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的拐点:胡汉矛盾压到极限,分裂被逼成主流,宇文泰只做小事

动物做事只看利弊,所以不纠结;人类做事常讲对错,所以总任性。

分裂还是统一?

如果只讲利弊,当然是统一更好,不仅少了战争而且大了市场。

但是,人类做事,要讲对错,所以情怀往往大于好处,而任性总是甚于理性。

统一与否,不能只论利弊,还得讲对错,甚至主要讲对错。

对错,可以摆事实讲道理;但是“讲对错”,往往就得解决任性和情怀的问题了。

胡汉矛盾、民族情怀,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解决不了,分裂就会成为路径依赖,就会演变为历史常态。


统一的拐点:胡汉矛盾压到极限,分裂被逼成主流,宇文泰只做小事


01.胡汉矛盾的问题:从五胡乱华时期就开始解决,试过了全部方案

东汉末年,中国就进入分裂时代,最先是中原分裂,从州郡诸侯打到三国鼎立。

西晋短暂统一后,就是八王之乱,然后是五胡乱华,中原分裂就变成了天下分裂,胡人政权、汉人政权以及形胜割据政权,彻底搅和在了一起。

于是,胡汉矛盾的问题就摆在了各个政权面前,成为历史问题。

谁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实现民族融合,得到胡人和汉人的共同支持,谁就能再造统一。

第一个上手解决的是匈奴人刘渊,以匈奴单于后裔和汉室后裔的身份,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胡人和汉人都不买账。所以,刘汉变前赵,彻底走向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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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上手解决的是羯族人石勒,非常简单粗暴,羯人就是国人而汉人就是奴隶,大搞种族压迫。结果,冉闵一出,几百万羯族人成了刀下鬼,基本全被消灭。

第三个上手解决的是氐族人苻坚,胸怀天下而子民胡汉,搞彻底地民族融合,什么鲜卑传奇慕容垂,什么羌人豪杰姚苌、什么汉人英雄王猛,都是我大秦精英。但是,淝水之战后,前秦就彻底拢不住这些分裂分子和分裂集团了。

第四个上手解决的是鲜卑人拓跋氏,从逐渐汉化到彻底汉化,北魏孝文帝以后,鲜卑政权完成汉化,鲜卑贵族也完成了汉化。但是,六镇暴动之后,又封死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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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汉人不行,石勒是前车之鉴;融合胡汉也不行,苻坚是前车之鉴;彻底汉化还不行,北魏是前车之鉴。

方案全部试过、逻辑完全周延。这个时候,胡汉矛盾的问题,已经彻底无解。

02.历史的吊轨:汉人高欢搞胡化,而匈奴人宇文泰继续汉化

北魏分裂成高欢的东魏和宇文泰的西魏,加上南方的萧梁,这又是一个三国时代。

三角对峙,最稳定,所以分裂即将成为主流。所欠缺的仅是时间,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三方都会形成自我认同,统一可能无望,至少会更困难。

但是,人类做事得分对错,所以有情怀、有任性。

始皇帝建立了统一这个最大功业。所以,三方雄主都会瞄着始皇帝去努力,也就是要再造统一、实现另一个三国归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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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萧衍已经80多岁了,突然做个梦,竟是金戈铁马、统一天下。所以说,统一已经不是利弊的问题,而是对错问题,成了心结和情怀。

要统一就得解决胡汉矛盾的问题,于是南朝彻底没法玩了。

因为南朝的主体人口是汉人,梁陈都没有胡汉这个国内矛盾,所以就不可能为胡汉这个天下矛盾试出解决方案来。

历史的重任落到了北朝身上,具体就是高欢和宇文泰这两个人。

历史的吊轨再一次出现。

出自渤海高家的汉人高欢,竟然玩起了彻底胡化,完全照搬石勒。从朝堂到草野,高欢就是要大开大合地搞民族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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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鲜卑人为主的胡人,就是国士,对外征战天下、对内统治汉人。而占人口最多的汉人,只能被统治、只能苦稼穑,为胡人供钱供粮。

而本是匈奴人的宇文泰,却继承了北魏汉化这个总框架。在改了细节、修了脚本之后,宇文泰拿出了一个让胡人和汉人都满意的“方案”。

而胡人与汉人,居然在地狭穷困、矛盾尖锐的关中地区,实现了民族融合。而混一胡汉的西魏以及北周政权,获得了新的力量优势,最终实现了天下一统,成就了隋唐大帝国。

03.宇文泰只做小事:改革还可以这么玩,做小事而成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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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是改姓。

北魏汉化是胡人改汉姓,所以胡人耿耿于怀。因为人做事得讲对错,利弊不要紧的姓氏,却是对错的问题。

所以,宇文泰就让胡人恢复胡姓,而汉人也要取一个胡姓。于是,胡人满意了,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当然也就有了对西魏或北周的家国情怀。

第二件是复周礼。

要汉化就彻底汉化,直接从根子上汉化,那就是复周礼。

周礼的社会基础是西周的族群形态,其表现样式就是贵族与其族群、部曲的结合。但是,历史早就没了这个社会基础,所以,即便是纯汉人的中原王朝也玩不了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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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宇文泰却可以玩,而且玩得非常高明。没有贵族就建立贵族,贵族就是武川军事集团的将军们,而族群和部曲就是胡汉杂居的关中百姓。

同时,宇文泰还把周礼的天子六军和鲜卑人的八部落制度结合了起来。

在全国建立八柱国,于是鲜卑人亲近了起来,因为这与他们的八部落制是一样的。

但是,八柱国里,宇文泰自领一柱国,在其他柱国之上,而北魏皇族自领一柱,却有名无实。于是,八柱国实际就是六柱国,这就成了天子掌六军。于是,汉人也很亲近。

第三件是搞联姻。

南北朝是一个天下大分裂、民族大融合的时期。都是一个大字,而宇文泰偏偏要要在一个小字上用力。

搞大融合,搞不来。但是,小融合,还是可以搞的。

复周礼,不仅有了鲜卑八部落,而且还有了天子掌六军,而更关键的是建立了一个贵族集团,也就是关陇军事贵族。

于是,宇文泰就在这个小圈子里搞联姻。表面上看是北周、隋、唐三代更替,但底层实质就是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内部洗牌。而之所以能这样玩,就是因为圈子里的人都是姻亲的关系,互相娶、互相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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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搞联姻,于是民族情怀让位于姻亲关系。而底层呢?底层复周礼,胡汉一体为某个柱国或大将军的部曲开府,也就淡化了民族情怀。但是,还不够,宇文天还能继续玩。

第四件是府兵制。

除了宇文泰和元欣两柱国外,其他每柱国下设两位大将军,共十二位大将军;每大将军下设两开府,共二十四开府,也就是二十个作战单位;每开府下设团、旅、队、火等军事编制。

以此为基础,宇文泰搞兵民一体,不分胡人汉人统统编入军队,于是民族情怀让位于袍泽情义。所以,府兵制解决的不只是兵源的问题,还有胡汉矛盾的问题。

04.宇文泰为何能够成功:你们讲对错,但我会讲故事

外部,东魏虎视眈眈;内部,关中胡汉仇雠。

形势如此恶劣,宇文泰只能“治大国如烹小鲜”。而就是在烹小鲜的精细雕刻中,宇文泰试出了胡汉问题的终极解决方案,成就了历史逆袭。

宇文泰改革,是比商鞅变法更有意义的事情。


统一的拐点:胡汉矛盾压到极限,分裂被逼成主流,宇文泰只做小事


商鞅变法,是在囚徒困境的战国时代,为秦战国注入了新的力量,这个力量来自于人与土地的制度整合,最终实现了中原一统。

宇文泰改革,是在囚徒困境的后三国时代,为北朝政权注入了新的力量,这个力量来自于胡人与汉人的民族融合,最终实现了天下一统。

商鞅变法大搞顶层设计,而坚韧的老秦人竟然能够坚持一百年不动摇,商鞅是英雄,秦人也都是英雄。所以,商鞅变法是制度改造人。

宇文泰改革,却是从底层入手、从细节着眼,四两拨千斤,做小事竟然成就了大变革。所以,宇文泰改革,是小事改变情怀而情怀改变人。

我们更愿意把这些小事称为故事,因为宇文泰做小事是为了讲故事,而故事改变了情怀、情怀才改变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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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讲对错,我来讲故事。

恢复胡姓,胡人满意,因为获得了荣誉。汉人胡姓,汉人确实不满意,但汉人却能获得安全。因为胡人没有了欺负汉人的理由。

在汉人看来,是复周礼;而在胡人看来,是复八部落制。一件事却讲出了两样的故事,于是对错与否全在故事之中。

你们讲大势,我却小圈子。

大势是民族走向融合,但该怎么融合?好像是融合起来的都是仇恨,胡汉矛盾成了一个死结。

而宇文泰不讲大势,不是举国汉化也不是举国胡化,就在自己的小圈子——即关陇军事贵族,搞联姻。

融合也罢,不融合也罢,反正大家都是亲戚。姻亲天然就是契约和盟书。于是,无论胡人贵族还是汉人贵族,大家就在姻亲这个圈子里同吃同住。

上层走向融合,以上率下,举国融合就真得不是啥困难事了。因为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你们讲情怀,我做小事情。

胡人有胡人的荣誉,汉人有汉人的风华。这两伙人怎么才能混一起来?

这就需要一个比胡人情怀和汉人情怀更大的情怀,需要讲一个更大的故事。

但是,大,从来不是宇文泰的要干的事情。他聚焦于小、聚焦于事,于是府兵制。

不管你是胡人,也不管你是汉人,统统编入府兵,然后战场之上高唱:岂曰无衣。

面对敌人箭矢、面对敌人马刀,什么民族情怀,全都得让位于袍泽情谊。

府兵制三年后,西魏遭遇了玉璧之战。玉璧之战成就了韦孝宽名将传奇,但也检验了西魏府兵之顽强。



统一的拐点:胡汉矛盾压到极限,分裂被逼成主流,宇文泰只做小事


面对强敌,他们精诚合作、誓死不退。这里面不是利弊计算的问题,而是对错情怀的问题。

复周礼,一体两面讲故事;小圈子,讲姻亲故事;府兵制,讲战争故事。宇文泰是做小事的行家里手,也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匈奴人。而这一切都是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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