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良心 文

良心 文/馮積岐

石進正躬著身在土塄上割青草。一場春雨過後,茂密的野草像被滋潤過的土地一樣笑盈盈的,使石進充滿了希望,一鐮刀下去就是一大把,粗糙的大手彷彿撫摸初春的陽光,一股暖意傳遍全身。鐮刀收回來時,青草那肥壯的、香噴噴的味兒沁進了石進的心肺,埋在他心中的愁楚、沉重暫且被取代了。他放下手中的青草,直了直腰,在他旁邊的土塄上,他的女人和他一樣,把頭埋進青草中,老遠看,女人似乎變成了一片草,和土塄上的青草融在一起,那樣的鮮嫩,那樣的年輕,那樣的飽滿,彷彿是從四十年前流過來的一泓清水。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將女人娶進門的第一天晚上,鬧房的年輕人走散後,房間裡只留下了他和女人,他偷看一眼鮮亮、光潔的新媳婦,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他心裡明白,女人並非因為喜歡他才嫁給他的,女人因為他是年輕的村幹部,他家是貧農成分才屈就於他。在新婚的妻子面前他沒有使用對待地方富農和他們的子女的那種野蠻的手段。女人的美麗使他內心裡畏怯、尊敬、自卑。事後,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溫柔、溫和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女人一句話沒說,解開了衣服紐扣,鑽進了被窩。他如願以償了。他和女人並排躺在土炕上,他側身凝視著女人,只見女人眼裡噙著淚花,當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去的時候,女人並沒有擦。女人張開淚眼,靜靜地注視著屋頂。一對紅蠟閃爍著。身邊的女人彷彿裹著紅緞子,屋頂是紅的,土炕是紅的,牆壁是紅的。整個房間沉沒在血紅血紅之中。

堅定不移的紅色燒紅了西邊的天,剎那間,天際間被張揚的紅色俘虜了。夕陽如血。土塄上的青草是紅的,手中的鐮刀是紅的,空氣紅了,石進全身披著放肆的紅色,連他那雙手也紅了。石進抬頭看了看被洇紅了的天。女人朝他這邊喊:老頭子,天快黑了,收拾一下回。他說,草這麼好,再割一會兒。

和女人彆彆扭扭地過了幾年,有了女兒有了兒子以後,女人似乎才堅定了和他過一輩子的心。他只有一個想法:掙死掙活,拼命勞作,拼命掙錢,讓女人和兒女們過上好日子。可是,幾十年過去了,過上好日子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這個燦爛的願望幾乎在他的心裡漚爛了,漚成了一堆肥料,好日子連翅膀也沒有扇動一下就飛到了別人的家裡。他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難,難到了難以為繼,過不動了。兒子石亮讀了大學以後,幾乎每個禮拜向他要錢。他勒緊褲帶是為了叫兒子不失去體面——和其他學生一樣吃好一些穿好一些。他哪裡知道,兒子拿上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買名牌衣服穿,領著女同學去歌舞廳、咖啡廳——兒子沒有把錢用在生活上,學習上。父母的心在兒女身上,兒女的心在石頭上。做父母的再苦,為了兒女心也甘。他的信念沒有滅。現在,他這樣硬撐下去,已經不是為了好日子,而是為了良心上的安寧。在松陵村,年過六十的老人,誰還像他和女人一樣這麼辛苦?如果他不這樣勞作,就是死了,也難以閉上眼睛。

他睜開眼睛再看時,天空依舊布控著火燒雲,依舊紅得炙手可熱,紅得十分熱烈。熱烈的紅色使他熱血沸騰,使他摩拳擦掌。本來村支書已經宣佈批鬥大會到此結束。他的手一伸,好像隨意摘下了一片火燒雲,摘下了一道惡的手諭。他一巴掌朝地主分子馬耀祖臉上扇去了——這是他在批鬥會上慣有的動作。馬耀祖還是一副永不屈服的樣子,他回過頭來,瞪了扇他一巴掌的貧農石進一眼。年輕的石進被革命所鼓舞,他的那條瘦長瘦長的腿伸出去熟練而輕巧地將馬耀祖蹬倒在舞臺上。夕陽如血。馬耀祖泡在一片血色中。石進抬起那條彷彿滴血的腿在馬耀祖的胸脯上猛踩兩腳,兩根肋骨被踩斷了。文化大革命剛結束,石進就意識到,他錯了,他欠下了馬耀祖的人情債。生活不可捉摸,如同深不見底的洞穴。石進沒有想到,幾十年後,馬耀祖的兒子馬光明又成為他的債主。父親的債還沒有償還,他又將兒子的債背在了身上。石進被壓彎了腰,壓得喘不過氣來。負罪感、痛苦感吞噬著他,折磨著他,使他坐臥不寧。在村街上,他老遠看見馬光明就躲著走——馬光明一旦閃現在他眼前,就不由得勾起了他成為馬家債主的歉疚。

良心 文/馮積岐

他將賣牛奶得來的一千元揣在懷裡走進了馬光明家的院門。馬光明把他讓進房間,給他遞過來一支菸,給他點上了火。話從哪兒說起呢?他笨拙地抽了一口:光明兄。他叫了一聲。馬光明六十四了,比他大一歲,他只能這樣稱呼他。馬光明說,你喝茶。他低下頭,把紙菸捏在手中。過了一刻,又叫了一聲光明兄。馬光明笑了:看你?咱都老了,有啥話說不成呢?他一看,馬光明一臉的坦然,那笑容,非常開朗非常真誠,於是囁囁嚅嚅:咳,一晃盪,就是幾十年……那時候,咱太年輕……不知輕重,一腳,一腳就把馬叔的兩根肋子骨……還沒等他再說下去,馬光明即刻打斷了:老都老了,還提那陳芝麻爛套子幹啥呀?再沒有比寬宏大量更壓迫人了。他知道,馬光明是從內心裡原諒了他,不計較他年輕時的惡行。可是,他自己放不過自己,他自己審判自己時,心如刀剜,十分痛苦。馬光明說,兄弟,你有啥難事,就說,繞啥彎子呢?他沉默了。他低下頭抽了兩口煙。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千元:光明兄,我只湊了這些,先還給你,剩下的,我一點一點還。馬光明看也沒看茶几上的鈔票,說,指望你老兩口把那些賬能還清嗎?是的。兒子欠了松陵村人一千四百萬,僅僅欠馬光明就十萬多,他老兩口再活五百年也還不清。馬光明說,你拿回去算了,你老兩口還要生活哩,天天要花錢。他說,多多少少是我的心,你不收,叫我咋走出去?你是看不起我石進嗎?他這麼一說,馬光明瞅了一眼茶几上的鈔票,數也沒數,裝進了衣服口袋。他補充了一句:只有一千元。 馬光明苦笑一聲:知道知道。

禍是兒子闖下的。

逮捕兒子的那天,霧靄籠罩了整個村莊,深秋稀朗的雨點打在臉龐上冰涼冰涼的。女人一看兒子被兩個公安幹警帶上警車,哭天搶地。石進站在院門外,呆呆地看著影影綽綽的村莊,在那一瞬間,他反而有一陣輕鬆感——兒子再也不會害人了。報應,也許這就叫報應。他像兒子年齡一般大小的時候,當生產隊長,喊三喝四地叫社員們餓著肚子一天干三晌早晚加兩班,他什麼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是正確的。當他意識到自己年輕時做事太過分了,太沒人性了,當時他只有一個想法,把兒子教育成人,叫兒子走在正道上。他的肩膀扛不住也扛不起一個時代的錯誤,可是,對於自己的惡行就像醫院裡分析血液成分的化驗員一樣,他心裡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他是自覺地站在內疚的門檻上的——他都六十歲了,還揹著牛頭不認贓,那就太糊塗了——活了一輩子了,還沒有一點人生的經驗教訓嗎?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到了徹悟的時候了。躺在炕上,他回首一生,做錯了的事首先會映上腦海,在眼前浮動。他最大的錯不只是踩斷馬光明他爹的兩根肋子骨,他最大的錯是沒有養一個好兒子——兒子害苦了松陵村人。現在,他才意識到,沒有一個好後代的一生就是失敗的一生。

回到家,石進從抽屜裡拿出兒子留下的賬單,賬單上的名字百分之六十是松陵村人。欠了誰幾千幾萬,欠了誰幾十萬十幾萬,賬單上寫得清清楚楚。這幾頁賬單沉重得使他託不起。這賬單是莊稼人的血和淚,這賬單上開列的不僅僅是錢,它開列的是人情、良心、世道、規矩,是壓在他心上的一塊巨石——可以補天的巨石。他托起賬單,淚水潸然而下,以至放聲大哭。

儘管六十三四歲了,儘管進入了老境,即使天塌下來,他也要用佝僂的腰頂住。他也想到了死。他走到村子南邊,站在引渭渠邊,站了半天。一頭栽下兩米多深的水中,一了百了,他走了,他背在身上的債沒有走。他死了,他的良心不會死,即使到了陰曹地府,良心也會折磨他,使他來世變豬變牛變馬也不可能安寧。他抹了一把眼淚,回到了家。

兒子被逮捕的第二天,討債的莊稼人擁了一院子,他們擠進兒子的房子裡,見什麼拿什麼,電視機、電腦、電冰箱、沙發、櫃子,凡是能拿動的都被人拿走了。他被憤怒的債主們在院子裡圍住,人們用最髒的言語罵他,朝他和女人身上吐痰吐唾液,幾個年輕人,拳頭在他的眼前頭晃來晃去,只想打他——當年,他鬥爭地主分子馬耀祖的那一幕在他眼前重現了。他像馬耀祖一樣垂下頭,一句話也不說,就是債主們把他打死,他也沒有怨言——兒子欠下了莊稼人那麼多錢,他們能嚥下那口怨氣嗎?每個人手中的錢都來得不容易。在莊稼人的唾罵聲中,他的內疚不但沒有熄滅,反而像火一樣燃燒得更旺了,再沒有自己折磨自己更痛苦的事了。他渾身顫抖著,債主們用拳頭打,用腳踢,用刀子在我的身上割,他們咋做都不為過,是我的兒子害了你們,我罪有應得。這時候,馬光明撥開人群,站在了裡圈,他用蒼老的聲音說,老少爺們,你們不要為難石老漢了,就是把老漢打成肉餅,你們的錢還是不能到手,都回去吧,這事不能怪老漢。他抬起頭來,看了幾眼站在他跟前的馬光明,叫了一聲:光明兄。突然,一陣眩暈,撲倒在地上了。

父債子還。子債父還。天經地義。債主們都知道他窮,還不起錢了,沒有人來逼他,是他自己逼自己——懲罰來自他的良心。他活著是為了還債,他不能死。他用自己手中僅有的一萬元又買了兩頭奶牛——總共四頭奶牛了。他只要和女人把這四頭奶牛經營好,每年賣牛奶可以賺四萬元,拿出三萬元還賬。只要他再活十年,不,再活二十年,他懇求閻王爺能給他三十年,五十年的生命,直至他把鄉親們的債還清,那時候,他就是死了,也能合上眼睛了。

別人養奶牛都是用飼料養。為了節省買飼料的錢,他用青草喂牛。開了春,土塄上,半坡裡的青草只有一拃高,他就和女人進山去割草。

良心 文/馮積岐

他第一次拿上賣牛奶得到的三千元去村子東邊的堂弟家還債,小他十多歲的堂弟接住了三千元,看也沒看,朝他的臉上摔去了。堂弟說,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嗎?你兒子弄去了我三十萬,你這樣還錢,還到牛年還是馬月?你兒子不是大老闆嗎?你不是老闆他老子嗎?你兒子錢那麼多,你咋欠錢不還呢?要臉不要臉?我是你,就一頭撞死了,還有臉來我家?他一句話沒說,彎下腰,把堂弟摔在地上的錢一張一張拾起來,給堂弟放在院子裡的石桌子上。走出那扇硃紅色的大鐵門以後,他的淚水潸然而下。就是堂弟給他唾在臉上,他也會一把擦掉的。這不只是錢的事情。錢還不清,他的良心不安寧。

兒子啊!石亮啊!走進家門,石進喊叫著兒子,大聲哭了,他的哭聲像冬日的土地一樣冰涼。滿腹的屈辱、辛酸、冤屈、疼痛只能隨著乾枯而蒼白的哭聲而釋放。子不孝,父之過。兒子的過錯,父親的罪。到了這種地步,他還在責備自己,對兒子的過失及至罪惡他依舊擱置在寬恕的天平上。

兒子第一次領回家的那個女孩兒是四川人,兒子說,是他大學裡的同班同學。還沒有成親,就睡在了一起,他雖然覺得不合適,還是默認了。他以為,兒子遲早會和這個女孩兒結婚的。兒子第二次領回來的女孩兒是雲南人,他們又睡在了一起。第二天,他要去問兒子是咋回事,女人攔住了他。女人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咱隔壁的呆娃是農民,在廣州打工,也換了幾個女娃娃了。他說,不,咱亮兒不能和呆娃比,亮兒是大學生,要做有德行的事,我要問問他。飯桌上,還沒等他問兒子,兒子很淡然地說,我和前任女友分手了。他還能說什麼呢?大三那年,兒子又領回來了一個家在甘肅的女孩兒,兒子信誓旦旦地說,他要和這個女孩兒結婚的。他信了兒子的話,沒再追問那個雲南女孩兒的事。兒子畢業後,進了省城裡的一家電子公司。

兒子結婚的前三天把未婚妻領進了門,他一看,要和兒子結婚的並不是他所說的甘肅女孩兒,而是一個漢中姑娘。因為兒子已經和漢中姑娘領了結婚證,他也就沒再責備兒子。可是,就在婚禮的當天,兒子讓他在松陵村人面前丟盡了人。

鞭炮剛放過,婚禮還在進行中,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姑娘從街道東邊飛馳而來,她沒有減速,衝進了蓆棚中,親戚鄰人的小孩子嚇得尖聲而叫,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姑娘從摩托車上下來向石亮跟前撲,她喊叫著:石亮!你這個臭流氓,我為你打了三次胎,你卻拋棄了我。石亮撲過去,抓住姑娘的衣領向蓆棚外邊拖。婚禮大亂了。躺在地上的姑娘爬起來撲向灶房掂起了一把菜刀,她要自刎。石進一看傻眼了。幸虧,侄兒媳婦眼尖手快,從後邊抱住了那姑娘,奪下了她手中的菜刀。原來,那姑娘是本縣雍川鎮的,是石亮上大學時的同學,也是石亮的前任女友。她得知石亮那天結婚,氣憤不過,專程來鬧婚禮的。

石進慌亂得不知該怎麼辦,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抽了兒子一耳光:你說這事咋辦呀?他質問兒子。兒子說,攆走她。他說,你倒說得容易?你去攆,還是我去攆?在房間裡,侄子媳婦和幾個親戚女人用好話煨那姑娘,那姑娘提出了一個條件:給十萬元的青春損失費,她走人。侄媳婦去給石亮說,石亮一聽,說道,爛貨,能值十萬?給十塊錢打發她走。後來,在眾人的勸說、協調下,那姑娘得到了一萬元,騎上摩托走了,熱鬧的婚禮再也熱鬧不起來了。

兒子在省城裡的私營電子公司只幹了三年就回到了松陵村。兒子奔走了半年,辦起了鳳山縣松陵村石亮農業合作社。他把鄉親們的六百多畝地“流轉”到了自己的合作社。第一年,種植蔬菜,兒子確實賺了幾萬元。第二年,兒子就把“流轉”到手的土地承包給別人經營了。流轉時,每畝每年給流轉戶800元的承包費,轉包時,每畝地只收600元的承包費,每畝地虧空200元。這時候,兒子開始集資了——他欠鄉親們的款大多是集資款。他揚言,他的公司集資到手的錢付百分之十五的利息。想賺錢的莊稼人把錢交到了石亮的公司。石亮在流轉到的土地上蓋了小洋房,買了寶馬車,聘用了女秘書。他帶上漂亮的女秘書整天胡逛,兩年以後,公司就垮臺了。石亮成了階下囚。

兒子的“輝煌”像閃電一樣,只亮了幾秒。石亮,石亮,你亮了一陣子,把你老子害苦了。當石進揹著青草捆子向家裡走的時候,未免想起了兒子。他已經意識到,兒子是他從小寵壞的。他用兒子的惡行來懲罰自己,他把兒子的惡行和自己年輕時的過失捆綁在一起背在了脊背,艱難而行。

天上的紅雲由桃紅變成了淺紅,由淺紅變成了淡灰,由淡灰變成了灰暗。石進和女人一人背一捆草向回走。

他爸,地下滑,你小心點。女人說。

你也小心一點。

你的草捆子重,小心滑倒在水渠邊。

跌倒了再爬起來。

怕就怕,爬不起來。

女人的話剛一落地,石進就跌倒了。女人放下自己的草捆子,幫助石進重新背上了草。暮色開始合圍。兩個人沿著引渭渠從東向西走。女人走在前邊。

咱還欠光明兄整十萬,得是?

就是。

十萬。唉!還有十萬。

女人回過頭去看時,石進伸出右手的五個指頭,搖了兩搖,好像表示那十萬的數目就在手上。

女人說,咱還了他三千,慢慢還吧。雖然石進沒吭聲,女人依舊說,只要咱不死,總有還清的時候,你說是不是?石進還是沒吭聲,女人這才回過了頭,一看,不見了老頭子,只有一把鐮刀在幾步開外靜靜地躺著。女人叫了一聲他爸,回答她的是她自己的驚恐不安和心慌意亂,是傍晚的安詳而恬靜。女人朝清澈的渠水中一瞅,只見石進在渠水中掙扎。一捆子青草在他前面漂浮。石進的兩隻手從水中伸出來,十根手指頭十分困難地擺動著,擺動著。十根手指頭擺動的不僅僅是一種手勢,十根手指頭彷彿在掙扎著朝女人呼喊:十萬十萬,還欠馬光明十萬。十根手指頭在灰濛濛的暮色中向下沉,向下沉,沉進了渠水,沒入黑暗。女人放下草捆子,沿著河堤奔跑,女人用蒼涼、蒼白、蒼老、驚恐、失控的聲音吶喊:他爸!他爸!女人眼睜睜地看著,十根手指頭向上一躍,被河水吞噬了。女人還在向前攆。她失聲吶喊:救人啊!

沉重的暮色四合了。天黑了。渠水平靜而舒緩。青草浮在水面上,承載著黑夜,沉默無語。水渠兩邊的田野上靜悄悄的,彷彿只能聽見大地的心跳。那是一個人的良心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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