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版」橫山氣質文



「語音版」橫山氣質文/王建領


對面(價)溝裡流河水,

橫山裡下來些游擊隊。

  這首優美動聽的信天游,以其內在天籟般的音樂特質,風靡全國的同時,也讓“橫山”廣為人知,以至於時下人們調侃橫山人時,往往以“游擊隊員”稱之。

  其實此橫山非彼橫山,歌中的橫山是指橫山山脈,西起六盤山,東抵黃河岸,大體沿長城橫亙陝北,如果說無定河是陝北人文的精神家園的話,這橫山就是陝北人的精神脊樑。橫山小概念是指白于山的東北支脈,蘆河、大理河分水嶺;大概念就是秦漢時期即有名的白于山,洛河、無定河分水嶺;主要地域涵蓋三邊、橫山、子洲、子長、安塞、志丹、吳旗。橫山區以山而名,不僅僅佔有冠名先機,無定河與橫山、黃土高原與大漠草灘在域內風雲際會,其在陝北的典型性、代表性當不在話下。

  說代表性,橫山就是榆林、是陝北的縮影,陝北有的,橫山都有。地質地貌上,黃土高原的雄渾壯美,大漠草灘的廣袤蒼茫,各顯神韻;從民俗文化上,這裡承接南北、連接東西,遊牧文化與農耕文明交融匯聚,盡展風采。曾經的銀州屬地,說富,煤油氣鹽皆具規模,羊子雜糧獨具特色;說窮,這裡系秦巴山區、黃河沿岸土石山區、白于山區陝西三大貧困板塊之一。

  說典型性,橫山下來游擊隊,山大溝深,打游擊是天然優勢。中國歷史上攪得周天寒徹的梟雄人物,匈奴的赫連勃勃、党項的李繼遷、“隋末最後一位反王”梁師都,就都出在大橫山。縱觀歷史,各領風騷數百年的西夏帝王李元昊、農民起義軍領袖李自成,竟同為銀州李繼遷寨李氏。我常常在想,一定是有一種精神力量,讓這方水土如此豪邁遼闊,讓這方人氣吞山河如虎!借古鑑今,這種精神,抑或可能為橫山精神。從文化特質上講就是天地人、家國情、真性情。

  講天地人,人們立馬會想到中華民族天人合一哲學觀,這是共性,但陝北人講精神,不是要給人一種高大上的派頭,而是一種生活細節,是一種人性真實,是一種虔誠,這一點橫山尤是。當對天地的尊崇、自然的親近,動如闖旗獵獵,靜若長城堅守,就成了文化上的極致。

  陝北人把時間釀成酒,把苦樂唱成歌,把生活打理成藝術,生產生活充滿了儀式感。生小孩添丁之喜,大門、家門居室,土地、灶君等神祇,要貼上十釐米左右見方紅色喜帖,這首先是一張喜報,人們看到一傳十、十傳百,賀喜的、送湯的,自不會失約。也是一張告示,主戶有婦嬰在家,鄰居路人生產生活自會格外提防,嚴防對老小造成傷害。更是一張披上神秘色彩的警示,凡非親近男人不得入內,以防衝時運。其實這樣設計,強制減少人員流動,防止了疾病傳染,避免了哺乳尷尬,充滿人文關懷。

  修建窯洞,親朋好友要幫工,不但出力,還自帶口糧,這種同舟共濟的生存意識,是適應惡劣生態環境,逆勢生存的集體自覺。工程告竣,要合龍口,祭天祭地,酬勞酬賓,要個天地和諧,賓主同樂。天大旱,無助無奈的眾鄉民跪拜在龍王廟祈雨,那祈雨調一聲聲“救萬民”的吶喊,足令山河變色,天地動容。這種重建生存秩序的自發,是幾千年來社會治理的民間力量、民間良心。

  家國情,生於斯、長於斯的人,骨子裡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英雄主義情結和時代擔當。柳青、路遙的激揚文字,張季鸞的指點江山,杜聿明的勇赴國難,要的就是一個敢為天下先。就拿橫山來說,建縣時間不長,但以長城九邊建安36堡之響水堡、波羅堡、懷遠堡、威武堡、清平堡之五堡轄區置縣,古堡訴說的是歷史滄桑,主人書寫的卻是人生輝煌。長城邊民每天開門的第一件事,就是關於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之拷問,沒有不計名利的義,沒有不計得失的心,何以在此立身?

  長期的邊塞生活、軍旅生涯,沉澱為生命基因,成為這方人的忠孝追求和審美習慣,日常裝扮也是羊肚子手巾英雄結、腰扎武裝帶。一旦國難當頭,總有人捨生取義,揭竿而起。明末闖王李自成從陝北出發、逐鹿中原、扭轉乾坤,上演了一出感天動地的人間悲喜劇,絕非偶然。近代,劉志丹、謝子長,橫山裡拉起游擊隊,讓陝北成為紅軍長征落腳點、八路軍抗日出發點、中國共產黨陝甘寧邊區局部執政起點,成就了一段千秋紅色傳奇。

  真誠、真實、真性情,就是張揚自信的天性、野性,就是苦中作樂的人性、靈性。環境苦、世事苦、命運苦、生活苦、相思苦,磨礪出無往不勝的生命張力,那豪放的信天游、狂野的腰鼓、悲天憫人的陝北說書、舞動天地的陽歌,成為橫山的名片,成為陝北人的精氣神。即使面對生命難以承受的生存絕境,也要個做人底線,泰山壓頂不苟且,結束的是生命,留住的是尊嚴。這是橫山高山仰止的氣質,因為一個人是要有點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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