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斯伯俱樂部秘書長約翰·羅賓遜。 （馮竿木/圖）
成立於1812年的羅克斯伯俱樂部被西方公認是“世界上最老的藏書俱樂部”。從1839年起，俱樂部的成員始終限定在40位，其中不少是英國的世襲貴族，甚至還有英國首相、美國著名詩人等。
羅克斯伯俱樂部（RoxburgheClub）——這個名字在西方許多愛書人心中總能撩起一絲漣漪。就像勞斯萊斯之於愛車人、愛馬仕之於時尚人一樣，羅克斯伯在愛書人、藏書人心中是高端、奢華、神秘的代名詞。
成立於1812年的羅克斯伯俱樂部被西方公認是“世界上最老的藏書俱樂部”。從1839年起，俱樂部的成員始終限定在40位，其中不少是英國的世襲貴族，甚至還有英國首相、美國著名詩人等。
經友人介紹，我應邀訪問羅克斯伯俱樂部誕生地英格蘭南部的阿倫德爾鎮，並與俱樂部秘書長約翰·羅賓遜博士約好採訪，他指定的地點是阿倫德爾城堡內。
阿倫德爾城堡是小鎮上最知名的旅遊景點，有近千年歷史。原本用於防範法軍入侵的城堡內，如今收藏有眾多油畫、古籍、珍寶，穿行其中就像穿越歷史。羅賓遜博士的年輕助手為我推開一扇扇古老的木門，邊走邊介紹城堡的歷史。他笑稱自己並非羅克斯伯俱樂部會員，因為目前他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圖書館。
木門那頭，羅賓遜博士站起來歡迎我。在這個71歲老人的眾多頭銜中，最知名的是英國建築歷史學家，有4000冊藏書。羅賓遜告訴我的第一個關於羅克斯伯俱樂部的事實就讓我有點意外——這個俱樂部竟然沒有實體場所！他在阿倫德爾城堡內接受採訪，是因為自己還擔負城堡內的一項書籍研究工作。
“俱樂部只是在倫敦有一間屋子，用來收藏我們歷年印製的書籍。”他說，“在阿倫德爾這個俱樂部的誕生地，我們並沒有一個實體。”
一個有二百多年曆史的專業俱樂部既然沒有實體，那必然有一種東西將352位歷屆會員凝聚在一起。羅賓遜說，這種東西就是俱樂部的傳統。
羅克斯伯俱樂部最重要的傳統是每年6月17日前後的會員晚宴，晚宴的傳統可以追溯到俱樂部誕生的那一年。正是在那一年，第三世羅克斯伯伯爵的私人圖書館在阿倫德爾公開拍賣，這一藏書界的盛世吸引了眾多歐洲富人，據說連拿破崙都派代表參加。
那場至今被愛書人津津樂道的拍賣會持續了42天之久，拍品包括眾多“搖籃本”（指自15世紀中期西洋活字印刷術發明後至1500年間印行的早期活字刊本）。一位親歷拍賣會的作家回憶道：拍賣場中充斥著“膽識、屠戮、毀滅與瘋狂”的味道。
在這些珍本中，一本1471年意大利作家薄伽丘的初印本拍出天價2260英鎊，轟動一時。這一最高圖書拍賣成交價紀錄保持了60年。正是為紀念這一愛書人的狂歡，當時參加拍賣會的幾個藏書家決定次年還在此地聚餐，這才有了後來的羅克斯伯俱樂部。
二百多年過去了，會員晚宴的傳統仍在繼續。羅賓遜說，俱樂部在過去二百多年發生了兩點變化：第一，1985年，首位女會員被選入；第二，聚餐地點偶爾會改在阿倫德爾以外的某位會員家中舉行。
“除此之外，我們努力讓俱樂部保持和二百多年前一樣。”他說，“通過延續傳統，我們讓製作精良圖書的技藝與標準不死。”
羅賓遜特意拿出俱樂部成立之初的會員記錄冊，上面記錄了每位會員的入會提名年份、提名人姓名、最終被選舉入會時間等信息。他又拿出現在使用的、新印製的會員記錄冊，從封面到其中表格，都力圖模仿原本。
至今，每位俱樂部候選會員從被提名到等待空缺出現、再經由40位會員投票競爭，最終入會都至少要等上幾年。羅賓遜說，選擇會員的標準並非富裕程度或社會地位，而是要在藏書界受到認可，主要有三種人：“自己擁有偉大的圖書館（許多是在貴族家庭中傳承），自己是偉大的藏書家，自己是與書有關的某個領域的專家。”
羅克斯伯俱樂部網站上公開的會員名單顯示，目前的40位會員中有家族世襲的伯爵、侯爵，也有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圖書專家、英國《每日郵報》總編輯、蓋帝圖像有限公司主席這樣的非貴族。羅賓遜說：“藏書之愛拉平了這個精英俱樂部裡會員之間的差距。”
一旦加入俱樂部，會員們就享有和二百多年前相同的權利，也承擔同樣的義務。
根據《羅克斯伯俱樂部規則》一冊記載，每個會員從入會起每年需繳納“6堅尼”（一種英國早期金幣，如今摺合為100鎊）會費，並須在會員期間自費出版一本書，以傳統的“羅克斯伯裝幀風格”來裝訂，送給其他會員欣賞收藏，書籍內容不限，可以是自己所著，也可以再版自己收藏的珍品手稿、古籍。除此之外，俱樂部每年也會翻印珍本圖書，贈與會員。俱樂部成立以來，大約印製了300種珍貴圖書，每種圖書限量製作，最多500本。
羅克斯伯俱樂部成立的19世紀初，正是“不列顛治世”初期，英國即將走向全盛。羅賓遜認為，對精美裝幀書籍的追求正是那個英國人“反抗平庸、追求完美”大時代的一部分。
他拿出一冊按“羅克斯伯裝幀風格”裝訂的圖書向我展示，這種牛皮質地的猩紅色典雅裝幀代表羅克斯伯俱樂部，目前被廣泛模仿。這冊按中世紀書籍內容翻印的《唐尼雷福音書選文集》首頁即標註此書為“會員西蒙·唐尼雷贈送給俱樂部主席及會員”，並在第二頁列出了所有會員的姓名，其中受贈者的名字標紅。
每本書受贈者不同，因此每本書上標紅的名字也需要單獨印刷40次，這就讓製作一本羅克斯伯俱樂部圖書價格不菲。羅賓遜說，要按規則製作贈送給所有會員的書，價格常常在6000鎊到2萬鎊不等，取決於書的開本和內容。
按照俱樂部的規則，贈送給其他會員的書必須限量編號印刷，但捐贈者本人有權再以其他裝幀形式印製若干本面向俱樂部以外的讀者群出售。“這一方面可以讓大眾接觸到珍貴圖書，避免好書被俱樂部壟斷；另一方面也可以補貼會員的圖書出版費用。”羅賓遜說。他自己此前出版的一本關於英國攝政時期鄉村宅邸的圖書就售出了不少，實現了“收支平衡”。
採訪中，我能感覺到羅賓遜對書的熱愛，他談到書時常常手舞足蹈，拿著會員名單給我一個個講他們各自的珍藏與愛好。他喜歡坐擁書城的感覺，喜歡下雨天在家裡的書架上整理擺放圖書，並視其為與散步一樣的好運動。
羅賓遜說，他樂見羅克斯伯俱樂部出現中國會員，出現與中國相關的圖書。他建議，如果中國的愛書人也想建立同樣的藏書俱樂部，應該學習美國俱樂部的模式。“雖然它們都是源於羅克斯伯，但畢竟它們更大，會員有好幾百人，對中國這樣一個大國更合適。”
馮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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