的工作，也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还有用，而不是忌惮于疾病，躲在家里等死。
“我们接触不同人群，会让我们觉得，我们依然在世界上存在着。”
我想，这点对于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以及许多老者来说，都非常重要。
就像打开一个叫现实的盒子，你看到里面装着疾病、痛苦、死亡，但也装了一种暖暖发光的，叫希望的东西。
《忘不了餐厅》就是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
它是一节生命教育课。
不仅仅是给那些得了记忆障碍和阿尔兹海默症的人，也是给我们这种普通人。
衰老、疾病是我们每个人都终将面对的人生课题。
而要不要选择当一个更开朗快乐的老人，这个钥匙其实也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腾讯视频可以看）
陈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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