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怀念“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桐梓山横亘数十公里,云山苍苍,层峦耸翠,位于武隆、彭水、丰都交界,与仙女山相连,属于武陵山脉。1972年底,我与另外两个知青就在桐梓山脚的“桐梓公社红峰二队”落户。那里有一条小河和一条山溪,它们刚好在我们生产队汇合成一个“丫”字,然后顺流而下入乌江。我们知青的“家”就建在“丫”字的交点上。

在我们之前,就有老知青来过这里。也许是有了“前车之鉴”,或者是有了较为明确的奋斗的目标(已开始有个别知青回城工作),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怕脏、不怕累,踏踏实实地劳动,很快就博得了社员们的赞许。

劳作之余,我们喜欢吹吹笛子,拉拉二胡,手风琴,或者放一放当时还少见的半导体收音机,更是乐得社员们团团转。

知青往事:怀念“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我所在生产队差不多有一百多人,绝大部分都姓“张”。与我一起落户的另外两位同学恰好也都姓“张”,于是便与当地的张姓认上了“家门”。尽管我不姓“张”,但是社员见我们三人形影不离,亲如一家,就把我也搭进去,称为“三兄弟”。

当年春节,我们没回家。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几乎家家社员都请我们去作客。要是不去,一定会引起那家人不高兴的。

不久,队上的张二伯名正言顺地收我们作了“干儿子”。我们称他为“干爸”,称他老伴为“干妈”,而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则称我们为“哥”。张二伯是附近几个队很有名气的屠夫,由于待人和蔼,干事踏实,所以深受大家尊重。每年到了腊月,每家每户都会轮流请他去“洗猪”(即杀猪)。农闲时,队上还安排他做一些保管之类的工作。既然我们是他的“干儿子”,队上的社员对我们更加亲近了,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又添了一份生气。因为我们不仅有一个知青的“家”,还有一个和贫下中农真正结在一起的农村的“家”。

那时,但凡我们收工后路过他家门,一定会被热情请进屋去喝碗茶。那两个十来岁的小弟娃一定会爬上屋后那棵高高的梨树,摘下那黄澄澄足有半斤多重的梨子招待我们。或者让我们自己爬上那棵巨大的枣树,边摘边吃。

知青往事:怀念“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我记不清有多少次在他家吃晚饭了。长得胖乎乎的小幺弟,总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往我们怀里滚,“哥”前“哥”后地叫个不停,小妹也是忙进忙出,劈柴烧火,洗菜做饭。不一会就蒸出喷香的包谷饭,配上我们喜欢吃的蒸海椒、洋芋汤,“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们围坐在火塘旁,从屋梁上吊下的铁鼎罐被火舌添得咕噜咕噜的响。我们谈起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童年、学生时代、山城的美景……以及许许多多对于这些祖祖辈辈,没有走出方圆50公里的人们不可想象的东西。

张二伯的女儿当年差不多十六岁,和当地普普通通的农村姑娘一样,头上总是包着一块白包帕。俊秀的脸庞上,闪着一双黝黑发亮的大眼。常年着一身天蓝色衣服,围上一块蓝底白花的短围腰,更显出山村少女的绰约风姿。

也许因为她有小学文化,也许是年青人想往和追求要丰富一些,她常常会提出这样或那样的一些问题。比如:重庆的商店里有没有银坠子卖(当地妇女普遍使用的装饰品),乘汽车会不会头晕,火车是不是喷火……等等。当然也不时流露出能到重庆看看的愿望。“恐怕一辈子都莫想罗”她总是这样回答我们的口头承诺。(后来,我们知青三人曾接“爸爸”来重庆城玩过几天,了却了他老人家一生最大的愿望)。

知青往事:怀念“一家人”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几十年过去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漆黑的夜晚,小妹打着火把来到我们知青的家,然后拿出三双崭新的布鞋对我们说:“哥,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鞋子多,我们山里人做的样子又不好看,莫见笑。这三双布鞋一定要收下,晚上洗了脚,穿上暖和。”我们连声道谢,捧着那双用手工一针一线扎起的圆口布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久,我们听人说邻队一参加修铁路回队的社员,通过亲戚与“爸爸”谈妥了和小妹的婚事。当地的风俗就是父亲作主,女儿是无法更改的。终于,有一天,小妹吞吞吐吐地对我们谈到:“爸爸……给我谈了婆家……”“你愿意吗?”我们关切地问,“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她垂着头,我们第一次看见她眼角闪着泪花。

小妹终于还是出嫁了,出嫁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她。不久后,我们三人先后得到了回重庆工作的通知书,离开了桐梓山。多少次在梦里,我重游那里的山山水水;多少次在梦里,我撑着犁把耕地,挥动铁锄挖土,背着高架(山区一种肩背的工具)送公粮;又有多少次在梦里,我和那些纯朴、可亲的山区人民在一起……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