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 故乡味道:汤粉与巧克力

故乡味道:汤粉与巧克力

小时候生长在南昌一个远郊农场里,距离市区虽说只有40公里,可在三十年前这就是一段遥远到需要坐船四五个钟、坐车两三个钟的路程。童年的记忆可能就是如何向往南昌市区了。因为那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那么多新鲜的东西,自己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什么都没见识过,什么都想感触下,但是,没钱、爸妈不准去。一切禁忌都是渴望。

小时候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奖赏可能就是寒暑假的时候能够投奔工作生活在南昌市区近郊的四舅家了。但,并不总能成行,这要看爸妈心情,他们的心情取决于我是否期末考试成绩排进全班前五最好前三。我真的很怕考试,因为我不会作弊,又容易考前焦虑分心。所以,印象中去与不去的几率应该是对半的。那么如果成绩不好,又很想去,怎么办呢?当时没有电话,也不懂得写信,只有等四舅出于某种原因突然来了我家,我以各种明示暗示终于能让他带我去他家小住三五天,若是能再拖延至一周,那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每逢出门前要承诺发誓回来后如何加倍努力学习奋发图强争先。

四舅家虽然离市区也还是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车程,起码他家住在县城附近,起码这个县城有车,你知道吗?可以看到公交车,可以看到大排档,可以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突然被爸妈打,可以不用背那些该死的唐诗三百首......虽然,

我很喜欢我生长的地方,那里有我爱的蓝天碧水绿草茵茵,但那里真的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你要跟我讲机械吗?拖拉机,各种类型的拖拉机,其中的一台还从我的左腿膝关节上完整的压了过去,没完全断,是我调皮在行驶中的手扶拖拉机副驾驶位上跳车后没站稳导致的,那年我好像九岁还是十岁。嗯,一切禁止都是诱惑。

故乡味道:汤粉与巧克力

我们继续“去四舅家”的话题吧。嗯,那里有大排档。我忘记什么理由了,居然有一次在某间大排档吃了一大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几乎就是一盆)汤粉。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印象中自己在家里煮的汤粉,是混沌的白色汤中纠缠在一起的粗大易断的样子啊,是拌上一小勺(蔡澜挚爱)纯猪油和(周星驰童年最爱)酱油后就可以填报肚子的食物啊。这汤粉居然是清汤?!!!居然这么鲜美?!!!这,这,这,怎么可能?!!!

读小学时,我就无数次幻想过能够初中或者高中考到一间离四舅家很近的中学读书,既可以离开父母,又可以偶尔吃到汤粉!后来,我们全家搬离了南昌,回到了山东老家。回去的头半年甚至头两年,没人听懂我讲的普通话,我虽祖籍此处,却成为同学们称为“南蛮子”,成为噱戏好奇的对象。再后来,四舅有几年时间冬天住在我家这边推销羽绒服,临来前问我要什么?答,米粉!他真的背来了半蛇皮袋的干米粉!

十二年后,我离职考上所谓的名校研究生,第二年五一节坐了四五个小时的火车从武汉杀回南昌,又去了四舅家。怎么我小时候如此梦寐以求几乎约等于天堂的地方显得如此破败残旧?30年左右楼龄的老式步梯房,阴暗潮湿的一楼两房,自己加建一个小院,三十来个平方的使用面积,住了他们一家三口。问我想吃什么,我说米粉、汤米粉!三天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米粉。四舅问我毕业后收入能有多少钱?我说大概年薪应该有四五万吧。他极其羡慕,说那你以后都不用在家里开伙了。当时他的腿走路就已经明显有些跛,以为是腰部受伤的后遗症,谁都没有给予重视。

又过了五年,一天突然接到老妈电话,说四舅住院了,肺癌晚期已经扩散到了全身特别是背部和腰椎的骨骼。难怪当年发现他跛脚!!!我立即坐火车去探望他。这次又是呆了三天,只吃米粉,虽然在广州可以随处吃到桂林米粉柳州螺蛳粉湖南米粉以及本地汤河粉陈村粉猪肠粉。一年后的清明节,四舅的肺泡停止了工作,憋死在我母亲的怀里。

如今,我在广州至少不算是个最底层的穷人,至少正在快速累积物质财富和声望。四年前,我第一次应邀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出省工作,目的地南昌。当年去探望的人和陪我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变的是我还会去找个大排档吃汤粉。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四舅的女儿,送给她一盒从新加坡带回来的精致且昂贵的酒心巧克力。三十多年前的春节,在南昌,我第一次品尝到国产的酒心巧克力,薄薄的一层朱古力下面是厚厚的一层糖壳,再下面是少少的有些许酒味的液体,觉得很新鲜。后来记得电影里阿甘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我觉得不对,因为他没有吃过最廉价的巧克力,真的颗颗都是一般的滋味。只有高端巧克力才会让你有各种惊喜,而这并非人人都有机会体会得到。

故乡味道:汤粉与巧克力

汤粉与巧克力,这些,都与童年有关。人生一世,也许只是为了更好的滋味就应该义无反顾的跑下去。恰如阿甘所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跑完下一段路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跑下去,总会见到光,或者让自己成为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