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小川东道亦是如此。历史上,连接成、渝两地的,除了经简阳、资中、内江、荣昌、邮亭、永川、白市驿到重庆的东大路,就是小川东道了。我一直在臆揣,这一个“小”字,可能在向人们诉说它仅次于东大路而居第二,也可能意含它没有东大路那么历史久远那么为朝野所共知,但它的确是当时入川蜀、下渝州的一条“捷径”和“高速”,因为,它的里程比东大路足足少了100余公里。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这样一条路,也不知经过多少先辈们披荆斩棘、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摸索、踏勘出来的。我常常想象,也许是为一次联姻,也许是为一次贩运,也许是为一次求学,也许是为一次入仕,有人为了不走“绕绕路”,便努力抄近道走。渐渐地,走的人多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奔走相告,便将无数的短线段式的“近道”走成了全长400余公里的完整的小川东道。

随着小川东道的人流络绎不绝、人气越来越旺,自然会给官府的决策提供些“民间视野”。于是,唐昭宗景福元年(公元892年),在大足建县130多年后,静南县并入大足,昌州州治也同时迁入大足。从此,大足一直作为州府所在地达400余年,成为唐宋时期川东地区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小川东道,也成为连接川渝的军事之路、商旅之路、文化之路。

今天,当我在高坪镇九礅桥眺望那700余米的青石板路时,当我在龙岗街道观音岩享受山风拂面时,当我在古龙镇龙洞口聆听潺潺清泉响时,当我在国梁镇瞻仰饶国梁故居时,当我注视着小川东道上每一条古街、每一棵古树、每一座古桥、每一个古庙时,便忍不住遥想,这条路上,到底路过了多少匆匆的身影,流传着多少动人的故事,响起过多少此起彼伏的山歌民谣。在每一铺、每一亭,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青山绿水间,路旁炊烟袅袅、茶舍酒肆人声鼎沸,路上,挑夫、兵卒、盐贩、商贾、仕子南来北往……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但是无论我怎样费尽心思,都无法用想象去还原出小川东道当年的盛景与繁华。我只能拨开历史的烟云,努力撷取一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位高僧。16岁的少年赵智凤,自小川东道走出,到川西弥牟镇“圣寿本尊院”,师从晚唐奉佛居士柳本尊。潜心学习三年后,他身穿袈裟、头顶斗笠,又沿着小川东道回到家乡。在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间,他以弘扬佛法、教化众生为宗旨,尽毕生之力,痴守菩提,苦开山石,点石成金,经营七十余载雕刻、营建了规模宏大、艺术精湛、美轮美奂的宝顶山摩岩造像。“假使热铁轮,于我顶上旋,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今天,以宝顶山摩岩造像为代表的大足石刻,不仅是世界文化遗产,享有“北敦煌、南大足”的美誉,而且其蕴含的“开山化石、励志图新”的人文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大足人。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支冷兵器生产与运输队。与大足石刻相伴而生的大足五金,历经千年而愈发兴旺。公元1258年底,蒙哥大军兵锋直指重庆,宋、蒙两军在合川钓鱼城鏖战长达36年。作为大后方,大足铁器铺昼夜炉火熊熊,工匠们赶制弓弩,百炼刀枪。特别是针对蒙军盔甲,创新研制出长而厚的金属弓弩箭头,增强了破甲能力,给予守城军民强力支持,凸显了大足冷兵器的神功威力……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位帝师。出生于大足三驱镇佛会村的刘天成,沿着小川东道到过高峰寺。从小川东道出发,这位翩翩书生于乾隆十九年中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与纪昀、李调元等同馆,乾隆二十一年授翰林院检讨。乾隆二十八年至五十一年历任福建道监察御史等,官至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中宪大夫。他身为嘉庆皇帝的老师,死后得嘉庆皇帝题联“门生嘉庆主,恩师刘天成”。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对兄妹。19世纪末20世纪初,清政府政治腐败、国弱民贫,加上列强入侵,民族危机日益严重。为了救国济民,一大批仁人志士开始打破思想的禁锢、寻求救国救亡的真理,纷纷踏上革新之路。自小川东道而出,从黄花岗到红岩村,饶国梁、饶国模兄妹,一个是重庆唯一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为了挽救民族危亡慨然赴死;一个乃红岩大有农场的主人,在抗战的困难时期为共产党、南方局提供了不可估量的帮助。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位红军高级将领。他是刘伯承元帅留学苏联的同学,是贺龙元帅在洪湖的战友,他是中国工农红军高级将领,他就是唐赤英。从1919年考入西南公学开始,唐赤英告别家人,从小川东道出发,读黄埔、加入中国共产党,走上了中国革命的道路。他先后任湘鄂西革命军事委员会参谋长、红三军参谋长、洪湖警卫师师长,参与指挥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第三、四次反“围剿”战斗。洪湖苏区被敌人占领后,他与军长贺龙率红三军经豫西南、陕南、川鄂边,到湘鄂边开展游击战争。1933年,因反对王明“左”倾路线,在“肃反”中被诬陷杀害。1945年,党的七大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位校长。上世纪20年代,大足无初中,40年代仍无高中。1926年,王风为解除家乡学子远游求学之苦,以大足县教育会长的名义,发起创办大足县立初级中学,即今天的大足中学,并被推选为第一任校长。“韶华过去匆匆,莫放些儿空,趁此南屏翠耸,海棠香浓。琴韵书声风送,人在香国中。个个少年,气概蓬勃;个个切磋,琢磨勇猛;不畏艰苦跋涉,勇攀科学技术高峰。兴中华,扶民众,鞠躬尽瘁,求世界大同。”由他创作的校歌传唱至今,激励着无数学子志存高远、放飞梦想。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位龙学泰斗。在大足县简易师范和县立初中读完书后,1932年,杨明照升入重庆大学本科国文系,开始攻读《文心雕龙》。此后,不管是作为四川大学、燕京大学学生还是作为四川大学教授,他都在钻研《文心雕龙》,并出版了《文心雕龙校注》《文心雕龙校注拾遗》等专著。他对《文心雕龙》的研究,被公认为是划时代的成果,他本人亦被誉为“龙学泰斗”。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个考察团。800多年前的南宋,一代高僧赵智凤清苦70余年,镌刻宝顶山南北岩石刻群像,传下宝顶石刻美谈佳话。随后的数百年里,偏居一隅的大足石刻渐渐走出了史家的笔触,远离尘嚣隐没于山林掩盖之中。1945年,杨家骆、马衡、顾颉刚等15人组成的大足石刻考察团,揭开了大足石刻神秘的面纱,让大足石刻蜚声海外,被国内外学者所熟知。考察团成员们论断:大足石刻“从中国雕刻历史之延续上观之,其价值堪称无匹”“实与敦煌相伯仲”。

这条路上,走过了一群舞中敖火龙和大足鲤鱼灯的人。中敖火龙表演始于宋,上世纪五十年代,曾进入中南海为国家领导人表演。时隔70年,中敖火龙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登上央视“魅力中国城”栏目,在全国观众面前展现了火龙艺术之美。2019年10月1日,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联欢晚会中,大足鲤鱼灯舞惊艳亮相天安门广场,市级非遗在为国庆大典增光添彩的同时,吸睛、圈粉无数。“大足鲤”成了新名片,订单游客随后纷至沓来。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留在小川东道的足迹,实在太多太多。比如余栋臣、蔡伯贯等起义领袖,比如1928年来足建立中共大足地方组织——中共大足县支部的地下党员张希铭,比如中共大足县支部发展的第一个党员赵庆提,比如解放大足和参加大足征粮剿匪的那些有名的、无名的革命战士……我甚至大胆揣测,当年杨尚昆、杨闇公、朱德、陈毅离开故乡下渝州,在寻求救国真理的征途中,大约也在这条路上留下了足迹。当然,这条路上,还开着一朵馥郁的花,一朵唯昌州独香的海棠。

这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汇成了大足的“足迹”。它们是大足的历史根脉,是我们引以为豪的文化烙印。我想,在高速铁路、高速公路、飞机等“铁公机”样样皆有的今天,我们重走小川东道的意义,就在于此。一条古老的小川东道,它在历史的深处默默地告诉我们:不忘来时的路,才能走好未来的每一步。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大足:那些留在小川东道上的足迹


李美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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