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崐曾勸慰郭嵩燾:“百年之後,會有人記君之大德!”

劉崐曾勸慰郭嵩燾:“百年之後,會有人記君之大德!”

<figcaption>劉崐與郭嵩燾(資料圖)/<figcaption>

郭嵩燾:1818—1891年,湘陰人,字伯琛,號筠仙,湘軍創建者之一,中國首位駐外使節。

劉崐對郭嵩燾的認知,有點類似曾國藩,即:郭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學識淵博但實幹能力有限,尤其不善處理人際關係,吏治上不堪大用。但與曾不同的是,劉認為,郭是從事文化教育事業的大材,稍加規範,可放手讓他做出一番事業。事實上,劉也確實是如此做的,他們四十年的交情往來,正依仗在互知性情上。

劉崐結識郭嵩燾,是因為曾國藩介紹。道光二十七年(1847)春,郭嵩燾第5次參加會試,終中進士。與曾國藩的這位嶽麓書院的老同學見面,連續幾年擔任順天府同考官的劉崐即為郭的文學才華折服,認為其才堪大用,有了向上級部門推薦的意思。而劉待人的誠實懇切,以及經綸滿腹卻無一點官架子,也讓在曾國藩處遭受了冷落的郭嵩燾倍感溫暖,頓生好感。可惜,中進士後的郭,時運不濟,還未待走上仕途,他的父母就相繼而亡,不得不踏上歸家守孝之路。就在此時,太平天國運動爆發,清政府搖搖欲墜,皇帝號令天下可建團練。受湘學“經世致用、堅忍不拔、不尚玄虛、摒棄浮詞”影響甚深的郭嵩燾,首先耐不住寂寞了,極力鼓動他的同學曾國藩、同鄉左宗棠出面來組建湘軍。咸豐三年(1853),他沒有聽從時為湖南學政的劉崐的勸告一一劉建議他先在湖南學政做點事,再尋機赴京深造,他選擇了隨曾國藩正式締建湘勇。但不久後湘勇的靖港之敗,給了他當頭一棒,使他意識到團練要有大作為殊為不易,尤其在曾國藩手下,他感到有力無法使,心中鬱悶。這時,已擔任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的劉崐來信了,擬推薦他至翰林院任職。於是,1856年年末,他離湘北上,在曾國藩、劉崐等的大力推薦下,任翰林院編修。後來,又因肅順推舉,他短時間內數為咸豐帝召見,不久入值南書房,之後派往天津前線協助僧格林沁軍事,但合作並不愉快,再奉命到山東查辦隱匿侵吞貿易稅收情況,雖郭清廉方正嚴於律已,查處了一批貪吏,整頓稅務堵塞了部分漏洞,但最終為人彈劾被迫返京,只能自嘆“虛費兩月搜討之功”、“忍苦耐勞,盡成一夢”。也是這四年多的接觸與實際觀察,劉崐認識到郭在1840年任浙江學政幕僚的短期打工對其思想改變甚大,他隱隱覺得郭有些急功近利,思想超前,而郭在天津、山東的舉止,讓謹慎穩重的劉崐基本認可了曾國藩的判斷,並有了欲導之而歸正的念頭。可惜,因辛酉政變及郭黯然返湘閒居,這未能付諸實現。

辭職回鄉的郭嵩燾還是按耐不住,兩年後入幕淮軍,任蘇松糧道,後升兩淮鹽運使。1863年秋再升任廣東巡撫,但不久又與兩任兩廣總督矛盾重重,還與進粵會剿太平軍餘部的老友左宗棠生出齟齬,不得不於1866年6月再次解甲回鄉。這次回鄉後,湖湘風言冷語頓起,郭遭受到的譏諷非同尋常。慶幸,劉崐半年後任職湖南巡撫,情勢為之一變。在劉崐的主導下,郭掌教長沙城南書院和思賢講舍8年,不僅培育了大量人才,而且受到開明人士影響,思想更趨超前大膽。

光緒元年(1875),郭嵩燾任福建按察使,接而被派往歐洲擔任首個駐外使節。此舉在外交保守的國內,引發譁然大波,眾多矛頭直指郭喪權辱國。對此,已經退隱長沙的劉崐十分著急,去信又託人前往福州勸阻。但朝廷任命及郭落拓不羈的性格,註定這次勸說無功而返。劉崐聞訊長嘆:“筠仙不容於世,艱矣!”果然,光緒五年5月5日,郭受令歸國回省,雖在位卻舶船不得靠岸而岸上學者民眾斥其為“勾結洋人”“賣國賊子”的標語貼滿大街,可謂狼狽至極。郭寓居長沙,與劉崐交流愈多,也把自己的旅西故事一一細敘,劉對西洋文化有更深瞭解,對洋務運動推行並催解政治結構有了些許期待,這樣的思想變化,讓

他對郭《使西紀程》刊行被毀甚覺遺憾,並勸慰郭說:“百年之後,會有人記君之大德!”這給落難中的郭嵩燾極大安慰。

他們起行於長沙大街小巷,以聯以事說舊道古,留存不少佳話。一次,郭以長沙街名出上聯:“金沙裡,木牌樓,水風井,火后街,土城頭,五行氣象。”劉崐則馬上以地名作下聯:“金線街,銀盆嶺,銅盆湖,鐵鋪巷,錫慶裡,五金俱全。”郭鼓掌稱妙。劉崐則作一上聯考郭,其曰:“東牌樓,西牌樓,紅牌樓,木牌樓,東西紅木四牌樓,樓頭走馬。”郭沉吟片刻,復下聯:“南正街,北正街,府正街,縣正街,南北府縣都正街,街上登龍。”劉亦稱頌不已。

光緒十三年4月,劉崐滿79歲,郭嵩燾按長沙風俗“男做進女做滿”,號召一批士子文人為劉做八十壽誕。郭親自撰聯:“松篁春滿裴公宅,桃李榮欣寶相門。”接而,他又作《劉韞齋中丞八十壽序》,其中不僅高度讚揚劉對湖南的功績,更強化其為人對湖湘士子影響將綿亙不絕。“韞生始視學湖南,甄才而拔尤,黜浮而崇實,人心翕然知所歸矣。未幾,奉命來撫,承花縣駱文忠公、陽湖惲公、合肥李公之後,吏事修明,人民樂業,益務為寬裕敦博,綏之安而動之和。……先生無久道之化,無盤錯之施,獨以其德量開誠佈公,饜飫人心,歷久而不能渝。其視先生,流寓為旅人與其在官,皆若父兄師保之相親相慕,傾心倒意,畢陳於前。先生亦自忘其崇高,抑然以與為歡洽也。……先生質厚溫雅,喜怒不形於色,敷歷中外四十年,無姬媵之侍,無貨幣之儲,退休於所蒞官之地,門集資量田室,相協厥居。聖人言君子之戒三,綜先生生平,無一之累其心焉。……湘人詠歌頌辭,獨謂其兩歷湖南,訖其去官,始終一節,於身無隱情,於人無愧辭,通德類情,以成乎亹亹,為有不可忘者在也。”

10個月後,劉崐逝世,郭嵩燾主持葬禮,而再無人可安慰的郭嵩燾耐過三年寂寞後,於1891年7月18日撒手西歸。死前不久,他作有《戲書小象》詩,其中有兩句:“流傳百代千齡後,定識人間有此人。”這份自信背後的淒涼,或許只有劉崐讀懂了,可惜,斯人駕鶴已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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