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賈芸有一次曾問怡紅院的小丫頭墜兒:寶叔屋裡有多少個丫環?墜兒告訴他:總共能有二十多個吧。這二十多個裡,至少不含早期的兩位,一位是寶玉在秦可卿屋裡午睡時陪侍他的後來卻不見了的媚人,另一位是因一杯茶被攆出去的茜雪。本文暫不提媚人,重點說一說這個叫茜雪的姑娘。茜雪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一共出場了兩次。

第一次是周瑞家的送宮花,送到黛玉這裡,恰好寶玉也在,就問周瑞家的寶姐姐怎麼這幾日沒來,周家的回話說寶姑娘身上不大好呢,於是寶玉遣一個丫頭去梨香院問安,這時答應並聽差的就是茜雪。

第二次是第八回寶玉從梨香院回來,喝多了酒有些醉了,茜雪捧了茶過來,他想起早上砌的一碗楓露茶,說那茶三四次才出色,怎麼這會子換了別的來。茜雪回說自己本來留著的,李奶奶來了,說嚐嚐,就給她吃了。寶玉一聽公子哥脾氣上來了,將茶盅摔了個粉碎,茶水破了茜雪一裙子。動靜大到連賈母都驚動了,襲人搪塞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打破了茶盅。寶玉火氣未消,跳起腳來問著茜雪:

“他是你那一門子的奶奶,你們這麼孝敬他?不過是仗著我小時候吃過他幾日奶罷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的養著祖宗作什麼!攆了出去,大家乾淨!”


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寶玉立意要將他的乳母攆出去,最後這事不了了之,大家都知道。令人詫異的是,李嬤嬤在二十回不知又怎麼了,大罵襲人,抱怨寶玉,見黛玉、寶釵勸她,又拉住她二人訴委屈,嘮嘮叨叨地說當日吃茶,茜雪被攆的事,加上糖蒸酥酪這些個事,說個沒完沒了。

讀到這裡,讀者才明白,當日寶玉要攆的乳母好好的,還變本加厲地更厲害了,倒是那位無辜受牽累的茜雪姑娘被攆走了。

茜雪的名字在四十六回又出現了一回,誓死不從賈赦的鴛鴦向小姐妹平兒說知心話:

“比如襲人、琥珀、素雲、紫鵑、彩霞、玉釧兒、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去了的茜雪,連上你我,這十來個人,從小兒什麼話兒不說?……”

這裡差不多全是各房的首席丫環,證明茜雪是相當資深的丫環,從這之後,前八十回,茜雪此人再無消息,此名再無人提及,就像榮國府裡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茜雪著實沒有犯什麼錯誤,不過是如實地彙報李嬤嬤的放肆之事,就遭此驅攆。賈寶玉一貫以怡紅面目對待水做骨肉的女兒,卻有兩次很特殊的暴怒無情之舉,這是之一,另一次是三十回雨中給了襲人一記窩心腳。對於襲人,寶玉立刻就表達了歉意,後來也有許多的補救和撫慰措施,可是對於茜雪,賈寶玉似乎早就淡忘了這個曾經在他身邊服侍的姑娘。

茜雪卻極為重要,一方面是我們可以從鴛鴦列出的那一串人名感受得到。更重要的是,茜雪之名有著深刻的內涵。跟寶玉的丫環雖多,但像墜兒、四兒這樣的名字或許隨意一起,寶玉重要的丫環一般都兩兩相對,有著對比意義,比較明顯的像襲人、媚人。再比如寶玉在《夏夜即事》有: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雲品御香。明確將麝月和檀雲兩個丫頭名字嵌入,形成一組對照。再比入芸香、蕙香也是如此。怡紅院裡,還有像晴雯、綺霰、紫綃等名字,都有遣詞造句的邏輯在裡面。

茜,大紅之意;雪,在第四十九回是被大書特書的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紅、茜、玉、雪、絳、霞等,是重點體現《紅樓夢》主題的詞語,小說裡也有“茜紗窗下”這種讓曹雪芹念念不忘之物之景,和茜雪緊密聯繫的楓露茶更是出現在了《芙蓉女兒誄》裡:

怡紅院濁玉,謹以群花之蕊、冰鮫之縠、沁芳之泉、楓露之茗,四者雖微,聊以達誠申信……

這裡是寶玉對晴雯的血淚之祭,再提楓露茶,是否也有對茜雪其人的一份內疚之情呢?怡紅院還有一個丫頭林紅玉,和茜雪之名有異曲同工之妙。

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茜雪必定是曹雪芹十分珍愛和重視的人物,儘管續作四十回再無這個丫頭的一絲蹤跡,但《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二十回眉批寫道:

茜雪至獄神廟方呈正文……餘隻見有一次謄清時,與獄神廟慰寶玉等五六稿,被借閱者迷失,嘆嘆!

也就是說,茜雪的幾次出場都沒有獄神廟一回重要,這個姑娘人性的溫暖到這時才得以展現,從而大放異彩。寶玉囿困獄神廟,此時賈府已經被抄,重要人物獲罪被囚,通過脂硯齋的透露,寶玉落難後,對他伸以援手和撫慰的,比較明確的有茜雪、賈芸、小紅、襲人和蔣玉菡。其他的人都受榮國府恩惠或是和寶玉有許多的感情交集,幫助他尚在情理之中,唯有茜雪,令人頗感驚異,她是無錯被攆出去的,按常理,她應該對榮國府對寶玉有怨,甚至有恨都在情理之中,可是這個原本是國公府最金貴的男主子身邊錦衣玉食的大丫環,淪落到墮入社會底層的女奴,在賈府大廈傾覆,在詭譎莫辨的驚悚情景裡,為身陷囹圄的寶玉送去一抹暖陽,是何等高尚的人性!

紅樓夢:賈寶玉對一個姑娘做出惡劣之舉,她卻以德報怨,太仁義

《紅樓夢》這樣的大悲劇,曹雪芹往往給予一些小人物溫暖善良的人性,比如茜雪,比如小紅,比如劉姥姥,在曹公看慣了落井下石冰冷人情中,他看到、感受到的一些些美好,用溫暖的筆觸點綴於這部鉅著中,是曹雪芹內心的大慈悲心懷,也是留給讀者最寶貴的溫暖的人性遺產。



我是屏山,歡迎點評、關注。為您研讀《紅樓夢》裡的真故事。

參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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