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性德,原名成德,因避諱改名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他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是康熙時太子太傅納蘭明珠的長子。出身顯赫的翩翩貴族公子,天資聰穎,擁有著超世才情,這便是很多人眼中的納蘭容若。

“非關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公子容若偏賞雪花高潔,輕舞飛揚。然不愛人間富貴花,無奈生於富貴家。

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文章開頭的兩句,在世間廣為流傳、為眾人熟知,正所謂“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容若的詞如此受歡迎不是沒有原因的,古今眾多名家對納蘭的詞都曾極度地讚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道,“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晚清詞人況周頤也在《蕙風詞話》中稱納蘭容若為“國初第一詞手”。

納蘭容若,是名副其實的清初第一才子。

也許你也曾吟過納蘭容若的詞,但納蘭容若的一生,你瞭解嗎?

「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長相思·山一程》

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跋涉過萬水千山,馬蹄聲聲,日夜兼程,士兵們隻身向著山海關那方步履不停地進發。夜已深了,千萬帳篷中透出燈火的亮光。經歷一次又一次的風雪,我思念著故鄉的心,盡碎在嘈雜的風聲雪聲中,令我難以入夢。遠隔萬里的故鄉,沒有這樣的聲音啊。

納蘭容若出身高門廣廈,二十二歲成為進士,被康熙留在身邊做一等御前侍衛,經常隨著康熙出巡塞外。這首詞便是在康熙二十一年納蘭隨同康熙皇帝出巡山海關期間所作,千山萬水與狂風暴雪歷過,一顆心愈發思念那遙遠的故鄉。還有一首《如夢令》也是寫於此途中。

“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

還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

——《如夢令·萬帳穹廬人醉》

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草原上廬帳千萬,蒼穹之下,士兵們飲得酩酊大醉。雙眼朦朧,漆黑夜空之中,萬千星影不停閃爍,彷彿就要墜落。好一句“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星河浩瀚的壯觀景象,好像一下子就展現在眼前。然而歸鄉的夢被滾滾河水聲攪碎,只能闔上雙眸,再延續夢境,因為知道醒來之後,仍是百無聊賴罷了……

納蘭容若隨康熙南巡北狩,四方遊歷,出塞的經歷是納蘭一生中很重要的篇章。“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塞外所見是滿目蒼涼,納蘭就在這一片荒涼之中,感嘆朝代更迭與盛衰興亡,吐露著難以言說的惆悵情懷。

「共君此夜須沉醉」

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容若雖是身世顯赫的貴族公子,但並沒有沾染半點的紈絝氣息。他交朋友不重對方門第,只看重朋友的才華與人品,並且對所交的好友都極為真誠。他所結交的朋友,如嚴繩孫、朱彝尊、陳維崧、姜宸英等等,皆是有文才無錢財的布衣。

二十二歲那年,容若遇見了顧貞觀。顧貞觀號梁汾,是江蘇無錫人。許是同容若一樣特立獨行,不隨流俗的緣故,容若與他相見恨晚,交談甚歡,還為他寫下了一闕詞:

“德也狂生耳。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盡英雄淚。君不見,月如水。

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蛾眉謠諑,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

——《金縷曲•贈梁汾》

“後生緣,恐結他生裡”,這大概是納蘭容若與顧貞觀友情的最好證明了吧。

「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納蘭性德,究竟是怎麼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納蘭十九歲時,髮妻盧氏與他結為連理,從此走進納蘭的生命。盧氏為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出身名門,蒙受禮教薰陶,“生而婉孌,性本端莊”,乃大家閨秀。髮妻盧氏,陪伴著納蘭容若度過了人生最美好溫馨的時光。

“記繡榻閒時,並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那一年我們坐臥繡榻旁,一起賞這風中紅豔桃花飄落,於畫廊深處,相倚著看那日落夕陽。

“花徑裡,戲捉迷藏,曾惹下蕭蕭井梧葉。”那一年中秋,月光清輝,花徑裡我倆嬉戲著捉迷藏,驚落了那樹上金黃的梧桐葉。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那一年春日,酒後小憩,你我賭書潑茶,衣襟上盡是淡淡茶香……

夫妻恩愛,情意綿綿;才子佳人,風月無邊。這是愛情美麗的模樣,也是納蘭容若淒冷悲情一生中少有的溫暖。

可惜人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這段愉悅歡欣的時光僅僅持續了三年,盧氏就因產後受寒而病逝。納蘭容若從此痛徹心扉,往後餘生,都一直深深地懷念著盧氏。

盧氏逝後三年,納蘭容若為亡妻寫下一首悼詞: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裡。清淚盡,紙灰起。

——《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

你離開我已整整三年。只恨與你天各一方,錦書難寄。而我,只等來生與你再結為命中知己,卻怕你我皆命薄,仍難廝守一生……

清淚盡,紙灰起。

曾有人這樣評價過納蘭容若:

相門翩翩公子,

江湖落落狂生;

清初第一才子,

千古傷心詞人。

也許印證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一生用情至深的納蘭容若在三十一歲那年便長辭人世,留下了他對權勢富貴的淡薄、對世間知己的義氣,更留下了令人為之動容的深情。而人生種種淒冷、痛楚與哀傷,皆匯成一句: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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