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賈寶玉的《秋夜即事》詩

賈寶玉的《秋夜即事》詩
《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原創)賈寶玉的《秋夜即事》詩


秋夜即事
  絳芸軒裡絕喧譁,桂魄流光浸茜紗。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溼棲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沉煙重撥索烹茶。
絳芸軒,來源於常熟錢謙益的“絳雲樓”。
錢謙益(1582年—1664年)字受之,號牧齋,晚號蒙叟,東澗老人。學者稱虞山先生。清初詩壇的盟主之一。蘇州府常熟縣鹿苑奚浦(今張家港市塘橋鎮鹿苑奚浦)人。同吳梅村,龔鼎茲三人史稱“江左三大家”。皆以詩歌擅名。
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59歲時,迎娶23歲的秦淮名妓柳如是。錢謙益為她在虞山蓋了壯觀華麗的“絳雲樓”和“紅豆館”。兩人同居絳雲樓,讀書論詩相對甚歡。錢謙益戲稱柳如是"柳儒士"。柳如是後生有一女。嫁無錫趙編修玉森之子。錢謙益曾經一度落獄,柳如是憑一己之力營救了出來。後來為了保護錢家的財產,自殺吊死在榮木樓。後人寫有《絳雲樓俊遇》詳述其事。絳雲樓取意於錢謙益於虞山北麓構樓五楹,匾曰“絳雲”,取《真誥》“絳雲仙老下降。仙好樓居”。該樓是錢謙益的藏書樓。1650年庚寅遭受火災,藏書盡毀。後來柳如是移居於紅豆山莊。


絳芸軒,最早出自《紅樓夢》第八回,一時黛玉來了,寶玉笑道:“好妹妹,你別撒謊,你看這三個字那一個好?”黛玉仰頭看裡間門斗上,新貼了三個字,寫著“絳芸軒”。【甲戌側批:出題妙。原來是這三字。】【蒙府側批:照應絳珠。】《紅樓夢》中的“芸”和“雲”字有時候混著寫。
絕喧譁,即沒有吵吵鬧鬧的聲音。
桂魄流光,即指明月,同《夏夜即事》中的“麝月”意思差不多。

(原創)賈寶玉的《秋夜即事》詩


茜紗,即指紗窗。《紅樓夢》第七十九回: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古代紗窗寫法,另有碧紗和綠紗。綠紗,見於《紅樓夢》第一回。碧紗,見於第三回“碧紗櫥”《花底拾遺》:碧紗窗下,摹疏影作刺繡譜。
茜紗是一種紅色的。稱為“朱樓”“紅樓”的真正意義就來自於此。後人經常錯讀為房屋牆壁是紅色的。“絳雲樓”“絳珠”的“絳”同“茜”字一樣,都表示紅色。碧紗和綠紗是同一種稱呼,即我們後來稱為“青樓”的來源。紅樓和青樓的區別,就是南京秦淮歌姬中舊院和珠市,南市的區別。舊院是屬於高級妓院。作者的這首詩歌蘊含一個非常重要的用典和“酒渴”的用詞。這個典故出自唐代詩人李白《前有一樽酒行二首》:
其二
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
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欲安歸?
其中“看朱成碧”就是這首詩歌的背後寓意。
唐代武則天《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韓元吉(1118~1187)《明遠次韻超然談道因以謔語為戲將無同耶》:
忘機亦忘言,政作口掛壁。
因君強一語,習氣乃乘隙。
昨夕飲君家,看朱忽成碧。
醉歸城南路,不記足所歷。
尚想兩紅妝,翠袖香襞積。
我歌君為舞,舉手還恨窄。
詩成漫不省,嘆我真惡客。
賸肯來看山,未厭一水隔。
《紅樓夢》第十六回:鳳姐道:人家給個棒槌,我就認作針。就是寓意作者“看朱成碧”的意思。
南朝·梁·王僧孺《夜愁示諸賓》詩:“誰知心眼亂,看朱忽成碧。”因為是吳梅村打心底裡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卞玉京因善飲酒而出名。由於卞玉京的身份,吳梅村以為她是一個不潔的妓女一樣。後來交往中發現卞玉京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十美詞紀》記載她就是象一個“良家婦”。卞玉京第一次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吳梅村,吳梅村也記錄這個事情:
吳梅村(春思):
嬌眼斜回帳底,酥胸緊帖燈前。匆匆歸去五更天,小膽怯誰瞧見?臂枕餘香猶膩,口脂微印方鮮。雲蹤雨跡故依然,掉下一床花片。

掉下一床花片,即是說卞玉京還是一個處女。《葬花吟》: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就是說她一生只愛上你一個。這就是“茜紗”同“綠紗”的區別原因之所在。因為林黛玉剛入賈府進來的時候,就是住在“碧紗櫥”裡的。
苔鎖石紋容睡鶴,《補花底拾遺》:噴水潤莓苔。睡鶴,指沉睡不醒的文人。鶴,代指文人。《紅樓夢》中也作為作者自稱。如“寒塘渡鶴影”。有時候也用“鵝”這個字來代指。鵝,通常是指未顯達的書生。鶴是指已經功名成就的書生。吳梅村【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駕鵝逢天風,北向驚飛鳴。這裡就用了“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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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鎖石紋容睡鶴,意思是說進入了世外桃源一樣,非常清靜地享福。還有丫頭經常把小道上苔蘚故意澆灌養植,這是為了防止有人過來打擾清夢。
井飄桐露溼棲鴉,吳梅村【生查子】 香暖合歡襦,花落雙文枕。嬌鳥出房櫳,人在梧桐井。
棲鴉,一般指非文人嫖客。或者傖父之類的人。
《板橋雜記》記載:王月,字微波,母胞生三女:長即月,次節,次滿,並有殊色,月尤慧妍,善自修飾,頎身玉立,皓齒明眸,異常妖冶,名動公卿。桐城孫武公暱之,擁致棲霞山下雪洞中,經月不出。己卯歲牛女渡河之夕,大集諸姬於方密之僑居水閣,四方賢豪,車騎盈閭巷,梨園子弟,三班駢演,閣外環列舟航如堵牆。
萊陽姜如須,遊於李十孃家,漁於色,匿不出戶。方密之、孫克鹹並能屏風上行,漏下三刻,星河皎然,連袂間行,經過趙、李,垂簾閉戶,夜人定矣。兩君一躍登屋,直至臥房,排闥開張,勢如盜賊。
方密之,即方以智。
上述二例可見當時江南文人的生活腐朽墮落。
抱衾,《會真記》紅娘抱衾而至事。金鳳,指燒香用的爐子。北齊蕭放《冬夜詠妓》:「銀龍銜燭燼,金鳳起爐煙。」


倚檻人歸落翠花,即指吳梅村的《春思》。
沉煙重撥,《花底拾遺》:花時深閉小閣,怕觸香菸。吳梅村《醉春風·春思》:門外青驄騎,山外斜陽樹。蕭郎何事苦思歸,去、去、去。燕子無情,落花多恨,一天憔悴。私語牽衣淚,醉眼偎人覷。今宵微雨怯春愁,住、住、住。笑整鸞衾,重添香獸,別離還未。
這首詩歌總體上說寫的很黃很色也很墮落。
但思想的主要看點是在“苔鎖石紋容睡鶴”詩句中。花蕊夫人:“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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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五十七回,黛玉笑道:“你要是個男人,出去打一個報不平兒。你又充什麼荊軻聶政,真真好笑。”
吳梅村《臨春閣》:畢竟婦人家難決雌雄,則願你決雌雄的放出個男兒勇。
癸酉本第八十五回:湘雲噘唇道:“我要是會變,就變個男人把那些賊寇殺盡。天天戰戰兢兢的,實是沒趣!”
癸酉本第八十六回 鳳姐道:“但凡我是個男人,就帶兵打他孃的賊寇。老孃可不是誰想欺負就欺負的。”
《研堂見聞雜記》寫柳如是:同時又有柳夫人者,本一娼也,博學能古文辭。大宗伯錢公,素以博學重海內,柳慕之,一日,扁舟來謁,遂訂終身,居恆與之角藝,錢往往為之屈。才極不羈,牧齋逮時,能戎就裝變服,挾一騎護之。居家則為道人裝,別有一種風調。《絳雲樓俊遇》寫柳如是:錢或倦見客,柳即與酬應。時或貂冠錦靴,時或羽衣霞帔。清辨泉流,雄談蜂起,座客為之傾倒。《紅樓夢》寫芳官,史湘雲和林四娘,也都是擁有男人性格,非常獨立的那種氣質。
吳梅村《子夜歌》:故使歡見儂,儂道不相識。曾記馬上郎,挾彈門前立。


《望江南》寫秦淮名妓薛素素:江南好,舊曲話湘蘭。薛素彈丸豪士戲,王微書卷道人看,一樹柳摧殘。
【柳初新(閨思)】玉驄嘶去,欲窺還避,肩倚侍鬟微掩。
寫名妓楚雲《山塘重贈楚雲》:挾彈城南控紫騮,葳蕤春鎖玉人留。
秦淮歌姬很多都會騎馬射箭打彈弓的,女扮男裝也是一種時尚。《紅樓夢》裡寫的練習射箭的事情其實就是這些事情改本過來。
《花底拾遺》也記錄了這些秦淮歌姬練習騎馬的情景。“墮馬急挽垂楊。聞叢邊鈴索聲,低喚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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