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寂静的春天》,对人类中心生存范式的拒斥


《寂静的春天》,对人类中心生存范式的拒斥 | 胡志红

丹曾文化为您独家推出著名生态文学学者、翻译家胡志红教授对生态文学经典作品《寂静的春天》的解读。

《寂静的春天》是开启了当代世界环境保护运动的经典作品,所蕴含的生态思想、其问世后所引发的社会热议依然启迪、触动、激励着当今的生态主义者。

良好的生态环境,保障了我们在地球的舒适生活。请您闭上眼睛,让思维在太阳系畅游,死寂的水星,燥热的金星,荒凉的火星,没有绿色和蓝色涂抹的类地行星,已呼出最后一口生命之气。

请尊重生命、敬畏自然。保护地球——这颗茫茫宇宙中多彩而丰富的小小星体。


《寂静的春天》:一部骇人听闻的生态灾难启示录

胡志红

博士生导师 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五 对人类中心生存范式的拒斥

卡逊凭借其卓越的想象力创造了死亡之网,并不是出于恨,恰恰相反,完全是出于对包括人在内的万物生灵之深沉的爱。她将《寂静的春天》献给倡导敬畏生命伦理学的哲学家阿尔伯特·施韦兹[1](Albert Schweitzer)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参见《寂静的春天》·前言)。她敦促我们遵照施韦兹的训谕,尊重和热爱一切生命形态,放弃疯狂的统治欲望,理性地对待自然的斗争,保持生态平衡。像任何一种生命形式一样,人类不得不为争取食物、栖息之地、房屋而竞争,有时自然中的各种昆虫也在生存竞争中挑战人类。杀虫剂是人类为了赢得竞争作出的最新回应,但是,在卡逊看来,人类已经将冲突升级到危险的境地。她试图告诫我们,人类不断增长的主宰和控制自然的能力会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人类需要谦卑并与其他生物共同分享我们的地球的伦理,《寂静的春天》发出了强烈危险的信号,人类的福祉岌岌可危,我们星球上万物生灵的福祉也是如此。在此书中她不仅猛烈抨击人类中心的思想观念狂妄无知,而且还指出了其导致的反讽恶果。正如她写道:


‘控制自然’这个词是个妄自尊大的想象产物,是当生物学和哲学还处于低级幼稚阶段时的产物,当时人们设想中的‘控制自然’就是要大自然为人们的方便有利而存在。引用昆虫学上的这些概念和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咎于科学上的蒙昧。这样一门如此原始的科学却已经被用最现代化、最可怕的化学武器武装起来了;这些武器在被用来对付昆虫之余,已转过来威胁着我们整个的大地了,这真是我们的巨大不幸。[2]


更为重要的是,卡逊敦促我们,尤其科学家要对自然抱有敬畏之心,对待科学之力要保持谦卑的态度。也就是,我们要对科学保持一种健康的怀疑,绝不能迷信科学万能的神话。然而,现实却正好相反,现在的主流科学家和主流社会却无所不用其极,以期构建一个所谓的“绝对安全社会”。为此,卡逊引证道:


更加清楚不过的是,我们正走上一条危险之路......我们不得不准备在其他控制方面去开展大力研究,这些新方法必须是生物学的,而不是化学的。我们的意图是打算尽可能小心地把自然变化过程引导到我们向往的方向上,而不是去使用暴力......

我们需要一个更加高度理智的方针和一个更远大的眼光,而这正是我在许多研究者身上未看到的。生命是一个超越了我们理解能力的奇迹,甚至在我们不得不与它进行斗争的时候,我们仍需尊重它......依赖杀虫剂这样的武器来消灭昆虫足以证明我们知识缺乏,能力不足,不能控制自然变化过程,因此使用暴力也无济于事。在这里,科学上需要的是谦虚谨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引以自满”。[3]


由此可见,太多的安全必然导致更多的风险。对此,著名生态文学家利奥波德早已提出了警告:“我们都在为安全、繁荣、舒适、长寿和闲散而奋斗。鹿用轻快的腿,牧羊人用套圈和毒药,政治家用笔,而我们则用机器、选票和美金。所有这一切都带给我们同样的东西:我们时代的和平......不过,太多的安全似乎产生的仅仅是长远的危险”,而这一切存在和延续的基础是健康的生态语境。有鉴于此,他呼吁我们将自己放归自然,成为生态共同体中普通的公民,学会“像山那样思考”。[4]


[1] 为了统一起见,本著将Albert Schweitzer全翻译成“施韦兹”。

[2] [美]雷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吕瑞兰、李长生译,长春:吉利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63页。

[3] [美]雷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吕瑞兰、李长生译,长春:吉利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42-43页。

[4] Aldo Leopold. A Sand County Almanac and Sketches Here and Ther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8, p. 117.



下期预告

《六、悲观的基调及结语》


《寂静的春天》,对人类中心生存范式的拒斥 | 胡志红

文本选读:

寂静的春天

第四章 人类的代价


化学药物的生产起始于工业革命时代,现在已进入一个生产高潮,随之而来的将是一个严重的公共健康问题的出现。在这种公共健康问题出现之前,仅仅在昨天,人类还生活在对天花、霍乱和鼠疫等天灾的担惊受怕之中,这些天灾曾经一度横扫了各民族。现在我们主要关心的已不再是那些曾一度在全世界引起疾病的生物;卫生保健、更优越的生活条件和新式药物已经使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了传染性疾病。今天我们所关心的是一种潜伏在我们环境中的完全不同类型的灾害——这一灾害是在我们现代的生活方式发展起来之后由我们自己引入人类世界的。

造成一系列环境健康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由于各种形式的辐射,二是由于化学药物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杀虫剂仅是其中一部分。现在这些化学药物正向着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蔓延,它们直接或间接地、单个或联合地毒害着我们。这些化学药物的出现给我们投下了一个长长的阴影,这一阴影并非常吉祥,因为它是无定形的和朦胧的;这一阴影令人担忧,因为简直不可能去预测人的整个一生接触这些人类未曾检验过的化学和物理物质的后果。

美国公共卫生部的戴维·普赖斯博士说:“我们大家在生活中都经常提心吊胆,害怕某些原因可能恶化我们的环境,从而使人类变成一种被淘汰的生物而与恐龙为伍。”有人认为我们的命运也许在明显危害症状出现之前的二十年或更早一些时间中就已经被决定了。这一看法使有前面那些想法的人变得更为不安。

杀虫剂与环境疾病分布的相关性表现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已经看到他们污染了土壤、水和食物,它们具有使河中无鱼、林中无鸟的能力。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尽管他们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现在这一污染已完全遍布于我们整个世界,难得人类能够逃脱吗?

我们知道,如果一个人与这些化学药物单独接触,只要摄入的总剂量达到一定程度,他就会急性中毒。不过这不是主要问题。农民、喷药人、航空员和其他接触一定量的杀虫剂的人员的突然发病或死亡是令人痛心的,更是不应该发生的。无形中污染了我们世界的农药,被人少量吞食后所造成的危害是有潜伏期的,因此为全体居民着想,我们必须对这一问题倍加重视,研究解决。

负责公共健康的官员已指出,化学药物对生物的影响是可以长期累积的,并且对一个人的危害取决于他一生所摄入的总剂量。正因为如此,这种危险很容易被人忽视。人们一贯轻视那些看来可能给我们未来带来危害的事物。一位明智的医生莱因·迪博博士说:“人们平常只对症状明显的疾病极为重视。正因如此,人类一些最坏的敌人就会从从容容地乘虚而入”

这一问题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正如同对密歇根州的知更鸟或对米拉米奇的鲑鱼一样,是一个互相联系、相互依赖的生态学问题。我们毒杀了一条河流上的讨厌的飞虫,于是鲑鱼就逐渐衰弱和死亡;我们毒死了湖中的蚊蚋,于是这些毒物就这食品链中由一环进入另一环,湖滨的鸟儿很快就变成了毒物的牺牲品;我们向榆树喷了药,于是在随后来临的那个春天里就再也听不到知更鸟的歌声了,这不是因为我们直接向知更鸟喷了药,而是因为这种毒物通过我们现在已熟知的榆树叶-蚯蚓-知更鸟一步步地得以转移,上述这些事故是记录在案的、可以观察到的,它们是我们周围可见世界的一部分。它们反映了生命或死亡的联系之网,科学家们把它们作为生态学来研究。


选自《寂静的春天》,蕾切尔·卡森著,吕瑞兰 李长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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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春天》,对人类中心生存范式的拒斥 | 胡志红

(评论者:胡志红)

[评论者简介]

胡志红,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外语学院兼职教授,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四川省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四川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理事会理事,四川省比较文学学会副会长,美国爱达荷大学访问学者。

主要从事比较文学、西方文学与文化及生态批评研究,主要学术成果:出版专著《西方生态批评研究》和《西方生态批评史》、译著《实用生态批评》,独立主持并完成两项国家社科基金,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其中多篇被人大复印资料等刊物以中/英文全文转载,曾先后荣获四川省人民政府学术成果一、二、三等奖及优秀奖。

蕾切尔·卡森(1907—1964)

美国海洋生物学家,现代环境保护运动先驱。

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斯普林代尔,一九二九年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女子学院,一九三二年获霍普金斯大学动物硕士学位。

著有《在海风下》、《海的边缘》、《环绕我们的海洋》、《寂静的春天》等多部科学人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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