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永健，北京協和醫院呼吸與危重症醫學科醫學博士、副主任醫師。長期專注於呼吸疾病的臨床和教學，有豐富紮實的臨床實戰經驗，擅長複雜的肺部感染和瀰漫性肺病的影像學分析診斷。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簡稱“NCP”）目前可以確定的傳播途徑主要為飛沫傳播和接觸傳播。研究發現NCP患者糞便中可檢測到病毒核酸，這提示很可能糞便中也有活病毒的存在。糞便中存在病毒並非簡單地就會導致“糞-口傳播”，但是SARS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防止“糞-鼻傳播”也非常重要。
我們知道，新型冠狀病毒和SARS病毒一樣，通過和人細胞表面的ACE2蛋白結合才能感染。ACE2在人體各個組織廣泛存在，尤以肺和小腸的上皮細胞最豐富。這大概可解釋為什麼這兩個病毒都會導致肺炎，並且部分患者會有腹瀉。血管也有大量ACE2，但很少累及，畢竟它不像前二者那樣對外開放。腹瀉、嘔吐、咳痰等症狀實際上是一種最原始的自我保護反應，以儘可能把有害的東西排出去。腹瀉雖然是機體的自我保護，但同時排出的病毒細菌，可能會變成新的傳染源。
回顧一下SARS期間香港淘大花園疫情暴發事件，或許對今天的抗疫工作有所啟示。2003年3月下旬，香港的一個高層住宅樓小區（淘大花園）曾集中暴發SARS，導致321人患病。香港衛生署後來的調查結果顯示調查，感染者明顯集中在E座，佔總數的41%，而且大部分是7號和8號垂直排列的單元。源頭病人是一個33歲男子，因腎衰而一直在一家醫院治療（該醫院此前一週已多人感染SARS），他常去探訪住在E座的弟弟。該患者3月14日出現SARS症狀，14、19日曾到弟弟家，期間因腹瀉而使用過衛生間。其弟弟和弟媳後來也感染了SARS。淘大花園的房間相對狹小，且人們習慣用拖把清潔衛生間而不是用水衝，導致下水道的U形聚水器乾涸而失去的隔氣作用，此前居民就經常投訴衛生間有臭味。如果關上門又開排氣扇，更可能把下水道里的汙濁空氣倒吸進來；而淋浴時產生的水蒸氣及浴室內的潮溼環境也更易於形成液滴，並汙染衛生間用品。
香港衛生署分析傳染播散的途徑很可能是：汙水系統裡帶病毒的小液滴被倒吸導致垂直排列的住房單元感染；人與人之間，以及與小區公共設施（電梯及樓梯）之間的接觸傳染。所以，糞便作為傳染源並非簡單的“糞-口傳播”，而更主要是“糞-鼻傳播”。
SARS的患者約1/4會出現腹瀉。而在淘大花園疫情暴發事件中，高達2/3的患者出現腹瀉，不完全排除其中有部分糞-口傳播的因素。從目前已報道的病例來看，本次的新型冠狀病毒也能導致腹瀉，發生率3%～14%，略低於SARS，患者的糞便中也能檢出病毒，因此也要加以注意。
但不必驚慌，既然知道了原因，只要平時採取相應措施就能避免。香港後來再也沒有發生類似事件。應勤洗手，如廁後蓋上馬桶蓋再衝水；每一兩天往衛生間和廚房地面的下水道地漏裡倒水，保證U形聚水器裡始終有水而起到隔氣功能（這點既簡單又重要！）。在公共場所，避免使用空氣流通不好、臭味明顯的廁所，而且戴好口罩，及時洗手。另外，疾控部門或可考慮針對新發病的患者追問其腹瀉症狀及平時使用廁所的情況。除了嚴格的隔離措施之外，防止“糞-鼻傳播”或許是切斷傳播途徑的“最後一公里”。
參考文獻
1.中華內科雜誌2003;42(6):373-7
2.Lancet.2003; 361(9371):1767-72.
3.Lancet. Published Online January 24, 2020 https://doi.org/10.1016/ S0140-6736(20)30183-5
4.中華結核和呼吸雜誌2020,43(00),E005-E005. DOI:10.3760/cma.j.issn.1001-0939.2020.0005
5.香港衛生署（2003年4月17日）. 淘大花園爆發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事件主要調查結果. https://www.info.gov.hk/info/sars/pdf/amoy_c.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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