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9 樑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東直門一條衚衕裡,梁左和街坊大哥坐在大雜院的門洞裡,他們是真會挑地方,白天地面沒挨曬,不往上反熱,大門一開,穿堂風呼呼的,涼快極了。

兩人穿著大跨欄背心,二鍋頭、豬頭肉,炸花生米都擺上了,誰也沒下筷子,全等著他呢。

叫姜昆來不是旁的事,街坊大哥和媳婦吵架,讓他幫忙給說和來了。

酒滿上,梁左端起杯:“小兩口沒有隔夜的仇,白天吃在一鍋裡,晚上睡在一被窩,唉?我可不是說你們,我說的是那個李雙雙他們家,你們是知識分子,不一樣,你們不能得過且過,不能稀裡糊塗,和稀泥可不行,得把問題理清楚了,根本原因在於什麼,還是經濟問題!”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梁左(右一)和北大同學


大哥聽了有點懵,沒言語,皺著眉頭使勁兒琢磨。姜昆也聽著彆扭,敢情還有這麼給人們勸架說和的呢?像話嗎。

梁左把一口花生米送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首先呀,咱們先把工作辭了,咱不伺候了。其次,把房找著,大雜院咱不住了,暖氣樓房,冬暖夏涼,咱們搬進去。最後呢,把房子裝修的漂漂亮亮的,傢俱全換新的,沒錢不要緊,咱可以借。到時候你還吵架嗎?不吵了,絕對不吵了,我的哥哥哎,您沒那閒工夫吵架了,哪有心情吵架啊,都想著怎麼賺錢了,為了吵架耽誤咱們住樓房,不合算吶,因為吵嘴到時候再搬回大雜院,誰也擔不起這責任,不能讓吵架阻擋咱們奔向新生活呀!知識分子得分輕重啊!”

話音剛落,姜昆笑了,街坊大哥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陣帶著迴音的歡聲笑語在門洞裡縈繞,哥仨的八錢杯一端起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不聊了,小酒小菜,不亦樂乎。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母親諶容和梁左


在姜昆的眼中,梁左是一位把生活都過成段子的人,他的創作來源於生活,亦或者說他是用生活來創作,那幾句略帶諷刺,又趣味十足的話原封不動的直接搬到舞臺上給姜昆一說,那不就是一段相聲嗎?

此前姜昆曾戲稱:“在梁左他們家,他都算名氣最小的。”他的母親諶容是中國著名的女作家,曾以一部《人到中年》而轟動文壇,而父親則是《人民日報》社的老領導,弟弟梁天是電影界的大腕兒,在九十年代,梁天和葛優、謝園並稱內地喜劇三劍客,梁天的大廣告照片立在街上,腦袋比樓房的陽臺還大。

在梁左身上,姜昆看到了他那與生俱來的北京底層市井人的那種帶些諷刺的幽默,這正是文藝界所需要的。於是他找到了梁左,希望梁左能到說唱團來擔任創作工作,他答應了。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梁左和姜昆

一進化妝室,演員們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沒人注意他,於是,他開始發揮自己的幽默和自嘲,他對大家嚷嚷:“行啦,行啦,大家都別站起來了,該忙什麼忙什麼,我就給姜昆作點指示,沒什麼大事。”本來空氣顯得有些凝重的化妝室裡頓時爆發出一片笑聲。

作為姜昆最好的朋友,梁左喜歡拿他開玩笑,有一次,兩人隨團外出,負責接待的單位把他倆安排在了一間招待所裡,半夜屋子裡鬧耗子,兩個人拿著書和鞋子是又追又打,最後還是讓老鼠順著門縫鑽出去了。

無奈,兩人只得歪過頭繼續睡了,到了半夜,姜昆發出了一聲慘叫,梁左從床上爬起來開了燈,只見鮮血順著姜昆的耳朵就往下流,姜昆大喊著:“這耗子都成了精了,我活了三十多歲,也沒被耗子咬過啊,這叫什麼事啊!”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姜昆和梁左

梁左忍不住笑了,拿著一片創口貼一邊給姜昆往耳朵上貼,一邊煞有介事的說:“你睡覺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姜昆想了想:“異常到是沒什麼,不過我剛才睡著的時候啊,口舌乾燥,我夢見我買了瓶汽水,喝了”

梁左推了推眼鏡,湊上去問:“是不是對著吸管喝的?”

姜昆想了想說:“好像是對著吸管喝的,怎麼,你問這個幹嘛?”

梁左一本正經的說:“那耗子能把你耳朵咬破了,肯定是隻大耗子,那尾巴起碼得有一根吸管那麼長,那麼粗!”

“怎麼,你說我夢裡嘬的那個是……”

“廢話!你不嘬它尾巴,它能咬你嗎!”

說話間,姜昆捂著嘴巴光著腳跑向了廁所,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宿。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相聲《虎口遐想》

跟著姜昆幹了一年多之後,他不想幹了,姜昆到梁左家去了,照例,兩人擺上酒菜,開聊。

梁左端起杯子,語重心長的說:“咱們倆一塊合作兩年了,我算看出來了,你這個說唱團的團長權力太大了,儼然就是一個大家長,家長管的你管,家長不管的也歸你管。大家早上起的晚,你不高興,覺得人家懶,還對著人家耷拉臉,人家晚上打會麻將,你一句:幹部不許參加!。弄得大家誰也不敢玩了,所有人全看你臉色上班兒,我和你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從來不管我,可我心中有愧,我喜歡和他們打麻將。”

“現在我還能打,因為我不是幹部,萬一你哪天想不開非要重用我,讓我當創作班長,我就成為了幹部,到時候我算瞎了,麻將玩不成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缺了一個和大傢伙不動腦筋聊天的途徑,失去了和大傢伙打成一片的氛圍,所以,我這樣做為的是能讓我的創作找到一片更加適合的土壤,在散漫自由的環境當中,更利於我創作,所以為了能更好的幫你排憂解難,我先撤一步。”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梁左

聽到這一席話,姜昆把酒杯放下了,他是徹底服了,簡直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他不禁感嘆,是什麼樣的土壤才能醞釀出來梁左這樣的“鬼才”。

幽默的人分等級,有的人幽默的造作,使人為幽默者尷尬,有的人幽默的明顯,令人哭笑不得。而梁左的幽默渾然天成,令人玩味不止,拍案叫絕,彷彿那是一種骨子裡帶出來的基因,旁人琢磨不出來,也學不會。

毫無疑問,梁左是姜昆藝術生涯中最重要的貴人,在兩人合作期間,梁左為姜昆創作了《虎口遐想》、《特大新聞》、《電梯奇遇》等紅遍大江南北的優秀作品,其傳播性和藝術性都堪稱經典。在姜昆創作遇到瓶頸的那段艱難時刻,梁左幫助他的好朋友走上了另一座高峰。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姜昆

迄今為止,梁左幫助姜昆創作的作品仍然是“電視相聲”這一門類當中令後人難以企及的天花板,當姜昆站在舞臺上,他就有著十足的信心,因為他知道梁左這位“幕後英雄”正在後臺看著自己。

2001年5月19日,梁左因心肌梗塞而毫無徵兆的倒在了自己的書桌上,年僅44歲。

梁左走了之後,姜昆給這位生活中的好朋友,藝術道路上的好搭檔寫了一副輓聯:融戲噱於文學,藝術奇才唱歡樂;留遺憾給同仁,英年早逝嘆傷悲。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姜昆


曾有人說,沒有了梁左的姜昆就沒了主心骨,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是對的,在一次訪談節目中姜昆曾說過:“梁左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他也是這樣形容我的”,說著姜昆有些哽咽了,之後的談話似乎沒能再進行下去,大家都在等著姜昆能夠抑制住自己悲傷的情緒,但那談何容易。

姜昆沒能在梁左離去之後延續自己在相聲藝術上面的輝煌成就,此時的相聲界早已不是他們能夠呼風喚雨的舞臺了。


梁左去世之後,姜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

英達和梁左


一天夜裡,姜昆夢見自己給梁左打電話:“梁左,別不自量力,怎麼還想起當電視劇導演了,你會嗎?你懂嗎?回來跟我寫相聲吧!”

梁左得意地說:“姜昆,當導演別提多牛了,拍戲的演戲的都忙的四腳朝天,只有我可以坐著。告訴你,還有人給你端著水,吃中午飯的時候,盒飯是送到你嘴邊兒上的,那譜兒擺的大了去了”。

在夢中驚醒,姜昆噙著淚水埋怨著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的摯友:梁左啊梁左,我真不明白,你怎麼就能捨得離開你那麼熱愛的生活呢,你對它是那麼的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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