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冷漠父亲突然给我汇款2千万,可他说的话却让我浑身发冷

小说:冷漠父亲突然给我汇款2千万,可他说的话却让我浑身发冷

1

暗紫暮光中,灰白色的飞机低而缓慢地飞行着,像蛾子莽撞地穿行在衰微的灯火里。

一位有点像吉永小百合的女士裹着浴巾上了岸,迈着小碎步走到他们的伞下。“咕哟库嗦”地说了半天,发现他们不为所动后尴尬地走开了。

詹志宁问洛丽,在外面是更愿意被误会成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洛丽一鼓作气地吸完橙汁,跑到池边冲冲脚趾间的细沙:“一个美艳,一个优雅,都还好。只要别说我是越南来的。”

詹志宁忍俊不禁:“别这样啊,陈英雄导演的夫人就很有气质啊。”

洛丽不屑:“得了吧,不够貌美才拿气质说事。”

詹志宁说她还小。

洛丽耸耸肩:“小约等于不成熟,不成熟约等于肤浅。大叔,你尽可直言不讳。我虽然牢骚多,但承受力很强。”

回到上海后,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刻,洛丽站在阳台上远眺灯影阑珊的黄浦江,常常会想起爱琴海海滨的那些日子。洁白的房间、浅湖蓝的木窗、碧绿光滑的剑兰叶子里抽出水红色的花苞。

那时隔壁的阳台上,詹志宁总是在听京剧。李胜素的《白蛇传》在海风中回旋,惹得楼下金发碧眼的欧洲球迷不停地抬头仰望。

他们曾在中庭的软木栎下分食一大份叫作苏鲁加奇亚的奇妙料理,洛丽说:“怎么大叔,你不是来看奥运会的?”

詹志宁额头有一点薄薄的汗,鬓角是齐整的淡青色:“我也没见你去给中国队捧场啊。”

暌违百年,奥运会重回它的发源地。举世健儿齐聚雅典,不夜城狂欢如篝火里哔啵作响的薪柴。

只有他们两个特立独行的中国人与热气腾腾的氛围格格不入——别人挤作一团排队安检进赛场,他们则漫步在基克拉迪艺术博物馆外的小路上享受烈度适宜的阳光。

除了厌恶竞技之外,他们还有各自的理由。

洛丽的说法是,她高考完,不知道去哪儿,摊开一幅世界地图,往上面丢了一枚硬币,它落在希腊。好,那就去希腊好了。

詹志宁的说法是,他之前的女朋友在雅典工作,一度让他辞职来陪她,他在爱情和工作之间选择了后者。

现在他的女朋友早已冠了夫姓在加州做全职太太,不过从她的博客看来,似乎还是很怀念以前在雅典的时光。

“那时候我一直劝她回国。我特意在与她父母家毗邻的小区买了房子。一直到她与我分手后的第三个月,她母亲心脏病发作,还是我送去的医院。

“那我就来看看吧,看这里到底有多么迷人。迷人到让她在两者之间做出了和我一样残酷的决定。或者说比我残酷得多——她放弃的不仅是感情,而是一切。”

野茉莉已经要谢了,阳光罅隙中,它们摇摇欲坠,十分颓废,和詹志宁的脸色一样。

“大叔。这是你在做无用功。她说她渴,你喂她家人一杯水。那有什么用。

“她需要你的爱。你可以爱屋及乌地爱她的家人,她不会爱屋及乌地因为你爱她的家人而让她对你的爱保值。这个时代不允许婉转、幽微、轻柔,我们需要直接、明亮、猛烈。”

天又暗了下来。灯光落在洛丽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是不是不觉得我肤浅了大叔?”

詹志宁笑了笑,两个在异国结识的旅人并肩在绯红霞光中走着。

这一夜,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喝茴香酒,于是战至天明,一醉方休。

这一年,金洛丽十八岁,詹志宁二十七岁,中国拿了三十二块金牌直追老美。

2

詹志宁的房子在寸土寸金的洪武路上,紧挨着他的是更值钱,值钱到政府都拆不起的新街口老住宅区。前面的商业大厦锃光瓦亮,后面的陋巷却寒酸到不忍卒睹。

不过他每次到肯德基买过东西都会不由自主地绕去那里转转,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二楼他前女友父母家有没有亮灯。再不由自主,居然就想起了在雅典认识的女孩所说的那番话。人不大,道理倒很多。

她说:“大叔,你以为早慧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也完全是被催熟的啊。”

金先生在上海做地产。洛丽貌相一等,金先生的风度可以推测。洛丽说他还非常气人地生着一张娃娃脸。有长不老的容颜,用不完的钱,自然也就有数不过来的女人。

据洛丽不完全统计,她六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分布于静安、普陀、陆家嘴。用金太太的话说:“你老子一统黄浦江两岸三地。”

听说苏州还有一对双胞胎,但那姐俩遗传了她们母亲的地包天,一直不受金先生待见。

天下太平源于后宫和睦。金先生能越做越大,金太太功不可没。起步时持家有道,上升期垂帘听政,最重要的是江山稳固后甘愿功成身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随时随地能给我转账拿钱开支票,我提不提陈年八代的血泪史又有什么必要。糟糠之妻是地位,不是口号。他想玩就出去玩,玩累了回来我给他炖一锅首乌鸽蛋。

“他要成日赖在家里我才不划算,我年轻时候为你鞍前马后,到老了不能还起早贪黑地伺候你啊。”金太太推倒长城,清一色对对和,牌风和她的为妇之道一样干脆利落。

“所以,大叔,你明白我的家庭了吧。过年姨太太上门拜年,由我负责到仓库找合适的礼品回赠给她们。”

洛丽目光炯炯地遥望着海上的点点白船,“就是这样的。要他们陪我出来玩,不可能。要钱,有的是。这些臭钱啊。哎对了,铜臭可真是个客观的说法啊。钱真的是臭的,你闻过吧,粉色的臭味。”

在雅典的月光下,洛丽对素不相识的詹志宁说了很多很多话。包括她暗恋的一个男生:“拽得一塌糊涂,考试全部是先睡半个小时,然后爬起来写,然后年级第一。嘴巴上边毛茸茸的,像个桃子,让人想吃一口。”

詹志宁说:“太好了,你有喜欢的人。”

洛丽问什么意思。

“还以为你成长在那种环境里会发育不良,以致清心寡欲。”

詹志宁假期有限,先洛丽一步回国。

洛丽让他以后去上海找她玩,詹志宁应诺不迭。只是当他真的需要频繁出差于沪宁两地时,反而犹豫要不要叫洛丽出来。毕竟他们的联系不多,处在“萍聚”和“朋友”之间的尴尬中间带。

等到某一次和客户签完合同,漫无目的地走在人影幢幢的南京路上,会晤故人的冲动在摩肩接踵之间像雪崩般来势汹汹,他终于鼓起勇气叫她出来。

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你肯定要告诉我你电话丢了,可你联系方式那一栏还写着和以前一样的号码。”

四年后二人在南京重逢,尽管还没有正式成为她的上司,詹志宁却按捺不住这一股无名火,抖落着简历大声质问洛丽。

“没有,我妈看到了你给我发的短信。她说你肯定喜欢我,做主拉黑了。”

“我发了什么?”

“你发了晚安。”

“晚安怎么了。”

“她说上岁数的男人不会随随便便发晚安的,那是年轻人玩的一套。到这个年纪了还有精力发晚安,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

3

四年,一千多天,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洛丽大学毕业来到南京工作,比如詹志宁由部门主管升任副总,比如奥运会落户北京,张艺谋带着一票人在世界上最大的鸟巢里飞来飞去地排练。相比较而言,拉黑一个人真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詹志宁没有再去追究这件事。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支持别人的决定,一定有同向的动机,尤其是像她这样杀伐果决的女孩子。他继续追究只会令自己更加难堪。

他去露台上抽烟,脑海中一幕一幕回想她推开门见到他们这一帮面试官时的画面。她一眼认出他,笑笑,很平静地坐下来答完了所有的题。

四年,让本就内心成熟的她连面上的那一层稚气都消失了。结束后,在1912的一家清吧,借着两杯散发着淡淡龙舌兰香的玛格丽特,詹志宁才得知她蜕变的缘由。

“我小的时候,他们常常闹离婚。一般人家在这个时候不都是问小孩,你想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吗。但我家不一样。我爸对我说,你跟着你妈吧,女孩子跟着妈妈方便。

“我妈对我说,你跟着你爸吧,你爸有钱。他们离来离去也没离,我就胆战心惊地在遗弃恐惧症里长大了。现在好了,离了二十多年,终于离掉了,我也不用考虑跟着谁,可以自食其力地出来讨生活了。”

詹志宁不懂为什么,明明上海的求职机会远高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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