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篇故事」 不在場證明

1。深夜命案
  
  老馬在市刑警隊工作,這天,他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


  
  報警人叫齊國華,今年四十歲,是一名夜班大巴司機。今天早上八點多,他下班回到家,推開臥室門,發現妻子高婕躺在床上,已經被害。
  
  老馬立刻帶隊趕到了兇案現場,只見房間主臥室的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具女屍,她就是房子的女主人高婕。經勘查,死者是在睡夢中被人用麻繩勒死的,從勒痕的深度來看,兇手的力道很大,應該為男性。法醫還提供了高婕準確的死亡時間:今天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
  
  老馬仔細檢查了現場,發現門把手、桌上、床沿等兇手可能接觸到的地方全都被細細擦過,提取不到任何指紋。屋內門窗緊閉,也沒有被撬動、破壞的痕跡。老馬猜想,兇手很可能有家裡的鑰匙,他是通過鑰匙開門進來的。
  
  於是,老馬問報案的齊國華:“你家鑰匙有幾把,都哪些人有?”
  
  齊國華說:“我家鑰匙只有兩把,我們夫妻一人一把,我們沒有孩子,別的親戚也不可能給他們鑰匙,所以就這兩把。”
  
  老馬又問:“還有什麼別的人可能有你家的鑰匙嗎?你好好想想。”這麼一問,齊國華的表情突然不自然起來,這引起了老馬的注意,他立刻追問一句:“怎麼了?”

  
  齊國華垂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天生一張苦瓜臉,這一嘆氣,表情更是苦上加苦。過了半天,他才說:“唉,我這媳婦啊,給我戴綠帽子了……”
  
  齊國華說,他知道一個人有自己家的鑰匙。這人叫周雲陽,和高婕有染,總趁齊國華上夜班時跑到他家裡和高婕偷情。為了行事方便,高婕給他配了家裡的鑰匙。
  
  老馬問:“這些情況是你的猜測,還是有證據?”
  
  齊國華說:“有證據,這都是鄰居阿婆告訴我的。阿婆在樓下院子裡養著雞,她怕夜裡雞被黃鼠狼或小偷弄走,所以一有動靜就會爬起來看看。夜裡她撞見過周雲陽兩次,兩次他都是用鑰匙開的門,兩次他都對阿婆撒謊,說是來打牌的。”
  
  老馬聽後,初步判斷這起兇殺案與偷情有關,這種案子一般偵破起來難度不大,因為涉及的人物關係不會太複雜。
  
  老馬離開現場後,又帶人詢問了周圍的鄰居,核實了阿婆的證詞,也打聽到昨晚高婕大概是六點回的家,之後再沒出去過,這符合她的生活習慣。當老馬問大家是否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時,一個鄰居大叔開玩笑地說,今早他看到小區裡的流浪貓排著隊在大門口昏睡,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情況。

  
  老馬留了個心眼,出小區門口時,果然看見七八隻流浪貓擠在一起昏睡。老馬轉了一圈,在小區的一個垃圾箱旁看到有一包剩飯剩菜敞開著,被吃得所剩無幾,顯然是那群流浪貓所為。難道有人在飯菜裡下了安眠藥?這會與本案有關嗎?老馬安排剛從警校畢業的小胡去調查此事。老馬還注意到,就在離垃圾箱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丟著一床看起來很新的棉被,棉被上有一條一條的灰色痕跡,很像是膠帶撕了後又沾上灰塵的痕跡。這是有人隨意丟棄的,還是刻意所為?老馬也安排小胡一併調查。
  
  2。秘密協議
  
  隨後的幾天,老馬開始調查周雲陽。調查後發現,周雲陽一年前剛從大牢裡出來——他因故意傷害罪坐了七年牢。他和高婕是老相好,甚至可以說,他就是為高婕坐的牢。當年有個混混天天糾纏高婕,周雲陽一氣之下把那混混捅成了重傷。出獄後他找到了高婕,知道高婕已經結婚,一開始他很失落,還鬧過幾次,後來不知怎麼的兩個人和解了,他就沒再鬧過。
  
  老馬認為周雲陽有重大作案嫌疑,於是傳喚他進行問訊。周雲陽長得人高馬大,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江湖氣。經過老馬的一番問話,周雲陽終於承認了自己和高婕的關係。原來,他和高婕能和解是因為雙方簽訂了一份秘密協議,協議內容就是:高婕陪他睡一個月,作為他坐牢七年的補償,從此兩清,周雲陽不能再糾纏她。聽到此處,老馬簡直哭笑不得,這荒唐的協議不引發血案才怪。

  
  老馬問周雲陽:“因為這秘密協議,所以高婕給你配了她家鑰匙?”周雲陽點頭。
  
  “這秘密協議,高婕的老公齊國華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我總是掐好點去找高婕,一次也沒被他撞見過。”
  
  “秘密協議到什麼時候截止?”
  
  “按時間應該是四天前結束。”
  
  “結束後,你還去找過高婕嗎?”
  
  “沒有!”
  
  “沒有?”老馬的聲音提高了,還拍起了桌子,“周雲陽,你坐過牢,知道對警方撒謊是什麼後果。”
  
  周雲陽經這麼一嚇,不敢再耍花樣,承認說:“嗯……其實還去找過她一回。”
  
  “哪天?”
  
  “三天前,也就是協議結束後的第一天,我忘了協議已經結束了……”
  
  從周雲陽閃爍的眼神中,老馬猜測:這可能就是周雲陽的殺人動機——協議結束後,他還想維持與高婕的關係,高婕反對,最終導致周雲陽激憤殺人。

  
  老馬接著問:“12月18日凌晨三點到四點,你在哪裡?”
  
  “三點到四點……嗯……我在孟老闆家裡,陪客人打麻將。”

周雲陽在一家KTV當保安隊長,孟老闆是他的老闆。老馬隨後帶人去核實情況,發現昨天正好是孟老闆的五十大壽,當晚客人很多,孟老闆的別墅裡擺了好幾桌麻將。不少人都證明,那晚周雲陽打了一夜麻將,連位置都沒有挪動一下,就在二樓靠窗的那張桌子邊。那麼,他中途是否藉機離開過呢?一起打麻將的人反映:那晚周雲陽只是上了幾次廁所,每次頂多五分鐘。孟老闆的別墅距高婕家開車要半個小時,這樣一來,周雲陽的嫌疑被排除了。
  
  老馬無奈,只好把調查方向轉向死者的老公齊國華,他被戴“綠帽子”了,他也有殺人動機。
  
  齊國華來到公安局後,老馬說:“你妻子被殺的那晚,你在上夜班,能談談那天的情況嗎?”
  
  齊國華似乎並未意識到老馬對他的懷疑,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齊國華說,他跑的是從縣城到省城的長途大巴,每天晚上八點從縣城發車,走省際高速,到達省城的時間是夜裡十二點,在省城休息半小時後,十二點半再從省城返回,早上七點半回到縣城。他一般吃過早飯後八點左右回家睡覺。


  
  老馬聽後問道:“從這裡去省城是四個小時,為什麼回來卻要七個小時呢?”
  
  齊國華說:“夜裡兩點到五點這三個小時,客運大巴是要強制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休息的,這是國家的規定,我們客運公司也是這樣要求的。”
  
  老馬接著問:“你們在服務區怎麼休息?”
  
  齊國華撓撓頭,說:“就在車上睡啊,大巴停在服務區,開著空調乘客就可以睡了,我們本來就是臥鋪車嘛。”
  
  老馬又問齊國華在哪個服務區休息。齊國華說,每次都是在大井服務區休息的,大巴開到那裡,剛好是夜裡兩點鐘左右,而且那裡廣場面積大,車停在角落裡比較安靜,便於乘客休息。
  
  老馬知道大井服務區,那裡距離縣城有兩百多公里,如果齊國華說的是真的,案發當晚兩點到五點他在大井服務區休息,讓他凌晨三點到四點從那裡趕回來殺人,然後再趕回服務區,再快的車也不可能辦到。這樣看來,齊國華也有不在場證明,他的殺人嫌疑也被排除了。
  
  事後,老馬趕往客運公司調查,發現齊國華所說的果然不假。客運公司還提供了當晚大巴車上的視頻監控,這一路上正是齊國華在開車。

  
  如此一來,這起案件中最有殺人動機的兩個人似乎都被排除了。但老馬卻想得更深:這兩個人雖不具備親自殺人的條件,但是否可能存在幫兇?順著這條思路,老馬派人查找齊國華和周雲陽身邊聯繫密切的人,同時從銀行賬戶入手,看他們最近是否有大筆取款、轉賬等情況——不排除他們買兇殺人的可能。半個月過去,調查結果卻並不令老馬滿意:案發時齊國華的所有親戚都在老家,他銀行賬戶上僅有的四位數存款也不足以讓他買兇殺人。周雲陽的情況也差不多。
  
  這樣,兩個人的嫌疑就完全被排除了。
  
  3。間接關係
  
  要破案,就必須找出除齊國華和周雲陽之外其他有殺人動機的人,老馬不得不重新調查起高婕的人脈關係來。不料調查結果居然一無所獲:同事、朋友都表示高婕為人不錯,平常和人紅臉的情況都少。
  
  “沒人跟她結仇,她為什麼被殺呢?”老馬的腦中不斷盤旋著高婕的影子:她在工作、生活上都沒什麼大毛病,唯一的毛病就是那份荒唐的秘密協議。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把高婕比喻為一枚蛋,她身上唯一的“縫”就是那秘密協議,所以她被殺,還是要圍繞這個“縫”進行調查。想到這裡,老馬的眉頭舒展了,可是,這個“縫”,還能引起別的什麼人殺她呢?老馬突然想到了“間接利害關係”這個詞。也就是說,高婕和周雲陽的荒唐關係可能會間接影響到一些人,而他們並不直接與高婕接觸,所以從高婕的人脈關係裡查不到他們的情況。順著這個思路,老馬立刻派人從周雲陽處著手調查,這麼一查,還真查到一個女人。

  
  這女人叫付莎莎,是周雲陽工作的KTV裡的陪酒小姐,她十分欣賞周雲陽,尤其喜歡周雲陽身上那股江湖氣。周雲陽是保安隊長,經常會出手幫她擺脫一些醉酒客人的糾纏,借感謝的機會,付莎莎主動對周雲陽投懷送抱,很快兩人就同居了。沒想到,周雲陽對她只是逢場作戲,同居了三個月後,周雲陽就對她愛理不理起來,還搬離了他們同居的住所,這讓付莎莎非常失落。聽說她做了很多極端的事,希望能挽回周雲陽:當著眾人的面她跪過求過,在周雲陽面前她自殘過,甚至割腕自殺過……可她越是這樣,反而把周雲陽推得越遠,周雲陽最終跟她斷絕了關係。
  
  付莎莎的出現讓老馬很興奮,因為她有因妒忌而殺害高婕的動機。老馬立刻把她列為重點懷疑對象,進一步加大了偵查力度。
  
  很快,隨著調查的進展,一個新信息吸引了老馬的注意:付莎莎身邊還有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男人。這男人叫廖兵,是個無業遊民。他對付莎莎的迷戀可以說到了極端的程度:付莎莎有時心情不好,會罰他跪著,讓他在公眾場合跪一下午,他也照做——只要付莎莎不趕他走,他什麼事都可以做。這樣一個人,很可能會為了討付莎莎的歡心而替她殺人。

  
  接著,警方又查到兩件事情:第一件,廖兵居然有案底,他多次因盜竊被警方拘捕過;第二件,前段時間廖兵的賬戶上突然多出十萬塊錢來。聽到這裡,老馬立刻作出了抓捕的指示,他是這樣猜測的:付莎莎因為妒忌高婕,指使廖兵去殺人。廖兵是盜竊慣犯,可能利用萬能鑰匙之類的工具開了門,進去後發現高婕睡得正香,於是用事先準備的麻繩將她勒死,走之前,再擦掉可能留下的指紋,而十萬元的鉅款就是付莎莎付給他的報酬。
  
  抓捕廖兵是在一個遊戲廳,老馬事先得知,廖兵和朋友約好下午到這裡打電玩。老馬親自帶隊,隊員們都穿著便服,隱藏在遊戲廳各個角落。
  
  在等待廖兵入甕的時候,老馬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注意到,有另一夥人已經先於他們在遊戲廳裡埋伏了,為首的是個蓄著大鬍子的漢子,眼神很犀利,時不時和老馬對望一眼。他們是什麼人?老馬不清楚,但感覺他們不簡單。
  
  不久,廖兵和朋友走了進來,那大鬍子突然給了他的人馬一個眼神,一夥人立刻開始行動,他們的對象果然也是廖兵。眼看那幫人已經圍住了廖兵,老馬也不能幹看著,立刻示意自己的隊員上前,於是兩隊人馬就搶起人來。幸虧那大鬍子和老馬都很精明,亂了一陣,兩人都看出了端倪,及時叫停。互相一問,老馬才知道鬧了誤會,原來,大鬍子他們是鄰省的警察,也是來抓廖兵的,因為廖兵12月18日凌晨在他們省犯了一起案子——盜竊了一家汽車4S店保險櫃里約十萬塊錢的鉅款。

  
  “什麼?12月18日凌晨,他在你們省作案?”老馬簡直不敢相信,“大概是幾點?”
  
  大鬍子說:“凌晨兩點半。”
  
  老馬不死心地問:“時間準確嗎?”
  
  大鬍子說:“不會有錯的,這案子現場有監控視頻,有人認出了他。”
  
  老馬嘆息了一聲,12月18日凌晨三點到四點正是高婕被殺的時間,而廖兵此時卻在鄰省作案,距離高婕的被害現場起碼有兩百公里,廖兵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那會不會是付莎莎本人作案呢?老馬又馬不停蹄地趕去KTV調查,可是調查下來,付莎莎也被排除了——案發當晚,她一直在店裡陪客人,有人證,也有監控視頻為證。
  
  4。監控視頻
  
  調查再次陷入困境,這起案件的嫌疑人竟然都有著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明,這一點讓老馬很是鬱悶。
  
  這天的案情分析會上,老馬讓大家多開動腦筋,想想還有哪些“隱藏”的可能性。大家七嘴八舌,腦洞大開,把經手過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案子翻出來,進行類比分析。有人提出,會不會是高婕看到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因為某種“一面之緣”,而被陌生人跟蹤後殺害呢?這類案子曾經也發生過,就在本縣,三年前一個農民就是因為無意間目睹了一場毒品交易,被毒品販子跟蹤到一處無人的舊廠房殺害了。

  
  老馬覺得這也是一個思路,決定把工作重心放在對高婕最近一個月行蹤的調查上。這是一項費時費力的工作,他手下的隊員全部上陣,加班加點,終於摸清了高婕這一個月的行蹤,可是調查結果卻不理想。高婕的生活很規律,幾點上班、幾點下班、幾點回家、幾點和朋友約會,都像定好的鬧鐘一樣準時,很少有意外情況出現,調查中也沒發現曾有人跟蹤過她。
  
  眼看這起案件即將成為懸案,老馬不甘心,他總在問自己: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這天,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去案發現場時,小區裡流浪貓扎堆昏睡和丟棄棉被的事。後來因為忙於其他偵查方向,他沒有再關注過這條線索。老馬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把小胡叫了過來。
  
  小胡說:“化驗後,確實在那包剩飯剩菜裡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但我問下來,整個小區兩千多家住戶沒有一戶承認扔過這樣的飯菜和被子。”
  
  因為調查沒有結果,小胡就沒有向老馬彙報,老馬正想責備他兩句,警察小高突然來報告,說有了新的發現。
  
  小高負責調查案發當晚小區附近的監控。因為案發小區是個老舊小區,不但小區內沒有安裝監控,而且外面的大馬路上也沒有,離案發現場最近的一個監控探頭,在距離小區一公里的貴支路環島那裡,參考意義並不大。但老馬還是安排小高去調看監控視頻,看能否發現當晚有行為異常的人員或車輛。

  
  小高之前的調看範圍一直限定在案發當天凌晨十二點到早上七點這一時間段,也就是兇案發生的前後三小時。老馬在案情分析會上提出,要尋找“隱藏”的可能性,小高就把調看監控的時間段擴大了,這樣一來,真的讓他發現了異常情況。
  
  小高發現,案發前一天晚上的七點十分和七點半,齊國華曾經駕駛著大巴兩次出現在了監控視頻中。
  
  齊國華是晚上八點上班,他為什麼在七點多鐘私自開出客運站的大巴,來到自己家小區附近?更奇怪的是,案發後當天早上七點三刻和八點一刻,齊國華又駕駛這輛大巴兩次出現在監控視頻中。按說,早上七點半左右,他應該開著大巴返回縣客運站,監控所在的位置是貴支路環島,從高速路出口下來到客運站絕不會經過這裡,因為它們根本就是兩個方向,齊國華為什麼又會駕車兩次經過這裡?
  
  帶著疑惑,老馬迅速來到客運公司,問了一位值班領導,才知道當初調查時,客運公司遺漏了一個情況,沒有向警方彙報。
  
  原來,齊國華在12月17日曾打過報告給這位領導,說他想借用大巴的一個貨廂,拉點東西去省城,他願意付運費。領導考慮到他是公司的老員工,再加上知道坐夜班車的乘客並不多,借他一個貨廂,另一個貨廂也夠用,於是就同意了他的申請。所以那晚發車前,齊國華先把客運公司的車開回了家,在家裡拉了東西再開到客運站接乘客,這就是為什麼12月17日晚上,他的客車兩次出現在監控視頻中的原因。

  
  那12月18日早上,齊國華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在小區附近的監控視頻中呢?關於這一點,值班領導就不知道了。
  
  5。古董櫃子
  
  老馬再次傳喚了齊國華,詢問他當晚用大巴拉貨的情況。
  
  齊國華說:“那晚我是帶了一樣東西去省城。那是一箇舊櫃子,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我一直覺得這舊櫃子是個值錢的東西,它的材質很可能是黃花梨。省城有個朋友是做古董生意的,他聽我說起後,就讓我把櫃子帶過去給他看看,價格合適的話就賣給他。徵得了領導的同意,發車前,我先回家拉了那櫃子。那晚十二點到達省城後,我朋友已經在省客運站等我了。他仔細看了櫃子,覺得不是黃花梨,還說這類民國的老物件,能賣個三千塊不錯了。我不認同他的說法,就又把櫃子拉了回來。”
  
  老馬點點頭,說:“所以第二天早上回到縣城後,等乘客下了車,你開著大巴把櫃子拉回家,卸了櫃子才又把大巴開回客運站,這就是12月18日早晨你出現在監控視頻中的原因?”
  
  齊國華點頭稱是。

  
  接下來,老馬派小高趕往省城核實齊國華說的情況。小高找到了齊國華的那個古董商朋友,他對小高說:“沒錯,那櫃子就放在大巴的貨廂裡。齊國華打開貨廂,我打著手電筒看了幾眼,發現根本不是黃花梨,就出了一個不高的價錢,他不賣,交易就結束了。”
  
  客運站的監控也證實了他們並沒有說謊。
  
  一切似乎都能自圓其說,但老馬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來到齊國華家裡,見到了那個舊櫃子,第一印象是櫃子被擦得格外乾淨,裡外都是。齊國華解釋說:“因為是老物件,所以我非常愛惜,有空就擦它。”
  
  那櫃子半人多高,不算大。大巴的貨廂老馬也看過,體積在櫃子的兩倍以上,所以裝下櫃子綽綽有餘。櫃子的木材很厚實,敲起來感覺是實心的。
  
  老馬用手挪了挪櫃子,發現很重,不禁說:“嘿,真沉!”
  
  齊國華說:“是啊,過去的東西用的都是實打實的好木料,不像現在的櫃子都是樣子貨。我想,光是這麼好的實木,都不止三千塊吧,這也是我不賣的原因。”

  
  老馬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齊國華:“櫃子這麼重,你怎麼搬進大巴的?一個人應該搬不動吧?”
  
  齊國華點點頭,說:“我在東郊市場找了個農民工,給他六十塊錢,讓他幫我抬的。”
  

老馬又打開櫃子看了看,發現裡面的橫隔板都是活動的,可以抽出來。除此之外,這櫃子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了。
  
  老馬回到隊裡,仔細回想著這起案件的種種細節,他想到調查齊國華時,好幾個同事曾反映齊國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高婕給他戴“綠帽子”這麼大的事,按他的性格,很可能要實施報復,可是,高婕被害時,他正在兩百多公里外的大巴車上休息,如果他是兇手,那他是怎麼殺人的呢?高婕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三點到四點,齊國華在服務區休息是凌晨兩點到五點,這時間的重合意味著什麼?還有這櫃子,齊國華在案發當晚運送櫃子,難道只是單純的巧合……老馬猛地想到什麼,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原來如此啊!
  
  老馬迅速趕到客運公司,重新查看齊國華的車內監控視頻。老馬發現,少了案發當晚凌晨兩點到五點這段時間的視頻。客運公司的經理告訴老馬,只有開車的時候,車內監控才會啟動,休息時間,大巴車停著,監控視頻一般不啟動,這是公司的規定。少了這段視頻,就不知道齊國華這段時間在車上幹什麼了。


  
  老馬想了想,又趕往東郊市場,經過一番打聽,終於找到了幫齊國華抬櫃子的那個農民工。老馬問他:“那天你幫忙抬櫃子,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農民工說:“就是覺得那櫃子特別重,我抬過好多櫃子,沒有這麼重的。我還問那老闆是不是裝了什麼東西,老闆說是空櫃子,重是因為木料好。”
  
  老馬又問:“你搬運時櫃門是什麼情況,是關著的嗎?”
  
  “對,櫃門用鎖鎖起來了。”
  
  最後,老馬駕車去了大井服務區,查看案發時段的監控視頻。他看到:凌晨兩點不到,齊國華駕駛大巴開了進來,停在了服務區最偏僻的一個角落。可奇怪的是,車並沒有順著車位停,而是斜著停進了車位,好在夜裡車不多,這樣停並不影響什麼。之後有幾個乘客從車上下來上廁所,再之後就沒了動靜。
  
  凌晨三點半左右,大巴的車門開了,有個黑影下了車,走向了大巴背向監控的一側。十五分鐘後,黑影才重新回來,上了大巴。接著直到凌晨五點大巴離開,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了。

  
  那黑影去大巴背側幹什麼?老馬調了服務區內的所有監控視頻都看不到,因為剛好被大巴的車身巧妙地擋住了。老馬明白了,這就是齊國華斜著停車的目的。又研究了幾遍監控視頻之後,老馬眼睛一亮,他有了新的發現。第二天,他申請當地警方協助去辦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隨後立刻抓捕了齊國華。
  
  6。真兇落網
  
  齊國華被帶到刑警隊,當他得知,警方認定他就是殺害高婕的兇手時,不禁連聲喊冤:“那天我在上夜班,怎麼可能回家殺死正在睡覺的老婆?車裡的監控視頻,車上的乘客,都能為我作證。我有不在場證明!”
  
  老馬說:“不用狡辯了,你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是你精心製造出來的。因為高婕根本不是在家裡被殺的,而是在你的車上!”
  
  此話一出,齊國華的表情萬分驚愕。
  
  老馬接著說:“那櫃子,你說是送到省裡給古董商看,其實這只是你的藉口,你的真實目的是用這個櫃子來裝高婕。那天是你做的晚飯,高婕回家後吃了晚飯就沉沉睡去,她這麼快睡著,是因為你在飯菜裡放了大量安眠藥。為了不留證據,事後你把剩飯剩菜打包扔了,這些剩飯剩菜正好被小區的流浪貓吃了,導致它們扎堆昏睡。那櫃子的橫隔板是可以抽出來的,抽出來後就可以把高婕裝進去了。考慮到天冷,她要在車裡待很久,你就給她蓋上厚棉被,因為如果屍體上出現凍傷就不好解釋了。為了防止櫃子搬動時高婕在櫃子裡滑動,引起別人懷疑,你用棉被把她緊緊包起來,然後裹上膠帶,再把膠帶固定在櫃子裡。你還把櫃子鎖上,防止別人看到這一切。然後你把大巴開回家,找農民工一起搬運。因為櫃子裡裝了一個人,所以農民工覺得櫃子格外重。到了省城,古董商來看櫃子,因為櫃子很明顯不是黃花梨,古董商只是簡單地看了看就確定了,並不會要求打開櫃子細看。凌晨兩點,大巴開到服務區休息,你把大巴停在遠離監控的角落裡,並把裝有櫃子的貨廂那側轉到監控拍不到的角度。等所有乘客都睡熟了,你悄悄地爬起來,打開貨廂鑽了進去,再關上貨廂的門,就開始了你的殺人計劃。

  
  “大巴的貨廂很大,足夠你在裡面打開櫃門。你用麻繩勒死高婕,整理好她的屍體,重新鎖上櫃子,然後爬出貨廂,回到大巴上休息。回到縣城後,你把車開到家,讓事先約好的農民工一起把櫃子搬進屋,之後把高婕的屍體轉移到床上。因為裹高婕的棉被上有膠帶的痕跡不好處理,你就偷偷把被子丟到垃圾箱那裡。然後,你又故意擦掉門鎖、桌上、床沿等地方的指紋,造成有外人進入的假象。辦完這一切,你才打電話報警!”
  
  聽完老馬的講述,齊國華的冷汗把衣領都打溼了,可他依然狡辯道:“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證據呢?”
  
  “證據就是這個!”老馬拿出一個U盤,插入電腦裡播放起來,“這是大井服務區的監控視頻。你確實考慮得很周全,所有監控都被大巴的車身擋住了,可你沒注意到,你的車子前面有一幢修理房。當你打開貨廂門鑽進去時,貨廂裡的燈會亮起,這一幕正好清晰地反射到修理房的玻璃窗上,攝像頭也就記錄了下來。這裡可以看到,你鑽進貨廂後又鑽出的過程。”
  
  齊國華咬牙說道:“我進出貨廂,又能說明什麼?我就不能去貨廂裡看看我的櫃子有沒有撞著磕著?”

  
  老馬淡淡地說:“你別急啊,再接著看。這是監控拍到你從貨廂出來的那一刻,看到了吧,這裡,藉著燈光可以看到你手裡拿著一根繩子。你再次出現在視頻裡時,已經走到了大巴的正面,你手裡的繩子沒了。繩子去了哪裡?往回調看,就在這裡,注意看窗玻璃,玻璃上映出你用打火機點了一根菸,為什麼出了貨廂你又到了這裡呢?因為這後面就是服務區的院牆,你把繩子扔到院牆外了。為了確保它掉到院牆外,你還特意在繩子上綁了一塊石子。正是這石子替我們保留了這根繩子,當地警方已經找到了它!通過和高婕脖頸上留下的纖維比對,很快就可以確定這是否就是勒死她的繩子,我相信,繩子上面一定有你的指紋……”
  
  面對這有力的證據,齊國華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他承認自己殺了高婕——他心目中害他戴“綠帽子”的蕩婦。
  
  老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故事:「中篇故事」 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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