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唄、白條,已成套現灰產新生意

在網上,有很多人質疑雲付,是否屬於“傳銷”。“這怎麼是傳銷呢?這叫裂變發展”,做過雲付的人,都這樣回答。


在“九六費改”之後,線下信用卡套現等灰產被遏制,卻奇蹟般繁衍出一條“線上錢包”產業鏈。

套現灰產,被包裝成高大上的創業項目,通過多級分銷的方式獲客,甚至在全國召開大會,拉人頭。

“他們就如蟻后,除了自建巢穴,還會派出蟻軍,在全國批量築巢”,業內人士稱,他們通過貼牌方式,繁殖出上千平臺。

千億套現灰產,正在被線上錢包蠶食瓜分,而這背後,也醞釀著巨大的危機和隱患……

冰山一角

7月初,中介圈一片歡騰。

他們開始推廣一門新的生意:花唄套現。

夏風每天往各個QQ群、朋友圈、網賺論壇及貼吧中撒廣告,瘋狂刷屏:“花唄套現秒到,利率低至0.3%-0.6%”。

花唄、白條,已成套現灰產新生意

花唄套現廣告

生意火熱非凡,每天都有幾十個人加他微信,“大哥,求帶”。

套現的流程,也極為簡單。

用戶需要去下載一個叫“雲付”的APP,然後按照要求填寫身份信息,甚至需要手持身份證上傳照片。

有趣的是,在填寫所有的信息之前,強制要求填寫“推薦人”信息。

而夏風要求,推薦人必須填他。

接著,夏風會給用戶一個二維碼,掃描之後可用花唄支付。最終的錢,會扣除一定套現費,直接打到用戶綁定的銀行卡里。

“以前套現花唄、白條、拿去花這種產品,相當麻煩”,夏風稱,這需要找到可以合作的電商,購買一件商品,店家還得假裝發貨,最終才能成分。

而這樣的套現成本極高,中介要收取30%左右的佣金。

類似“雲付”這樣的線上錢包APP出現後,套現變得極為簡單——註冊、掃碼、到賬。

因為螞蟻金服的風控很嚴,監控到異常後,就將其關閉,“通道很不穩定”。

於是,線上錢包就和巨頭們打起了游擊戰,7月“雲付”的通道失靈後,“俏美錢包”還堅持了一段時間。

這就像一場貓鼠遊戲,一方在追殺,一方狡兔三窟,四處躲竄。

一本財經追蹤其下,發現套現互聯網巨頭,只是冰山一角,而信用卡套現,才是他們的主營業務。

線上錢包,已形成一條龐大產業鏈,在全國瘋狂擴張、裂變。

分銷裂變

這條產業鏈是如何形成的?

那就要先從中國的地下套現灰產說起。

“套現灰產,起碼有千億的市場”,緊盯這條產業鏈的業內資深從業者曲世軒稱,其實三分之一的信用卡、網貸都有套現需求,“保守估計,套現人群有數千萬來計算,這都是一個每年千億的市場”。

而原本線下最常見的線下套現,就是POS機套現。

根據行業的不同,線下POS機刷卡費率也不同,一般套現者會選擇費率最低的超市、加油站等行業,費率只有0.38。

但這條瘋狂的套現灰產,在2016年9月6日銀聯費改後,遭遇重創。

“費改後,線下的費率統一變成了0.6,套現的成本快增加一倍”,曲世軒稱。

因此,類似雲付這樣的線上錢包,開始了集中爆發。

“很多線上錢包的宣傳,包裝得很高大上,說是聚合支付和新式創業項目,但用戶主要還是他們來套現”,曲世軒稱。

而線上錢包的套現邏輯,和線下幾乎一樣:在線下,你可以找一家有POS機的商家,將錢刷出來,商家扣掉一定費率,再將錢返給你。

而如此,套現流程全部流動到了線上。

比如,花唄套現,就是一些商戶將自己的收款二維碼放在“雲付”上,用戶支付後錢直接進入他的賬戶餘額,實現套現。

而信用卡套現,就是輸入卡號、有效期、名字、安全碼等要素,就可以將錢刷出。

“因為線下POS機統一了費率,基本都是0.6,而線上的通道多而負責,費率從零到0.4不等,遠比線下便宜”,曲世軒稱。

而這背後,依然是商戶和平臺勾結,共同分成。

因為支付寶、微信、京東等公司的風控較嚴,一旦發現商戶異常,就會降額或關停,極不穩的,因此,線上錢包的核心業務,是信用卡套現。

2016年下半年,線上錢包開始爆炸,這些項目為了跑馬圈地,開始用一些“畸變”的方式擴張。

90後的小夥夏風,曾做過很多網賺項目。在今年年初,他被雲付的項目吸引。

“宣傳語特別有誘惑力,相當於你做了自己創業,只要不斷髮展下線,就可以躺在家裡賺錢”,夏風稱。

而云付的APP介紹上稱:“分享就能賺錢,無限三級裂變,無限分銷代理,坐在家裡也能做全國生意。”

為了刺激大家推廣,雲付匹配了一套嚴密的分級體系。

雲付共分為員工、店長、老闆、渠道商、代理和高夥人6個級別,每個級別的費率不同,級別越高,費率越低。

按照多位雲付的參與者的解釋,你可以賺你所有的下線們的費率差額,級別越高,越划算,“用費率的差額,乘以套現金額,就是你的所得,當然,同級就沒有分潤”。

這就是為什麼註冊的時候要填寫“推薦人”的原因,因為需要知道你的上線是誰。

他們打了個比方:如套現銀聯小額,最底層的員工級別套現了10萬元,按照0.5%的費率是500元,那與員工相關的5個等級都可以分成。

店長可以拿50元,老闆拿50元,渠道商拿20元,代理拿30元,高級合夥人拿30元。

夏風在體系刺激下,開始瘋狂發展下線。

他每天都去有套現需求的網貸口子群去推廣,並給每個朋友“安利”雲付產品。

“我就想,你們要麼和我一起做雲付,要麼把我拉黑”,夏風豁出去了。

他甚至僱傭了放假的學生,讓他們去人聲鼎沸的地方發傳單,一天給50元。

而在雲付的APP內,每天都會推出適合傳播的圖片和文案。

圖片都是曬自己的鉅額的收益,動輒日收入十幾萬。

而文字,也極具煽動性,如“0成本創業”、“躺著賺錢”。

這些素材給夏風提供了彈藥,他們每天用這些文字開始轟炸各個群和自己的朋友圈。

APP內提供的營銷推廣文案和素材

夏風的團隊漸漸壯大,有傳統POS機銷售人員、擼網貸口子的人或者中介,甚至還有銀行經理。

“很多銀行的人也在推廣雲付,客人辦完信用卡,就推銷這個產品,後來還有一些辭了銀行的工作來做雲付的”,夏風稱。

兩個多月後,夏風每天分潤已達到400多元。他看勢頭不錯,果斷花29800升級到了高夥人身份。

目前他已有了一個幾萬人的團隊,但夏風毫不滿足,“有的大團隊已幾十萬人了,老大光靠分潤,就能日入上萬。”

夏風稱,目前像他這樣的高級合夥人就有幾百個,每個人手底下都有幾萬到幾十萬的下線。

按照這個數據計算,雲付的用戶已達數千萬。

在網上,有很多人質疑雲付,是否屬於“傳銷”。

“這怎麼是傳銷呢?這叫裂變發展”,做過雲付的人,都這樣回答。

“雲付已成為線上錢包產業鏈中,最大的玩家”,曲世軒稱,而後來者大多都效仿“老大”的推廣奇招。

曲世軒甚至注意到,行業還有更誇張的玩法。

“有一家公司,甚至在全國各地開展會議銷售,拉人頭,每個人交298元入場,瘋狂發展下線,因為擴張過於野蠻,還被相關部分查處過”,曲世軒稱。

而就在今年6月,國家互聯網金融安全技術專家委員會公佈消息稱,“信掌櫃”和“雲付”兩家公司,均涉嫌無資質開展第三方支付業務。

而這並未影響線上錢包的業務,甚至發展出更瘋狂的批量繁殖模式。

批量繁殖

“現在市面上的線上錢包,95%都是貼牌出來的”,某一家專門為線上錢包提供貼牌服務的市場負責人高原稱。

所謂的貼牌,就是將其他家“線上錢包”APP拿過來,換一個顏色和LOGO,就直接用,快的話一天就可以上線。

“最低1-2萬都可以做,甚至還有不要錢的”,高原稱。

而云付也在通過貼牌,批量繁殖。

“貼牌費是月付3500,年費42000”,雲付客服告訴一本財經稱,並且不需要任何資質或專業背景,“只要能找好模式就可以做。”

“雲付已做過200多個OEM貼牌,僅靠這一項,每年就有了近千萬的收入”,雲付的客服人員透露。

貼牌公司和母體公司又如何合作?

“啥都不用管,公司會給貼牌者提供最低0.25%的套現費率,而貼牌公司自己再去獲客、分潤就好”,高原稱。

正是靠著這種方式,線上錢包繁殖出上千家平臺。

“這其中只有七八家巨頭,其他大部分都是貼牌公司”,曲世軒發現,巨頭就如蟻后,除了自建巢穴,還會派出蟻軍,在全國批量築巢。

線上錢包就是靠著這兩種方式,在全國瘋狂擴張:多級分銷,縱向擴張;貼牌繁殖,橫向擴張。

“勢頭太猛,基本把線下的套現都轉移到線上”,曲世軒稱。

但這些貼牌公司,只是獲客渠道,後臺都是母體公司的,他們無法獲得這個產業鏈最核心的東西——數據。

套現用戶需要填寫的數據無比完備:姓名、銀行卡、手持身份證的照片、密碼、信用卡安全碼等最隱秘的金融數據。

而這些,正是黑產最感興趣的。有了這些數據,銀行卡和信用卡的盜刷,變得極為容易。

行業中曾出現過一些小型線上錢包,假裝套現,其實是為了騙取用戶數據,“註冊之後,根本套不出錢來”。

“這部分金融數據,非常有價值的,但同時非常可怕”,曲世軒稱,比如說,如果線上錢包想走歪路,可能會導致用戶鉅額損失。

另一方面,很多套現者反過來被套。

“因為套現通道,大多盤根錯節,這些沒有牌照的公司來做,任何一個環節出錯,資金都難以保證”,曲世軒稱。

李林曾用雲付的“秒到通道”套現了3000元,結果錢並未立即到賬。

雲付客服說,銀行通道出了問題,結果兩天後錢才到。

曾經有一家小平臺,拖款幾天後直接跑路,然後過一段時間,換了個殼重新再來幹。

“但這種瘋狂,可能不會一直持續”,多位業內人士稱。

今年8月,網聯成立,未來將參與所有線上消費資金清算。

“到那時,線上信用卡支付利率也會和線下一樣,進行大一統”,曲世軒稱,甚至像微信、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都可能面臨衝擊。

這也意味著,線上錢包的套現優勢,將完全喪失。

而讓業內人士擔憂的是,抱著“過一把癮就死”的心態,很多平臺會動邪念,導致販賣數據、跑路等隱患,集中爆發。

“披著創業外衣的灰產”,業內人士如此評價線上錢包產業鏈。

儘管面臨洗牌和收割命運,卻未阻礙線上錢包的擴張腳步。

“套現是剛需,堵住了這個口,就會有下一個出口”,像夏風這樣的“創業者”,似乎並不關心未來,他們相信“槍口之下,自有逃生路”。(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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