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的對於人倫關係的描述為後世瞭解曾經的歷史奠定了基礎

導語:

中國古代對人的社會關係的群體性異常重視,具體表現為"五倫",即五種最基本最重要的社會關係。據《禮記·中庸 》記載"

天下之大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這這幾個的排序之中,君臣關係可謂是排列在第一位的,而朋友關係則是排列到最後一位的,看起來兩個似乎是千差萬別。

但是在歷代的朝廷中的關係,其實又有一些難以言說的關係,畢竟君臣有時是一個上下級關係,有時又可以起到忠君逆耳利於行的朋友關係,這一切其實都是來源於一個關係的把握。

《詩經》中的對於人倫關係的描述為後世瞭解曾經的歷史奠定了基礎

《詩經》中君臣的關係圖

若是要說到君臣與兄弟的關係,那不可避免的就要提到周王室的分封制,周滅商之後,因周公旦攝政引起管叔、蔡叔等兄弟不滿,導致"三監"叛亂,周公成功地平定了這次叛亂,在《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中有這樣記載"吊二叔之不鹹,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據說這就是周朝實行分封最初的政治動機。

血緣性之君臣關係與兄弟關係

正是分封使周代政治架構不同於商代,天子不再是各諸侯之首長,而成為各諸侯之君,分封更確立起了嚴格的君臣秩序。

分封確定了君臣秩序,以便國家日常運作管理,而國家運轉的有序並不是單單來自其君臣名分之確立,名實必須相符,實至方能名歸,此"實"就是經濟利益的劃分。

在《周禮·大司徒》中記載邦國、諸公、諸侯、諸伯、諸子、諸男之地大小各有不同,構成一個規章制度。此外《禮記·禮運》篇中也曾有關於這方面的記載"

故天子有田以處其子孫,諸侯有國以處其子孫,大 夫有采以處其子孫是謂制度。"可見周所封建的公、侯、伯、子、男不同爵位等級的諸侯擁有了大小有別的土地,確定了經濟利益的等級秩序。

分封之舉劃定經濟利益,催生了君臣之倫以及君臣背後保留的血緣性。在《荀子·儒效篇》記載,周公"兼治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被"封建"的邦國大多是與周同姓之"親戚",血緣關係乃其基本紐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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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朝的分封制圖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記載"昔成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並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這則史料揭示了基於血緣性而建立君臣關係之目的,就是君之兄弟被分封建立邦國,"以蕃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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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朝的宗法制圖

《大雅·皇矣》提到周準備伐崇,首先要"詢爾仇方,同爾兄弟",這是周的政治領導者爭取軍事同盟的舉措,以達到"以爾銞援,與爾臨沖,以伐崇墉"的軍事目的。

此時周要聯合的 "仇方"即是異姓之邦,"同爾兄弟"的兄弟指代的是"兄弟之國",很可能即是王季的兄弟,太伯和仲虞所在之虞國。以兄弟來稱呼所要聯合的邦國,正好證明 了《左傳》中"並建母弟"的記載,印證了君臣背後的血緣性。

另外《尚書·梓材》有一處記載"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德,懷為夾,庶邦享,作兄弟,方來亦既用明德。"文中歌頌了先王能夠辛勤地用明德安撫四方,使眾邦國親近,歸附進貢,兄弟之國一同來朝。

既然君臣的血緣性構建了國家政治的基本架構,那我們就可以對周家族中兄弟與君臣進行一個詳細瞭解,如在西周中期穆王時代繁卣有銘文記載"公蔑繁歷,錫車、馬兩。繁拜手稽首,對揚公休,用作文考辛公寶尊彝,其萬年寶。

"銘文中的"公是或族之長,所以他有資格主祀,而繁不是嫡子,只能參與公與繁可能是兄弟輩"繁作為弟,受了兄長"公"的賞賜之後"對揚公休",這是西周時期臣下接受君主賞賜之後的慣常禮儀,繁卣銘文證明當時貴族家庭內部的兄弟之長幼關係意味著君臣之地位尊卑關係。

西周中期初的豦簋的銘文中也有過這樣的記錄"豦拜稽首,休朕寶君公伯錫厥臣弟豦井五,量,錫甲、胄、幹、戈。豦弗敢忘公伯休,對揚伯休,用作祖寶尊彝。"

公伯和豦之間是兄弟關係,公伯是兄長,所以豦自稱為"弟",同時公伯又是"君",所以豦也自稱為"臣",從稱呼上可以看到,兄弟關係實際上成了君臣關係。

公伯對豦進行賞賜之後,豦"對揚伯休",採用了臣對待君的特定儀式,兄弟之間的血緣關係又一次化身為君臣之間的政治關係可見在當時分封制度的大背景下,基於血緣性之君臣關係與兄弟關係應該輻射到諸侯國內。

從《詩經》有關詩句我們亦可一窺此類君臣關係,在

《小雅·沔水》乃"規宣王"之作中就有這樣的記載"嗟我兄弟,邦人諸友"之兄弟指與周王有血緣關係的同姓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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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沔水》中描繪圖

《鄘風·鶉之奔奔》中"人之無良,我以為君"之"君",非《毛詩序》所指之宣姜,而是與"人之無良,我以為兄"之"兄"同為一人的衛宣公,"君"乃"國君"而非"小君"。這也意味著在諸侯國,君臣關係同時也指兄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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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鄘風·鶉之奔奔》中描繪圖

君臣與朋友在《大雅·假樂》中的體現

《詩經》中關於君臣和兄弟兩倫關係就是基於血緣這個為紐帶,以兄弟為中介,君臣 與"五倫"中關係最遠的朋友有著非常奇特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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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君臣的關係圖

比如在《大雅·假樂》就有過這樣的描述,這個詩篇讚揚的一位德行高尚且受人尊敬的君王,但難以斷定具體是哪一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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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君臣的關係圖

《大雅·假樂》在第一章即毫不鋪墊地對君王美好的德行大唱讚歌,他無論對待國之人民皆得其宜,所以能受"天"之佑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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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君臣的關係圖

第二章繼續歌頌,前兩句祝福這位優秀的君王子孫無窮匱,福祿不盡。到了三、四句則轉入對君王政治的歌頌,說他能夠不犯過錯,循用前代治理國家之章法。

第三章繼續推進,誇讚君王善於聽取身邊輔佐大臣的意見,因此從沒有招致怨恨與憎惡,造福了四方,終成為天下學習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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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假樂》中的描繪圖

第四章講這位君王制定或者以身踐行的法則能影響到朋友,君王之下的諸侯卿士們也非常愛戴這樣一位天子,進而紛紛督促自己,在自身的崗位上不流於懈怠,能夠兢兢業業,成為民之所愛。

通過對幾章的分析就可以看出,《大雅·假樂》在歌頌國君的同時也揭示出人群在政治生活中的兩對重要關係 ,即君臣和官民。

在統治者內部是反映政治地位高下的君臣關係,在整個國家範圍內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官民關係。

君臣與朋友在《大雅·抑》中的體現

《大雅·抑》第六章曾這樣說"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仇,無德不報。惠於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無言不仇,無德不報"一句在此章中有承前啟後的作用。

"無言不仇"承接前面"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總結起來是要慎言,詩中還講到要"慎爾出話",因為"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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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抑》中的描繪圖

"小子"作為一個邦國的執政者,他的言語也是政令,一言可以興邦喪邦,政令若反覆無常定會給國家帶來災難,因此須慎言。"無德不報"一句引起後文的"惠於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

執政者若能施惠給朋友,繼而施惠給普通老百姓,那麼就能夠得來回報,自己的子孫也能夠行為謹慎,天下老百姓就沒有不歸順的。此處之朋友亦當同《假樂》中朋友一樣解釋為"臣",鄭《箋》即解朋友為"諸侯"。

《大雅·抑》在第七章中又提到"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的"友君子",也是這種朋友。

《尚書》中用"友邦冢君"、"友邦君 "來指周族同姓邦君,構詞法與"友君子"相似,將君臣關係等同於朋友關係。

君臣與朋友在《大雅·既醉》中的體現

《大雅·既醉》中就曾有過記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一句的朋友,指來參加君王祭祀儀式的諸侯、臣。《周頌·雝》"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維闢公,天子穆穆。"寫的正是此類君王之臣來參加宗廟祭祀時溫和恭敬,到了宗廟則表現得嚴肅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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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既醉》中的描繪圖

"闢公"即諸侯,"相"則是助之意,與《既醉》之"攝以威儀"之"攝"意思相同。

可見在君王的祭祀儀式上,被指定的諸侯、臣需要前來參加,他們並不僅僅是簡單出席,而且起到相助之功,很可能在這種儀式上承擔某種職能。

我們從《既醉》中只能知道,參加祭祀儀式的諸侯、臣能夠對君 王起到"攝以威儀"的作用,那麼什麼是"威儀"?

"威儀"一詞在《詩經》中的頻繁出現,顯見當時人們是非常看重之。若人有好的"威儀",如《假樂》中的"威儀抑抑"就會受到稱許,反之像《賓之初筵》中喝醉酒的人"威 儀幡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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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之初筵》中的描繪圖

舍其坐遷,屢舞仙仙。其未醉止,威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舉止不當,則會受到批評和譴責。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記錄了北宮文子回答衛襄公"何謂威儀""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

"威儀"是讓人敬畏進而楷模的,大致是指表現於人之言行舉止的一種精神品質。君須有君之威儀,才能受到臣之敬畏愛戴,進而使臣效法,這甚至會關係到國家統治的穩固 。

文王之威儀則是萬世之楷模,他乃優秀的政治統治者,是具有威儀的優秀人格象徵"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簡而言之"朋友"在產生之初於外延上已涵蓋兄弟,具體是指同族內的兄弟。《毛詩序》 中也這麼說寫過"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友"正是當時兄弟之間的倫理規範。

"友"是兄弟間的道德規範,"孝友"常常放在 一起,已經是周人的習慣用語,所以《小雅·六月》在詩歌結尾處以"孝友"來稱讚參加宴飲的張仲"吉甫燕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御諸友,炰鱉膾鯉。侯誰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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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六月》中的描繪圖

"友"用來規範兄弟,在銘文中也用來指代兄弟,在周之分封過程中,由於周的君王"並建母弟",君王的兄弟成為君王的諸侯和臣,這樣朋友一倫就藉由兄弟與君臣聯結起來。

兄弟在宗法制社會中的關係

"友"起初用來規範兄弟,因兄弟關係在宗法制社會對維繫社會結構之重要性 ,"友"成為當時人們極其看重之道德品質。

周人還通過制定"禮"來強化這樣一種重要的關係,而當君臣成了朋友,"友"則又 發展為規範君臣的"友紀"。

在《詩經》的創作時代中,我們可以看到,君臣即朋友,那麼君臣相處定會要求雙方以朋友相待,直至春秋戰國的用詩時代,雖不再以朋友指君臣,但人們談論君臣行為規範時,還常常與朋友的的模式為相處規範。可見在孔子之世,君臣相處之行為規範與朋友相處之行為規範相似。

《詩經》中的對於人倫關係的描述為後世瞭解曾經的歷史奠定了基礎

《詩經》書圖冊

君臣之間的行為規範還同時成了臣子內部的行為規範,臣也將臣視之為朋友,以"友紀"對待。春秋時代的孔子指出朋友關係會有良好與惡劣之分,換言之有好朋友也有壞朋友,即《論語》所謂的"益友"與"損友"。

在《詩經》中,君臣關係遵循"友紀"進而輻射到臣與臣之間,臣臣間之政治關係也被視為朋友關係,這並非一種比喻,或者單單用以指代關係良好之狀態,而是無論關係狀態良 好或惡劣,皆視為朋友。

《小雅·十月之交》就寫了一名政府官員被"損友"包圍"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這名官員所處時期是說當時的天象發生異變,日月自然出現了異象,國家的政治也極其敗壞,政府不能任人唯賢,看到這種情況他曾發出"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效我友自逸。"這句話主要想要表達就是人們沒有哪個不安安逸逸地生活的,唯有"我"不敢休憩。天命難料,"我"可不敢效仿"我"的朋友們放任自逸 。

《詩經》中的對於人倫關係的描述為後世瞭解曾經的歷史奠定了基礎

《小雅·十月之交》中的描繪圖

而所謂的那 些"友"正是詩中提到的七名官員,他們分別就是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維宰、仲允膳夫、棸子內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等人。

《十月之交》一詩就是說為臣者面對"損友",自己只是看在眼中不敢效仿,不願同流而選擇潔身自好。這種對朋友之"切磋"正是與提到的臣對君有"攝以威儀"的責任一樣,臣與臣相處時亦同時遵循這樣的規範 。

因臣臣之間須遵循"友紀",有互相教訓的義務和責任,所以當某一臣的行為不當有失"友紀"之時,自然會害怕招來僚友之批評責怪。

此時政治敗落環境黑暗,做官為仕非常不保險,如詩中所言"孔棘且殆",此時真是進退維谷,叫人無所適從。

"不可使"則得罪於上位之天子,尤恐自身難保,"可使"則會招來朋友之"怨",左右為難。詩中的朋友更深刻的身份是臣臣間之政治身份,這位官員害怕"怨及朋友"正是"攝以威儀"之"友紀"更加具體的一種表現。

通過這些的講述讓我們深深的瞭解兄弟姐們以及君臣們之間的關係,也讓我們瞭解了周朝時期因為分封制及宗法制的影響,他們需要通過和睦的關係來鞏固貴族統治,另一方面也體現出後期國家在統治上的變化,男尊女卑的思想的禮制形成,也使得彼此的關係走向了冷漠無情。


參考文獻: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

《小雅·沔水》

《鄘風·鶉之奔奔》

《大雅·假樂》

《大雅·抑》

《大雅·既醉》

《殷周制度論》

《春秋左傳正義 》

《周禮註疏 》

《周禮·大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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