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满清四百年(25)六君子惨案始末二

此时的朝堂,内阁首辅为韩爌、吏部尚书为赵南星。八月十二,左都御史孙玮病逝。位置空出来后,朱由校让赵南星推荐一些能堪大用的人才。赵南星满口答应,推荐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朱由校没有批准。他又推荐了当初跟邹元标一起打嘴炮的冯从吾,这位老兄被皇帝罢免后,在天启四年春又被安插到了南京右都御史的位置上,朱由校依然没有批准。

其他人也有上疏推荐户部尚书李宗延,朱由校未理睬,依然坚持让吏部按照正常流程推荐人才。赵南星本着内举不避亲的崇高信念,直接无视李宗延,推荐了自己的学生高攀龙,这次天启皇帝批准了。不仅如此,落选的冯从吾,在九月又被调到到京师工部尚书的位置。

内阁、吏部、都察院等实权部门,主要还是由东林党人掌控,朱由校重用东林党人,无论在人数还是在持续时间上,都远超以前。他一直希望东林党人能够放弃成见,齐心协力为国谋事,这些东林党人却一直跟他对着干。

高攀龙上任后,就开始组织东林党人进行反击。这次他们没有直接选择大BOSS魏忠贤,而是从他的爪牙开始。他们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号称魏党五虎之首的崔程秀。

准确来说,此时的崔呈秀还不是魏忠贤的心腹,不是因为他节操尚存,而是他的官职实在太小了,时任监察御史(正七品)。像魏忠贤这样高居政治局的大人物,是很难注意到他的。

崔呈秀初入官场,非常渴望加入东林党,一起斩妖除魔、捍卫世界和平。为博得东林党好感,他公开支持李三才同志回京任职。结果是热脸贴冷屁股,东林党人拒绝他入党。

不让他入就算了,高攀龙刚坐上检察院检察长的位置,就弹劾崔呈秀贪污腐败。崔呈秀即将面临下岗,为了保住饭碗他青衣小帽,连夜去拜访魏忠贤。

他和魏忠贤一样,擅长痛哭流涕,魏公公被他打动了,决定帮助他。之后两个人聊了一会,发现三观完全吻合,相见恨晚,魏忠贤当即就收崔呈秀为义子。不过纵然有魏忠贤保护,崔呈秀还是下岗了,到第二年春才又重新上岗。

像崔呈秀这样的小角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东林党盯上,人家当时还没投奔魏忠贤。明史这样写,主要是为了衬托高攀龙大公无私、嫉恶如仇的高大形象。

扳倒崔呈秀,把正义的形象树立起来,接下来才是大目标魏广微。此时他正是内阁大学士,朱由校许多圣旨都有他来草拟,非常受宠,也非常受东林党人嫉恨。

魏广微这个人,明史说他阴险狡诈,实际他为人处世比较公允,不喜欢拉帮结派,这恰恰是他被天启看中的特点。

叶向高提拔内阁名单的时候,选了五个候选人,把魏广微放在最后,当时他还是南京礼部右侍郎,结果天启皇帝就看中了他。

魏广微确实让天启皇帝省心,认真工作,从来不搅和东林党的事情。杨涟弹劾魏忠贤被斥责,圣旨就是魏广微按照皇帝的意思写的,这一下子就让他彻底惹怒了东林党人。魏广微也不明白,我按照老板的吩咐认真工作怎么就招惹到你们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打入阉党了?

在东林党的字典里,朝廷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叫正人君子,全部是东林党人;一种是奸邪小人,东林党外所有不合作的人。

魏广微入阁后,还不忘父亲的故交赵南星,连续三次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此时的魏广微,从级别上来看是比赵南星要高。赵南星跟魏广微的父亲魏允贞(号见泉)是好朋友,两个都是愤青,能聊到一起。看到老友的儿子失去了革命立场,赵南星每次提到魏广微都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失望地叹道:“哎,见泉算是没有儿子了。”

魏广微健在人间,不跟你们东林党拉帮结派,就说魏家断子绝孙了,这也太损了。

不仅如此,东林党人此时正在找机会弹劾他。刚好,在天启四年十月初一,是全国颁布次年历法的日子。朱由校亲自主持,文武大臣列队朝贺,唯独少了魏广微。颁布历法后,朱由校又主持祭祖大典。一直到仪式快结束的,魏广微才赶过来,悄悄插入队伍之中。据说是睡觉忘记定闹钟,睡过头了。

这本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算人家魏广微上班迟到,朱由校知道后也觉得所谓。但是,东林党人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魏大中、李应升一起写了长篇大论弹劾魏广微,硬是把上班迟到说成是藐视皇帝、居功自傲,猖狂无礼,建议皇帝赶快罢免他,如果能把他弄死最好。

最后闹得朱由校亲自出面,让大家停止互相攻击。皇帝都发话了,监察御史李应升还是继续上疏,把《大明律》都搬出来了,说设立言官就是让他们去弹劾这些不法之徒,丝毫不把朱由校的话当回事。逼得朱由校最后把所有的弹劾奏疏都留中不发。

弹劾别人的时候,说得义正言辞,俨然全都是君子。到他们自己事情的时候,全都互相包庇,一起演绎了一出“封疆案”。

这个起因是山西巡抚出现空缺,魏大中通过内部关系,推荐了他的恩师谢应详。谢应祥曾经在魏大中的家乡担任过县令,对魏大中家人颇有关照,而且谢应祥曾经还是魏大中的老师。赵南星、高攀龙、魏大中一起商量后,在主持会推的时候,认为谢应祥能力出众、品德高尚,非常适合担任巡抚一职。在这过程中,由夏嘉遇充当联络人,帮忙疏通关系。当时的谢应祥年龄具体年龄不知,但是绝对超过六十岁了,即将退休。魏大中想做个顺水人情,报答一下恩师之情。

一开始郭尚友想到得到山西巡抚这个位置,他四处行贿,到处托人找关系。都察院监察御史陈九畴和魏大中一起上疏揭发了郭尚友行贿的事情。魏大中把不怕死的竞争者排除掉后,忘记了这个和他一同作战的临时战友,请客送礼把这哥们给忘记了。

两手空空的陈九畴,一纸奏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内幕告诉了朱由校。这就是社会,要不你别做坏事,要做坏事你就得买通每个关节。这就是东林党人为什么要把持朝廷每个关键要职,不把持做坏事容易被举报,就这么简单。

魏大中和夏嘉遇上疏否则此事,朱由校把两边的奏疏交给吏部和都察院,让他来裁断。

吏部和都察院都不想想朱由校为什么要他们裁定,立刻就给出裁决结果:魏大中品高如山,陈九畴言论不实。

朱由校知道后雷霆大怒,他已经非常信任东林党人了,师生两人分别执掌吏部和都察院。对于他们犯错也处处留手,没想到这群人在用人方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完全把国家的法纪纲常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由校下旨:魏大中欺朕年幼,把持会推,以朝廷封疆为师生报德,陈九畴和夏嘉遇相互揭发,成何体统?三个人连降三级,调到外面任职。吏部和都察院奉旨裁议,为何假意调停,包庇自己的人?以后如果还敢重蹈覆辙,勾结朋党,一并重处。

赵南星看到皇帝奏疏后,认为这是在变相责骂他处事不公。十月十六日,赵南星闹脾气主动请辞。朱由校这次毫不犹豫批准了,赵南星临走时还专门下旨讽刺他:御史陈九畴上疏时,如果你能秉持公正,何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身为股肱大臣,处事不能公平忠正,被人左右调弄。上次临朝听讲的时候,我就看你年迈不堪,岂能指望你来澄清吏治?既然你主动要引咎归乡,那就回去好好反思吧。

一般情况下,朝廷大员交出大权,主动辞职回去,皇帝都会假意挽留一下再同意。朱由校不仅没有挽留,还狠狠地斥责了赵南星。赵南星收拾好行李,朱由校都不准驿站的人为其提供车马,让他自费回老家,君臣之情荡然无存。

十月十八日,高攀龙主动辞职,朱由校也同意了。临走时下旨斥责他:左都御史为风纪重臣,应当秉公执法,你既然说你不徇私情,那你为何还帮助魏大中推选谢应祥,不愿意公正执法?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好好反思。同样,朱由校让高攀龙自费回家。

赵南星和高攀龙走后,吏部和都察院又会推吏部侍郎陈于廷、左副都御史杨涟暂时接管吏部和都察院。朱由校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就想看看陈于廷和杨涟接下来怎么干。

陈于廷刚坐上吏部尚书,就立刻报恩,把冯从吾、汪应蛟、乔允升等东林党人安插到空缺部门。

朱由校看到冯从吾就来气,这个人天天只知道讲书上大道理,问他具体办法屁都想不出来,还要在京城办首善书院。

杨涟暂时接管都察院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和左光斗商量如何扳倒政敌。左光斗认为,上次弹劾之所以没成功,是罪名太少了,他决定重新创作出魏忠贤和魏广微的三十二大罪状,打算在十一月初二上朝时当众宣读。两人还没动手,就被魏忠贤人的刺探到消息了,及时汇报给了魏忠贤。

朱由校收到消息后非常失望,东林党人真的是冥顽不灵,给多少机会他都不会珍惜。他下旨将陈于廷、杨涟、左光斗全部革职为民。

处理完这些人,朱由校还是希望首辅韩爌能好好工作,摒弃党派之争。他对韩爌说,以前的票拟多有失当,以后遇到重要事情,要与其他阁臣商讨,集思广益,不要乾纲独断。同时,他也要求其他内阁成员积极参与决策,不要袖手旁观。

这话说得很中肯了,结果韩爌听了立马不乐意了,想让其他成员分我的权力,没门!

韩爌立即交上辞职报告,皇帝也立即批准了,赶紧收拾东西快走。依照惯例,首辅离职一般都会加个封号,发点养老金,派点士兵护送他荣归故里,比如之前的叶向高。但是朱由校却什么都没给,因为他知道韩爌这个人不配,很多年以后时间会证明朱由校的判断是对的,韩爌将在崇祯朝继续他的误国事业。

韩爌走后,由东林党的朱国桢接替首辅位置。这位老兄不愧为东林党人,脑子少个筋那是标配。他对朱由校说,自嘉靖以来,内阁秉笔的只有首辅一人,权力怎么能分给其他人呢?

从嘉庆到万历这段时间,内阁首辅的权力越来越大,其他辅臣几乎成了摆设,每天就照理过来喝喝茶、聊聊天。首辅决定什么事,大家跟着鼓掌就行了。在这期间,诞生了明朝两个最厉害的内阁首辅,分别是严嵩和张居正。但是首辅的权力不应该有这么大,内阁成员都有权力参与政事讨论,共议形成票拟。要不内阁放几个辅臣干嘛,直接放一个得了。

果然,臣子只记住对自己好的,而不在意这样做对不对。

现在朱由校告诉朱国桢,以后不这样搞了,要实施“众辅分任,政权始分”。首辅不存在了,内阁成员都有资格参与讨论,集思广益。这是个进步的表现,也是防范内阁专权的有效措施。这样的决定,竟然还能遭到东林党人的贬低和抵制。

朱国桢好不容易熬到首辅位置,他难以接受这样的改革,引疾求罢。朱由校考虑到这个没有和东林党沆瀣一气,还是以首辅之礼送他荣归故里。他走后,明史习惯把顾秉谦放在首辅位置,但此时内阁其实不再有首辅,众辅臣权责一致。

【诛杀六君子】

杨涟、左光斗等人被削职为民,朱由校没有打算再处理他们了。明史说魏广微和魏忠贤相互勾结,准备致二人于死地,主要是害怕杨涟和左光斗再弹劾他们两个。就杨涟写奏疏的水平来看,说话从来不经过调查,能被他弹劾下去估计真难,除非遇到昏君。

真正把杨涟和左光斗送到断头台的,还得感谢他们的好战友汪文言。在杨涟被削职为民后,汪文言又发挥了自己纵横家的水平,及时把信息传给了关外的孙承宗。经过汪文言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孙承宗竟然带兵回来要清君侧。这个之前说过,朱由校以孙承宗有违祖制,擅离驻地将孙承宗堵在通州。

与此同时,汪文言还通知了甘肃巡抚李若星。李若星也打算清君侧,准备和孙承宗来个东西夹击,这已经严重威胁了皇权。

孙承宗他不了解魏忠贤那一派,也许也不了解东林党这一派。在即将酿成反叛谋逆大罪之时,他悬崖勒马,回到了驻地。之后无论言官怎么弹劾,朱由校都不为所动,继续留用孙承宗。

经过此事,汪文言让朱由校深深地记住了他。言官们揣摩到了皇帝心思,弹劾奏疏随后就一连串过来。

天启五年二月初四,大理寺丞徐大化弹劾杨涟、左光斗收受贿赂,通过汪文言与秉笔太监王安勾结。朱由校接到奏疏后,就下令逮捕汪文言。

三月十六日,汪文言被押解到北京,下镇抚司。时隔三年,汪文言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此时镇抚司当家的已经不是那个和言善色的刘侨,而是冷酷无情的许显纯。再也没有好酒好菜了,招待他的是镇抚司花样百出的酷刑。

曾经,汪文言入狱时,东林党智囊黄尊素说,无论如何要通过关系保住此人,否则他一招供,大家都完蛋。

现在东林党大多离开了朝堂,再也没有人有通天的本事来救汪文言了。一套酷刑用完,汪文言就把东林党人干的事都招出来了。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袁化中通过汪文言,接受熊廷弼贿赂的银子两万两,帮助他打通各方面关系,暂时保住性命。熊廷弼当初给汪文言四万两银子,转手就变成了两万两银子,其中两万两直接被汪文言扣下去了。

明史说汪文言起初找到魏忠贤帮忙,承诺给四万两银子,让魏忠贤帮忙说情暂缓执行死刑。后来又未兑现,所以魏忠贤大怒要杀了熊廷弼。

通过这段记载,基本可以肯定熊廷弼家人确实拿出了四万两银子给汪文言,托他找魏忠贤帮忙打通关系。大家想想看,如果汪文言真的找魏忠贤救熊廷弼,事成后不给钱,那么魏忠贤一定会找个机会举报熊廷弼贪污杀掉他。魏忠贤不可能等到三年以后再来报复,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这情形类似《陶朱公长子吝金害弟》)

所以我推断真实的情况是汪文言拿了熊廷弼的好处之后,直接又扣下两万两银子,用剩下的两万两银子找东林大佬们帮忙留下了熊廷弼。这才是比较符合逻辑。

因为,熊廷弼落得如此下场,背后就是东林党人支持王化贞在干扰。熊廷弼出事后,他第一反应不可能是想到找东林党人帮助他,所以托汪文言找魏忠贤帮忙。

汪文言跟魏忠贤不熟,且魏忠贤又非常中心于朱由校,他不大可能会冒这个风险去贿赂魏忠贤。假如失败,他可能连命都会丢掉。这个时候,汪文言的选择只能是找东林党人,东林党当时正好把控了内阁、吏部、都察院等重要部门,是有能力保住熊廷弼的,而且魏忠贤也不知道其中内幕,否则他一定会举报东林党。

等到汪文言出事后,极有可能反咬魏忠贤受贿,终究无凭无据。所以,明史《熊廷弼传》只写了“廷弼令汪文言贿内廷四万金祈缓,既而背之。魏忠贤大恨,誓速斩廷弼。”这样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可能张廷玉本人也无法闭着眼睛说魏忠贤拿了钱,也不便直接写清楚钱到底哪里去了。

在许显纯一顿酷刑招呼下,果然如之前黄尊素所料,汪文言受不住了,招供出了一大堆东林党人。当然了,东林党人后来再次得势后说这些供词都是假的。

三月二十七日,朱由校正式下旨逮捕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袁化中等六人,严加审讯。同时将涉案的赵南星、王之寀、李若星、熊明遇等16人削籍,派抚按勘问,共追回赃款6万两白银。

按照规定,汪文言已经在镇抚司画押招供,应转交刑部最后审讯定罪。天气酷热,汪文言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许显纯上疏提出将汪文言交给刑部,但遭到朱由校拒绝。

许显纯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显然不能让朱由校满意。他下令,让许显纯继续用酷刑,进一步审讯汪文言。各种酷刑齐下,汪文言在四月初四惨死狱中。

对于这个案件如此重要的人物死去,朱由校给出的批示就一句话:“汪文言不以病闻,如何遽死?许显纯好生疏纵,以后监犯务要著实防范,有病亦须医治。”

朱由校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惩治东林党,汪文言只不过是个导火线而已。他活与不活,都不影响朱由校处理之后的东林党人。

四月十五日起,杨涟等人陆续进入狱后。在他们来之前,许显纯已经按照上级要求,把供词都准备好。上面给六人分别制定了赃款指标:杨涟二万两,左光斗二万两,周朝瑞一万两,顾大章四万两,袁化中六千两,魏大中三千两。

面对严刑拷打,六个人勇气可嘉,拒不承认栽赃的供词。案件这样僵持着,一直没有进展。

每次打完,六个人就在一起研究策略。开始六个人决定以血肉之躯抵抗镇抚司酷刑,几轮下来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左光斗建议,要不先画押认罪。按照规定,犯人一旦画押,就改送刑部量刑。到了刑部以后,再找找关系伸冤。如果继续这样耗着,最后撑不住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六个人画押以后,许显纯于七月初七奏请将杨涟等人送交刑部。他也不想把这些弄死在镇抚司,背上千古骂名。

朱由校直接驳回许显纯的奏请,立刻下旨:杨涟等党庇熊廷弼,败坏边疆战事,又纳贿招权,在移宫一事上陷害朕于不孝,罪恶滔天,许显纯不得徇私。

除了许显纯外,内阁大学士魏广微也在设法相救,几次找魏忠贤说情,恳请他出面说服朱由校,均被魏忠贤拒绝。吏部尚书崔景荣也写信给他,请他以阁臣身份出面全朱由校。

魏广微呈上一份揭帖,劝说朱由校说:“杨涟等人诚然是有罪之身,但之前也是朝廷辅国大臣,即使他们所犯赃私为真,按照此前惯例,他们经镇抚司审讯画押,应转交刑部照例量刑。……臣听说古代帝王见到戴罪臣子忏悔哭泣,会因其本心不恶而不想施加重罪,而法又不能置之不顾,故而悲伤于心,泪流满面。杨涟等人非铁石之身,每日加刑,很快就将死去,这岂不是有伤皇帝好生之德,与古代圣贤帝王之行为大不相等。”

朱由校将揭帖留中不发,未给答复。此时反对东林党的人恨不得他们早些死,对于魏广微这种为敌求情的行为大为恼火,相互争吵,最后以魏广微辞职而告结束。

本来在镇抚司,对犯人一般五天打一次,让犯人能够喘口气,伤疤好了再接着打。朱由校看到很多人为杨涟求情,打破惯例,要求许显纯每天都严刑拷打,尽快完成追赃任务。

有点社会经验的都能看出,杨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贪污那么多钱。会贪污钱的人,一般都比较低调不说话,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有谁会像杨涟一样整天到处找政敌打嘴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说他一点都没贪污也不可能,毕竟他在东林党也混得开,他是东林党的正义廉洁招牌,很多公关的事情都要他去做。杨涟平时估计也就收点小礼,去高级一点的酒楼吃点饭。

许显纯都快把杨涟的皮剥掉一层,依然完不成两万两银子的指标。杨涟的母亲和妻儿把家里的少量的田地和房屋全都卖了,带着孩子住在城楼上。乡亲不忍,一起凑钱,加在一起仍才750两,这离指标还差得远呢。

许显纯把所得赃款上交,朱由校要求继续追赃。七月十四日,杨涟被酷刑折磨致死。据说他被打得皮开肉绽,铜锤击胸,钢钉入脑,最后被土袋压身而死。《国榷》记载,死前杨涟用留下绝笔血书,共一百八十字,由同狱孟淑孔藏了起来。后来孟淑孔也被许显纯杀死,血书内容被一个珠宝商某某记下来,才得以流传出来。

网上可以搜到这个狱中血书的内容。但这内容可信度很低,而且极有可能出自东林党人后来杜撰的。

稍微抬个杠,杨涟用鲜血写下一百八十字的血书,哪里来的鲜血?如果是咬破手指,那就是胡扯,武侠小说看多了。要不大家试试咬破手指写一百多字看看,小时候我手指割破了,还亲自试验过,血流速度根本达不到写字要求。慢慢写好几个字,血液就开始凝固了,要写还得重新把手指弄破。

当时杨涟受完刑,可能身上正在流血,就算他有足够的血来写字,那么字又写在哪里?要是写在墙上,孟淑孔不可能把墙拆了藏起来。要是写在衣服上,这么些天,衣服早已被血迹染红,很难有适合的地方写了。要是写在纸上,那更不可能了,许显纯还不会贴心到递给杨涟一张纸,让他写遗书。

就算纸也有了,血书也写好了,怎么可能被一个珠宝商带了出去?镇抚司主要都是抓贪官污吏,一个珠宝商某某怎么也被抓进了特务机构?太违反常理了,当然了大家可以认为这个珠宝商得罪了许显纯,被顺带抓了进去。

除了杨涟,左光斗的遭遇也很惨。他的学生史可法来到狱中,看见恩师披头撒发挨着墙壁,面额焦烂难以辨认,左膝筋骨尽露。

“是谁?”声音苍劲有力。

史可法不语,抱着恩师,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左光斗已经睁不开眼睛,通过声音还是认出了史可法。他立刻怒声叱骂:“庸才,竟然跑到这种地方。国家之事,已经糜烂至此,你只身来到这里若遭遇毒手,天下之事由谁来支撑!如果再不走,我就先把你打死,免得奸人残害于你。”

史可法含泪拜别恩师。后来,史可法每次提及恩师,莫不掩面哭泣,感叹道:“吾师肝肺,皆为铁石而铸。”(左忠毅公逸事)

魏大中被逮捕的时候,竟然雷电交作,风吼水立,士民拥之泣送者数万人。其他几位被抓情况差不多也是如此,都是万人相送,鸣冤不止。这些记载无非都是后人添油加醋所为。

经过残酷的审讯,从袁化中追得赃款五千多两,从周朝瑞追得赃款一万两,其他人均无法如数交上赃款。这六人除周朝瑞外,出身都比较贫寒。许显纯为了完成指标,就骗这几位,只要把赃款如数凑齐,他交完差事就能他们去刑部处理。其他五人几乎倾家荡产,也未凑齐索要的赃款。

到八月二十日,除顾大章以外,其他五人全部毙命。顾大章能活下来,是因为他的赃款指标最高,许显纯给他足够时间方便筹钱。其他五人全部死后,为了彰显皇帝的仁慈之心,朱由校才批准将五具尸体和一个半死之人送到刑部量刑。

熊廷弼也受牵连被斩首,后传首九边。以熊廷弼的工资收入,很难能拿出四万两银子找人打通关系,确实让人震惊。

之后,朱由校又下令逮捕高攀龙、周顺昌、周起元、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等七人,除高攀龙投水自尽,其他六人也均惨死狱中,时称东林七君子。

怎一个惨字了得!

崇祯继位后,东林党重新得势。审讯许显纯时,让黄尊素儿子黄宗羲旁听。许显纯不赞同东林党人将诸多残害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坚持说自己是执行皇帝的命令,而且他曾经也上疏,要求将杨涟等人送交刑部,未得皇帝批准。

此时,旁听的黄宗羲从袖中拿出事先藏好的锥子,冲过去对着许显纯就是一顿狂扎。许显纯顿时血流不止,连连求饶,在东林党人为他提供好的供词上画押认罪。

在一边负责审讯的东林党人不仅不制止黄宗羲滥施酷刑,还在一边大赞他为父报仇,是为大孝子。

东林党很多时候所作所为,类似我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武侠剧情节:当名门正派被邪教中人围攻的时候,正派人士总会说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只会以多欺少;而当名门正派围攻邪教中人的时候,邪教中人说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名门正派。这时候,名门正派又会说,对于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不必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

东林党失败了可怜,阉党失败了一样可怜,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更聪明。

【东林之骗局】

关于东林党,最近我也看了许多研究的著作和论文,基本是一边倒的趋势,无非是一帮讲究正义的东林党人被被逼无耻的阉党魏忠贤迫害了。

但是他们又发现,如果直接说自己连个不识字的魏忠贤都干不过,又有损自己的形象,所以这时候又会把皇帝刻画成一个弱智,对魏忠贤唯命是从。无论是明史,还是东林大佬们留下的笔记,几乎都是一个风格。

后人在研究东林党的时候,所用的参考材料几乎都是东林党人留下的,基于这样的史料基础,怎么可能得出客观正确的言论。

还有的傻先生写的东林党议,把东林党都吹上了天,认为他们清正廉洁,忧国忧民,深受人们爱戴。所持论据是东林党人被抓的时候,男女老幼都拦路哭送,动辄就是上万人。一看后面的用的参考材料为赵南星《梦白先生集》,黄尊素《黄忠端公集》,黄宗羲《明儒学案》,杨涟《杨大洪先生忠烈实录》,左光斗《左公纪实》等等,均为后人根据他们留下的笔记编撰而成。

我们今天绕过东林党人留下的浩瀚史料,就来谈一谈朱由校为什么要致杨涟等人于死地。

杨涟和左光斗被提拔重用,主要是因为在移宫案中,他们从李选侍那里夺走了朱由校,并拥立他登基,杜绝了李选侍垂帘听政的想法。之后,东林党人因为立功,才得以回朝任职,掌控机要部门。这就是移宫案的主要内容。

现在问题来了,移宫案中以杨涟为首的东林党人有没有拥立之功?说这个问题之前,先要明白什么叫拥立之功。拥立之功主要是针对皇帝接班人存在多个选择的时候,大臣从中拥护某个人登上皇位。比如努尔哈赤的时候,没有明确指定接班人,有四个候选人存在。这时候岳托和萨哈廉说服大贝勒代善,率先拥立四贝勒皇太极,这个才算拥立之功。

再回头来看朱由校,他是否需要大臣拥立?显然是不需要的,他是长子,又是光宗临终前指定的合法接班人,包括杨涟在内的一大堆顾命大臣都看着,你们不支持朱由校登基,难道还想自己来吗?东林党做这些事只不过是履行岗位职责,何来功劳之谈?

正常情况下,光宗丧事结束,朱由校继承皇位,群臣跪拜就行了。只是这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朱由校的养母跟他闹矛盾,把他留在身边逼着他封自己为皇贵妃。封李选侍为皇贵妃,也是光宗死前得遗诏。

东林党的杨涟和左光斗非常极端,一下子就认定李选侍想学武则天垂帘听政。杨涟带着一群顾命大臣,利用王安里应外合强行把朱由校抢了过来,给他洗脑,想方设法让朱由校相信选侍要垂帘听政。最后东林党人以拥立之功自居,众正盈朝。

问题是,武则天不光是垂帘听政,他还服侍过父子二人。作为臣子这样说,不等于变相侮辱皇帝乱伦吗?朱由校开始才16岁,不太了解情况被你们忽悠了,等他渐渐长大明白了这其中道理,他心里能开心吗?

东林党通过欺骗的方法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好处,此时应该夹着尾巴好好工作,前事不用再提。

可是他们还不安分,得到好处以后,还想要更多,贪得无厌。不断地翻出移宫案炫耀自己的功劳,在天启元年东林党的奏疏几乎都跟这个有关。这样做,不是变相找死吗?

再说红丸案,李可灼和崔文升都希望借此机会治愈光宗,由此获得仕途上的晋升,怎么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毒,傻子也不会这样做。郑贵妃更不会指使方从哲毒害光宗,光宗尚有朱由校和朱由检两个儿子,怎么样也轮不到让自己的弟弟朱常洵继承皇位。

又是杨涟,不断造谣说李可灼和崔文升受方从哲指使,下药害死光宗。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杨涟还用这种小伎俩一直忽悠皇帝,皇帝怎么可能不杀你?而纵观杨涟一生,最大的功劳就是在移宫案中带领众臣拥立朱由校登基,最后却被证明这只是个谎言。

从万历到天启,结合东林党重点涉及的红丸案和移宫案,可以看出,东林党人数众多,基本是靠着欺骗和造谣一步步蒙蔽皇帝,进而打击政敌,获得仕途上的晋升。执政后又专注党争,无心治国,致使国事日渐崩坏。

也许他们当中有忧国忧民的正人君子,但更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如缪昌期。他也算是东林党里面知名人物了,一直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可是谁能想到这幅正义面孔之下,还藏着一副不为人知的一面。

根据东林党人文震孟之子文秉所著的《先拨志始》记载:冯铨,因为长相俊美就不断受到同事性骚扰,尤其是缪昌期做的最过分。冯铨的父亲冯盛明为辽阳兵备,因打仗逃跑被追求责任。冯铨苦苦求助于这些君子们(暗指东林党),而被迫接受缪昌期许多更过分的要求。缪昌期还经常当着众人面侮辱他,冯铨大为不堪,因为怀恨在心欲找机会报复。(翰林冯铨者,涿州人,年少而美,同馆颇狎之,左谕德缪昌期狎之尤甚。铨之父冯盛明为辽阳兵备,因边患望风南奔。铨求援于诸君子甚哀,而曲事昌期更至。昌期每侮之众人中,铨大不堪,以此怀恨欲报)

谁能想到,东林君子也会龌龊到这种地步。冯铨也是个悲剧,跟历史上的慕容冲一样,一介美男硬是被糟老头给糟蹋了。

写完这一节,让我感叹东林党厉害之处在于各个口齿伶俐,被罢官在家还专注写作,留下太多的文集和各类文学作品,让后人在他们的著作中难以找出事实真相,是非黑白亦为之所控,牢牢把控着当时的舆论。正如鲁迅所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相信,谎言终究会被拆穿,真相早晚会渐渐到来。东林党溢美的词语再多,也难以掩饰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丑陋。(最近红眼病刚好,所以更新速度较慢,谢谢大家一直关注,有时候看了一两遍还有错别字,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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