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必须讲求贯通文气

文章有所谓“气”的存在,恐怕和我们汉语、汉字的特点很有关系。

写文章讲“气”的重要,在西方很鲜见。

但在我们国家,古人很早就提出了“养气”的问题,并且十分强调“气”在文章中的重要意义。

孟子是最先讲“气”的一个。他说他的长处就是能知言,善“养气”。

在《孟子•公孙丑上》中,孟子说:“我知言,我善养我浩然之气。”所谓“知言”,就是对语言、文字有深厚的修炼、养成,明白它在表述思想时的长短优劣;养气,就是在坚持不懈地进行思想与道德修养的基础上实际显现出的不可抵挡的精神力量。

曹丕是第一个提出以“气”论文的人。

曹丕《典论·论文》指出:“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以“气”为衡量文章标准,品评当时作家作品。曹丕所说的“气”,其一指的是一个作家由“光天”所造成的禀赋、气质的差异;其二指的是由不同的精神气质所决定的那种作家独特的个性风格。

真正地,在写作上开创“文气”说的是韩愈。

作为唐代著名作家,韩愈认为衡量文章在表现上优劣的标准就是一个“气”字。韩愈认为,“气”就象是“水”,“言”是水上所浮之“物”。这样,只要“水大”,自然就“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所以,气盛”于好的文章而言,是不可缺少的。

韩愈之后,讲“气”的人很多,但讲的比较透彻,比较具体的,还是清代的刘大櫆。

刘大櫆是“桐城派”集大成者姚鼐的老师,著有《论文偶记》,是当时极有声望的一个人物。他认为“行文之道,神为主,气辅之。”

无论有多少古人讲“文气”,说到底,韩愈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是他开始把“气”和“言”更紧密地联系起来考察,提出了著名的“气盛言宜”说;在韩愈之前,“气”的内涵更多地是侧重在“内容”方面,强调作者的精神及气质的深厚修养,韩愈本人也是如此,但这以后,“气”则逐渐具体化也形式化了,它的内涵开始偏向了“音节”、“字句”方面。这对于原来“气”的玄虚、朦胧来说,是一种进步,但也有其容易导致重形式、轻内容的自身弊端。后来之所以人们把“文气”视为音节、语气问题,恐怕就和它的这种弊端很有关系。

其实,“文气”并不仅仅是一个“音节”或“语气”的问题。

应当说,所谓“文气”,包含着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也是它最重要的一个内容,应该是其内在的那种逻辑的力量;另一方面,才是“气”的外在的表现形式,即自然音节、语气的问题。

写文章,必须讲求贯通文气


<strong>一、说说内在之“气”

好的文章确实是有一股“内气”在其间周转运行的。这正象人的体内有“气脉”运行一样,“上自泥丸,下至涌泉,周流旋转,融洽于百骸四肢。”(见唐彪《作文谱》),这个“内气”,就是作者“思路”——也就是思想前进的轨迹在文章表述上的一个显现。

朱自清先生把这种“思路”称为“文脉”或“语脉”,说“多年批改学生作文,觉得他们最大的毛病是思路不清。”见(《写作杂谈》)用“脉’这一概念表现“思路”没错。叶圣陶也说:“思想是有一条路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都是有路的,好文章的作者是决不乱走的”。(见《认真学习语文》)他还说过:“作者思有路,遵路识斯真。”(见《语文教学二十韵》)非常强调“思路”。的确,文章写作过程,就是作者思路的表现过程。构思就是贯通思路;行文,就是表现思路。所有的文字表述其实就是思路的一种“物化”形式。思路,要有顺序,要连贯,善区分,还应“周密”,一句话,就是要求其有逻辑性。思路所具有的这种“内在逻辑”在通篇文章中的自然显现,其实就是 “文气”!

思路是无处不在的,逻辑也是无处不在的。列宁曾引述黑格尔的话说,“任何科学都是应用逻辑。”毛泽东则进一步指出:“任何著作都要用形式逻辑。”所不同的只是:记叙性文章(包括小说、话剧等),其思路一般体现为叙述的“线索”,其“逻辑”往往表现在“线索”的连贯、周严上,起承转合,一气贯通;而论说性文章,其“思路”一般体现为论说的“纲目”,其“逻辑”往往表现在“纲目”的合于事理、条分缕析上,转换开合,脉络一贯。

任何文章,只要有一贯到底、十分融通的思路,一脉贯通、清晰有序的逻辑,它必然有一缕贯通的文气。

“文气”既然是文章内在逻辑的一个反映,一种体现, 因此,“理直”是非常重要的。它是获得充沛的“文气”的一个关键。孟子最早讲“气”,就是把它和“集义”联系在一起的,而所谓“集义”,就是通过道德的修养逐渐培植起“正义”的精神力量。后人讲“气”,遵循着这个传统,一贯看重“理”作为“气”的“内核”的重要作用。所谓“事昭而理辩,气盛而辞断”

(见刘勰《文心雕龙·檄移》),所谓“道能兼气"(见梁肃《补阙李君前集序》),所谓“理辩则气直",所谓"道者,气之君;气者,文之师也。道明则气昌,气昌则辞达"(见方孝儒《与舒君》)等,说的都是这个道理。事实上,“理直气壮”,“理丧气衰”,这确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理直”很重要,但为着获得“文气”、贯通“文气”,必须在锻炼思路、疏通思路上用点气力。

一是要按顺序表达思想;二是思维上注重连贯;三是区分不同意思;四是思想要周严。

总之,内在逻辑所显现出来的精神力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真正使文章有生气、鲜活而流动、荡人心魄的东西,正是由严谨的“内在逻辑”熔铸而成的贯通而严谨的“文气”!

<strong>二、再说外在之“气”

写文章,必须讲求贯通文气


“文气”的外在表现有的声音和节奏的感觉,是文章之大美。

先秦的散文就从诗歌中汲取了营养,在百家争鸣论辩中,很讲究文章“言词”的铿锵、悦耳。

特别是经过了六朝“骈体文”的兴盛,“对偶”和“押韵”更是风靡一时。唐宋以后的“散文”,虽意在“复古”,对六朝的文风进行了“摧陷廓清”的批判,使文体为之解放,但它毕竟是由“骈文”发展而来,一点儿也不受其影响,是不可能的。它们在骈散结合、参差错落中追求所谓自然的“音节”美,就是受其影响的一个明证。再住后,文章家们的讲“音节”、重“诵读",就更加形成“理论”了。所以,文章的外在之“气”由来已久,传统深厚。

“文气”的外在表现,和“节奏”的快慢极有关系。

比如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诗的“节奏”就比较舒缓,每一句都可以顿住,换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吟咏。快读反而不得其韵味。但民歌《木兰诗》的“节奏”就较为紧促,如:“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这四句诗最好是一气读完。中间即使停顿,也不能间歇过长。读慢了味道就没有了。所以,夏丐尊和叶圣陶先生在《文章讲话》中说:“我想把文气的‘气’解释作俗语

所谓‘一口气’‘两口气’的‘气’。”认为“念诵起来快的文气较强,念诵起来慢的文气较弱”。(见《所谓文气》一节)这主要就是从“节奏”快慢上论“文气”的,颇有道理。

古人论“气”往往和“势”结合起来,认为“论气不论势,不备。”(见刘大櫆《论文偶记》)其实,所谓“气势”(或文势)的造成,除别的种种复杂因素外,“节奏”的急促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一般文气旺盛,文势壮美,很有气势的文章,显然和“节奏”急促很有关系。

“文气”的外在表现,和“声音”的抑扬也很有关系。

汉语是非常讲究“声音美”的。声音的高下抑扬在诗、词里要求很严,要“平仄”相对,“高下”相间,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悦耳动心。在一般文章中对“音韵"固不须这样严格讲究,但要求语气自然、顺口流畅还是十分必要的。特别是为了造成“文气”的畅达,杰出、优秀的作家实际上都在文章的“声音美”上下了很深的功夫。

“文气”的外在表现,还和“情感”的浓淡很有关系。

文章不是无情物。

没有涵容感情的文章是苍白的,也是没有生命的。记叙性文章要考=靠“以情动人”;论说性文章在“服之以理”的同时,也需要“动之以情”。那种板着面孔说理,丝毫不动声色的所谓“零度风格”的文章,很难有啥文气可言。

这里需要指出,外在文气的强弱,并不是判别文章好坏的主要标志。气势盛大固然可以是好文章(一般表现为“阳刚”之气),气势纡曲也可以是好文章(即所谓“阴柔”之气)。另外,外在“文气”的强弱,要根据文章内容表现的需要酌定,当强则强,当弱则弱,不要过分地追求“音节”、“辞气”,只要自然顺口就好。

总之,在整个行文阶段讲求“文气”的贯通,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对“文气”有深的领悟,并能运用于写作实践,对提高写作水平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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