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2019年10月20日,一代先锋艺术大家黄永砯(pīng)在法国与世长辞,年仅65岁。可能国内听过这个名字的人不多,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从事的艺术类型了——利用各种装置来表达先进观念的当代艺术,在国内尚无扎实的受众基础。

黄永砯与设计了北京奥运会焰火“大脚丫”的艺术家蔡国强、创造出“天书”与“文化动物”等前卫作品的徐冰,再加上艺术家谷文达并称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四大金刚”。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艺术家黄永砯

他着实是中国当代艺术史上举足轻重的一位代表性人物。就在昨日,黄永砯的葬礼在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举行。与他同葬于此的有巴尔扎克、肖邦、王尔德、圣西门等文化巨人,足见世界对他艺术成就的极大认可。

思想深刻、语言晦涩、作品难懂,是黄永砯身上的几大“标签”。想要读懂、发掘这个源于中国的艺术宝藏,还得从黄永砯信奉的“达达主义”入手。

1986年,黄永砯32岁。他作为召集人在厦门举办了名为《厦门现代艺术展》的展览,征集了很多当时年轻人的抽象绘画、抽象雕塑等艺术品。他自己十分先锋的《胡子最易燃》等作品也在其中展出。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上海外滩美术馆 黄永砯 《胡子最易燃》

然而展出结束后,黄永砯与艺术家们一起将大部分作品进行了毁坏和焚烧。在现场,他写下了“艺术作品对于艺术家,就像鸦片对于人,不消灭艺术生活不得安宁”的标语。这正是始于一战时期“达达主义”的“反战、反建制、反艺术”的精神表现。

简单来说,达达主义者坚信是中产阶级的价值观催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而这种价值观是一种僵化、呆板的压抑性力量,不仅仅体现在艺术上,还遍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在彼时的黄永砯看来,那个年代的中国把艺术变成了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也是僵硬、呆板并不可取的。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1986年“厦门达达”烧画现场

他们毁坏艺术作品,“反艺术”其实是“反建制”,希望借由破坏旧艺术体系的方法,使艺术获得新生。“改变艺术的看法,就是试图去改变人的思考方式”。

在这次焚烧活动上,黄永砯与伙伴们的“厦门达达”先锋艺术组织正式成立。就在同年年底,他们又策划了一起“惊天大案”。

当时福建省美术馆的馆长遇到黄永砯,听说了“厦门达达”这个有趣的先锋艺术团体,便对他们发出了展览邀请。黄永砯一口答应下来——可是他们已有的作品都被烧掉得差不多了呀。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黄永砯在中国美术报上发表的文章

“骗来”场地及展览机会后,黄永砯一行四人就去福州看场地。看的同时他们还分工拍下了当时展览馆周边的各种环境及物品,然后就回去厦门策划了几天。展览前一天,只带着一些准备好的指示及标语,两手空空的四人来到福建省美术展览馆。

按照之前精心策划的方案,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将美术馆周围各种水泥、沙网、建筑材料等等现成品全都搬进了美术馆,随后贴上了作品的标签。“布展”完成后,黄永砯将其命名为《发生在福建省美术展览馆里面的事件展》。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发生在福建省美术展览馆里面的事件展

很快地,黄永砯贴在墙上的一张“这个作品是不是艺术品,是完全根据观众来评价的”字条被馆内工作人员撕下。开展一个半小时后,馆方勒令此次展览撤展。这就是当时震惊艺术圈的“厦门达达袭击美术馆事件”。

在这个事件中,黄永砯给当时乃至于现在的艺术界留下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是不是任何东西一放进美术馆贴上标签,就成了艺术品呢?从破坏艺术品到袭击美术馆,他们以略显极端的方式冲击着当时的一套艺术建制,也着实引发了大量的讨论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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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永砯与他的作品《马戏团》

引发思考是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价值,不管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抑或现成品艺术。很多当代艺术家不再执着于追求艺术美学上的登峰造极,转而注重自己的作品对于观看者的启迪,对于世界的影响。

接下来的1987年,黄永砯创造出了他最具代表性的一件装置艺术品。他将《中国绘画史》与《现代绘画简史》这两本在当时极具代表性的书籍扔进了洗衣机,之后捞出来一堆碎片做成了作品《中国绘画史和西方现代艺术简史在洗衣机洗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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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绘画史和西方现代艺术简史在洗衣机洗两分钟

在当时,整个艺术界充满了对于中西文化、传统与现代艺术谁对谁错,或是如何结合的混乱讨论。黄永砯的这件作品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对当时种种讨论的一个讽刺——艺术家们讨论了那么久,结果却仍是如这一地残渣的混乱。

但黄永砯本人隐晦的解释更为深刻,“洗”的过程其实像是“理解”的过程,但他认为“语言无法通过理解和交流的方式还原叙述者本来希望表述的内容”。所以所有试图通过语言解释、理清楚中西艺术、古今艺术的尝试都是荒谬且终将失败的,这又是极其“反艺术”的一个观念了。

80年代末黄永砯受邀到法国做展览,就此定居巴黎。置身国外不同的环境后,他不再执着于“反艺术”。在国外的二三十年时光里,他开始用动物、或是《易经》等中国元素进行自己的艺术创作。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 工作中的黄永砯

1993年他在牛津现代博物馆展出作品《黄祸》,那是置于美术馆入口的近1000只蝗虫及5只蝎子的组合。尽管时有蝗虫“惨遭毒手”,但铺天盖地的数量还是给观者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及心理压力。

后来他的作品《世界剧场》,是一个封闭空间中关满了各式各样的昆虫。展览开始,阀门一开,便时有相互接触到的昆虫相互厮杀伤亡。

法国巴黎大皇宫邀请他出展,他便用300多个集装箱搭成8座绵延山脉,再做出一条巨型海蛇骨架盘旋其上。中间拱门上放着拿破仑的标志性双角帽,而面对帽子的竟是一个伸出舌头的戏谑大口——作品命名为《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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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

黄永砯的种种作品,意在每个观众出于自身立场、文化水平的独特解读。就像多年前在福建美术展览馆贴下的标语一般,他希望观众具有独立思考及判断的能力,来使艺术品的艺术价值成立——或者不成立。

他的一生是提出问题的一生,不断质疑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然后以独特的艺术方式表达出来,引发大众的思考。他反对无价值的,教条式的艺术,甚至拒绝自己被定义为某类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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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永砯作品《蛇杖》

黄永砯先生生前接受国内采访,末了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为什么今天仍然在工作呢?因为工作就是生命之所在,是生活之所在,意义之所在。因为活着,工作。”

再怎么“反艺术”,这位真正的艺术家从来都不会停止思索,更不会“反生活”。这便是艺术给予他的力量,更是当前,我们很多人都缺乏的一股劲。不停思索,好好生活。

参考文献:

《当代艺术家黄永砅逝世 享年65岁》文/雅昌艺术

《洗書,占卜,捕蟲: 與黃永砯對話》文/ 李雨潔 陳聆

《当代艺术家黄永砯逝世,曾言“不消灭艺术生活不得安宁”》 文/陈佳靖

与肖邦葬在一起的中国艺术家黄永砯:背着《易经》在巴黎玩艺术

内容为『手望Sowarm』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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