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引虎弄的故事

古城紹興,歷經千年,城址未移,有著眾多老地名,那一條路名,那一條巷名,那一條街名,那一條河名、那一座山名……都能為你打開了一扇瞭解紹興的窗口,能給生活在老紹興的人們一種說不出的恬靜和親切。一個地方的自然環境,特別是地質、地形、地貌、地勢、山川、河湖,甚至天文、物產等情況,常常反映在地名上。東街、后街、東關街道、東湖街道等地名,是以方位來命名的,反映的是這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府山街道、府山直街、府山橫街、龍山後街等地名,是以山來命名的;井巷、府河街、新河弄、石家池沿、漓渚鎮、湖塘街道等地名,是以水來命名的;臥龍山、獅子山等地名,是以地貌特徵命名的;望花路、黃花弄、白果樹下、柳橋下、東茗鄉等地名,是以物產來命名的。人們由此可以想象,這一定是個有山有水、物產豐富的風水寶地。

紹興引虎弄的故事

值得特別一提的是引虎弄,引虎弄是位於昌安的一條小路,在紹興市人民醫院南邊不遠,長不足千米。這個小地名記載了四百多年前紹興城內驚心動魄的一件事。明代隆慶辛未年(1571年)農曆二月十五,冬意還未全消,柳樹卻早已被春風剪出了一條條翠綠的枝條,吐出一簇簇嫩綠的新芽。蟲、鳥、花、樹、草漸漸恢復了生機。和煦的春風吹得人溫暖愜意。紹興古城內趕早集市的人也多了起來。

這天早上,山區有一位老農挑著一擔冬筍匆匆進城趕市,忽然看到街路上有一行粗蹄大爪的虎印,老農疑是自己看走了眼,忙卸下擔子低頭仔細觀看,地上真真切切地印著梅花狀的虎印。老農這才確信有猛虎闖入市區,趕緊報官。接著又有行人在城內發現了老虎的腳印。當老虎入城的信息傳出後,邑人都十分疑惑,雖城外山中有虎、狼等野獸出沒,但城內四周皆是高牆,且城門啟、閉都有人把守,這老虎如何入城?每日食之何物?又藏身何處?一時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不久,官府在街上貼出了告示,提醒市民注意防範,發現老虎蹤影及時報官,打死老虎者由官府給予獎賞。人們開始相信老虎真的入城了。於是,城內人心惶惶,人們擔心老虎隨時都會出來傷人。尚未天黑,店鋪就早早關門打烊;居民白日結伴而行,夜晚足不出戶。

且說在紹興城內東北隅有一座蕺山,此山又名王家山,因晉代王羲之別業建於山之南麓,故而得名。山雖不算高,卻是樹木茂盛,風光秀美。這天,住在王家山腳下的郭爺正在家中宴請賓客,忽聞山上傳來一聲虎嘯,猶如半空裡起個霹靂,震得山都動了起來。郭爺大驚,搶步出門一看,一隻老虎張著大嘴,露出鋼刺般的牙齒,昂首從樹林中出來。但見老虎的四肢粗壯強健,貪婪而兇惡的眼睛四處張望著,虎尾不停搖擺,威風凜凜。郭爺道:“原來畜生藏身於王家山中。”於是,他一面急忙命家人報官,一面與赴宴的賓客一起上山。眾人又是敲鑼打鼓,又是點亮火把,頓時銅鼓震地,火光照天,老虎嚇得逃下山來。

驚恐下山的老虎,快若閃電,一頭竄入離王家山南二里的明真觀。明真觀是唐代詩人賀知章的行館,宋代改為祭祀賀知章和高尚先賢之所。因賀知章信奉道教,故明代時,觀中仍多有道士居住。此刻,老虎竄入觀內,觀中道士一見大驚失色,紛紛躲避。老虎猛地撲向一道士,旁邊的另一名道士見狀急忙用棍棒趕打老虎,卻被老虎反身撲住,咬得鮮血淋漓。

紹興引虎弄的故事

墮民所住的學士街千秋巷與引虎弄的位置

接著老虎又竄到觀旁的一條千秋巷,這裡為舊時墮民聚居的地方,墮民地位低下,連一般平民也瞧不起他們,稱其為賤民。他們聚族而居,男的專業做吹手、演戲,或以炒豆麥糖,換取雞毛、破布爛鐵及釣田雞等為業,女的則每逢過年過節,到她所認為主人的家裡去道喜,有慶弔事情就幫忙。墮民的聚居區擁擠雜亂,巷弄內堆滿了廢舊物品。老虎進入千秋巷後,巷中人操起身邊傢伙奮力追打,沒有一人畏懼退縮。老虎在逃跑中折斷了墮民懸掛的吉物,尖利的腳爪劃破了橫著的布裙,鋼鞭一般的虎尾掃翻了牆邊的雜物,頓時雞毛、鴨毛滿天飛,破布爛鐵散一地。

紹興引虎弄的故事

千秋巷裡打虎忙

老虎又縱身躍過高牆,竄到街市,撲咬行人。老虎一路向北逃竄,行人一路持棒追擊,驚慌的老虎一頭掉落於又髒又深的糞坑中。它試圖躍出糞坑,卻又重重跌落,震得臭糞四濺,被濁氣汙水燻得不辨南北。一路追來的30多個千秋巷的青少年,趁機用大棒鐵叉戳虎背,戳得老虎皮開肉綻,氣絕而亡。

千秋巷的青少年們扛著死虎送往官府,一路上行人紛紛拍手稱快。到達官府後,知府令賞米七八斗。接著,青少年們將死虎抬到了官府外的一棵松樹下,有人教他們剝掉了虎皮,然後把虎頭虎皮送繳官府,將虎肉帶回去與家人共享。

徐渭在《市中虎》中生動的描繪了當時的情形:

隆慶皇,賀太平。年辛未,二月望,猛虎入城。從何方,粗蹄大爪泥上沒,行人誰信虎腳跡。

藏何所,日何食,禍不測。幸得郭爺燕客王家山,銅鼓震地火照天,老畜避火下山去。

明真觀,咬道士。千秋巷,拗狄吉。橫布裙,嚇出矢。挑過高牆,攪街市。

樸行人,墮溷廁。千秋巷裡少年三十輩,白捧鐵叉攢虎背。

攢得虎皮碎復碎,與誰睡。少年扛虎送官府,四下官府賞米七八斗,就教少年剝松下虎。

死魂魄,上山去。頭和皮,送官府。宰肉歸家,飼妻與母。

古人言,市有虎。信之者,足愚魯。今若此,雲如何。金波羅,城中做窠。

凡百事,盡有似他。難信一邊說話。

有關明末紹興尚有老虎這一野生動物,明萬曆《會稽縣誌》、明內閣首輔朱國禎《湧幢小品》、明大學者陶奭齡《喃喃錄》等裡邊,均有記載,正好與地名互為印證,從中也反映了明代紹興還有適合老虎生存的氣候、森林和食物。另一條記載虎患傷人的記錄,則在《康熙會稽縣誌》中出現:“順治十六年(1659年),虎至西郭門,傷人。”只不過此條記載過於簡略,並缺少具體佐證。

而從紹興各地保留至今的諸多“虎地名”、流傳下來的詩歌來看,這些地方或多或少都與老虎有一些淵源。如柯橋區蘭亭街道與諸暨市楓橋鎮的交界處,有一座古博嶺,民間叫做“虎撲嶺”。相傳,此嶺在古時林木茂密,又多猛虎,常常傷人,宋朝樞密院編修姚寬就寫過一首《詠古博嶺》的詩:“北風獵獵駕寒雲,低壓平川路欲昏,人馬忽驚懼辟易,一聲乳虎下前村。”描述此地有老虎出沒。


此外,上虞區驛亭鎮有“陣射虎岙村”,新昌縣城南鄉有“猛虎頭村”,諸暨市趙家鎮上京村有“虎坑山”、次塢鎮有個叫“虎嘯”的自然村,嵊州市三界鎮前巖村的“打虎灣”,柯橋區柯巖街道有座叫“獅虎山”的山峰,多少印證了越地與老虎有關的故事,或許也能證明華南虎曾經在紹興各地出沒。清代人口急劇增長,不少的荒山野坡也被人類開墾,老虎的生存空間急劇縮小,清代康熙之後紹興已經再也沒有野生老虎的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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