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堅持"我是我自己的"——人生路上的子君和林道靜


誰能堅持


"我是我自己的",多年前娜拉就喊出了這句讓女性為之震驚覺醒的話,並勇敢地離開了所謂的幸福家庭。1925年,在魯迅的《傷逝》中,子君也喊道:"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力!"楊沫的《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也說:"我又不是男人身上的附屬品,離了他活不了。"在婦女解放的道路上,這兩個女性又為這句話作了怎樣精彩的演繹呢?

一、離家出走

子君與林道靜當初都是離家出走,一個是為了愛情,一個是為了擺脫包辦婚姻。子君是在涓生所謂的"啟蒙"下,似乎有了覺醒,認為她應該有權來掌握自己的愛情,於是她為了愛而不惜與親人決裂。林道靜則是發自內心的不甘被束縛,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工具、玩物。但不管怎樣,她們都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

魯迅很早時就敏銳地向我們提問:"娜拉走後怎麼辦?"是啊,鳥兒在籠中呆了那麼久,還記得如何飛翔嗎?它還能在野外生存嗎?子君與親人決裂後,與涓生一起,懷著甜美的夢,構築起一個溫馨的小家庭。林道靜 則孤身一人悄悄跑到北戴河尋找表哥。子君出走後渴望的是能有一個幸福的家,而林道靜則希望能找到個工作,自己養活自己。

子君出走後的終點是家,而林道靜呢?從一開始,林道靜就說過,她是在為一種尊嚴而活著,希望自己活得崇高而不卑瑣。為此,她逃離了母親為她安排的婚姻。當她一心想找個工作時,校長餘敬唐竟想把她獻給縣長當姨太太,她憤怒了,可又孤立無援。"

為什麼一個人不願馬馬虎虎地活著,結果卻弄得走投無路?"為了保全她獨立的人格尊嚴和做人的權利,絕望的她縱身跳進狂濤茫茫的大海------雖然最後林道靜被餘永澤救起了,甜蜜的愛情也開始降臨到她身上,但愛情並不是她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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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愛情圍城

子君的覺醒是不徹底的,所以,當她不顧一切地勇敢地與自己所愛的人結合後,她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傳統的老路上來。"

在現在的社會里,不但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地作傀儡。"這是魯迅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特別是對兩性關係存在狀態的深刻洞察。"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體現在一個傳統的觀念"夫唱婦隨"上。

《傷逝》中子君由父家之門入夫家之門後,將自己的人生定位為"夫唱婦隨"。"還有一隻花白的叭兒狗,從廟會買來,記得似原有名字,子君卻給它另取了一個,叫做阿隨。"從子君給小狗另取名為"阿隨"這一行為,便可在一定程度上窺見其潛在的期望"婦隨"——甘為傀儡的一種隱蔽心理。

在婚姻生活中,子君完全"捶著涓生的"衣角"過話,甘於每天忙碌地管家務,細心地餵養小油雞和阿隨,並且為小油雞而與小官太太明爭暗鬥。從此也不再有工夫與涓生聊天,更別說讀書與散步。這樣的人生與舊時代的家庭主婦有什麼分別呢?

而林道靜對於自己的婚姻態度卻完全有別於子君。

與於永澤同居後,雖然青春的初戀給她帶來了幸福與甜蜜,可她始終念念不忘要找份工作。所以面對剛剛建立起來的幸福小家庭,她漸漸感到不安。她對於永澤說:"你是大學生,有書讀,有事做。可是,我,我這樣的算個什麼呢?"於是她要求:"要獨立生活,要到社會上去做一個人。"

面對每天買菜、煮飯、清理房間,瑣碎又單調的生活,林道靜的內心苦悶極了,一次次地找工作,又一次次地碰壁。但是她始終不放棄。

她堅信:"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動、你掙扎,你肯咬緊牙關,那麼,總不會把你沉沒。"雖然此時沒找到工作,但林道靜也沒有把自己完全地封閉在小家庭中。她參加進步青年的集會,積極吸取那些進步思想。

當迷人愛情幻成的絢麗彩虹,隨著時間漸漸褪去了她美麗的顏色時,子君也感覺到涓生已經不愛她了,他們的愛情已經出現了危機,她自己對這樣的現實生活也感到了不滿,但她努力維持著,剋制自己的不快,希望通過與涓生一起回憶以前的美好來喚回涓生的愛,對涓生也更溫柔了。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子君內心中仍然遵循著從一而終的原則。而林道靜剛開始時也以為忍一忍、讓一讓,就這麼湊合著過下去,但當愛情牽絆著她,讓她寸步難行時,她果斷地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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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愛情與自由的悖論

魯迅說:"別人不得而知,在我自己,總彷彿說得人人之間各有一道高牆,將各個分開,使大家的心無從相印。"在婚姻中,心的無從相印也是一種不自由的狀態。

當初,涓生一直以為子君是一個具有自我的挪拉式的新女性,後來才發現其實子君並沒有真正的覺醒。所以當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溫過去的美好回憶時,涓生卻覺得這樣的回憶很無聊,對子君甘做家庭主婦很是不滿。

涓生失業後想搞翻譯寫作,常被子君打攪,他花了五個星期才讓子君明白他在工作時是不能被打攪的。對子君不理解,涓生感到了很苦悶。兩顆心,從此有了距離,不再相印。

林道靜在北戴河被於永澤救起之後,她對於永澤那看似充滿新思想的言談,及其"騎士兼詩人"的風度,也深深地感動,並且也以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生伴侶。可是當真正與於永澤在一起生活時,卻發現彼此之間的性格特徵和人生追求格格不入,之間的心裡距離相差很遠。

於永澤看上的是林道靜的美貌,更多的把她當作欣賞的花瓶,供其享受的玩物,用來專門服侍丈夫的主婦,這完全違背了林道靜的個性追求。在那個風起雲湧的革命代年代裡,林道靜渴望的是能夠走上社會,為國家為社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於永澤卻只顧埋首故紙堆,貪生怕死、自私自利,只求一己的平安與富貴,由此註定兩人的矛盾和心靈背離,分手也就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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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在愛情的道路上,無論是涓生還是林道靜,都感覺到了愛情的不自由。

為此,他們陷入了要為愛而隱忍,放棄自己的原則,還是像裴多菲說的那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的矛盾漩渦之中。

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說到:"男人是想要尋到一處棲身之地,但並不想為之所限,他希望有一個家庭,又隨時能夠擺脫那裡;他有了家,心靈卻依然在流浪;他並不排斥家庭幸福,卻並不將其視為追求的最高目標。"

再者,婚姻家庭中,"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所以男人比女人更多地感受到愛的不自由。也正是如此,子君終日拘囿於以柴米油鹽為半徑所畫就的圓中,卻很少感覺到不自由,當然也不會覺得失去了自我,而涓生則不同,愛到最後卻成了是一種負擔。

林道靜也強烈感受到了愛的不自由,這突出表現在她與餘永澤、江華的愛情上。面對餘永澤,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能讓他毀滅我的一生","我又不是男人身上的附屬品,離了他活不了。"面對既是自己革命的引路人又是自己丈夫的江華,她多次反思"江華,是她尊敬的人,愛他麼?"而江華居高臨下的態度,要求妻子絕對服從的狹隘意識和粗疏的情感方式,都使倔強,獨立,細膩、敏感的林道靜感到辛痠痛楚。

儘管如此,她還在用力自拔,在心中呼喚:"江華是個很好的同志,他愛自己的。"並且努力使自己愛江華。馬宏柏說:愛使身心不自由,自由使愛受到傷害。誰能說林道靜與江華的結合不是一種傷害,而是真正的幸福呢?

儘管如此,我還是認為,林道靜一向還是堅持自己的人生原則的。她從個性解放出發,堅持自己的追求,無論是革命前,還是革命後,她都不甘心被家庭和愛情牢籠所囚禁。

教科書上說,林道靜是一個歷經追求、痛苦、改造和考驗,投身於黨,獻身於人民的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典型。但是,我卻認為,她是一個新時代的純粹知識女性,一個有獨立個性與追求的女性,無論是愛情上還是事業上,都不甘作傀儡,不作別人的附庸,始終堅守"我是我自己的"的人生信條,這是難能可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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