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老上海的夜來香與百樂門

第一期主題文章,我們簡述了爵士發展史,這一期我們將帶你回到過去,重溫夜上海的黃金歲月。

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今夜的上海同往常並無二異。

昏黃燈光下的古早建築、高聳入夜霧間的摩天大樓、藏匿於其間的酒吧俱樂部、形形色色的精緻男女…...入夜後的上海方才睡醒。

迷醉夜上海,時代爵士樂|夢迴老上海的夜來香與百樂門

夜上海似乎永不疲累,不停息的在燈紅酒綠間觥籌交錯、夜夜笙歌,這是夜上海的百年以來的傳統,而從它開始的那一天起,爵士樂就是這座城市最天然的伴奏。

上海的夜和這裡的爵士樂有著一樣的靈魂:總是令人眩暈而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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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開端:

現代文明初體驗

上海的爵士樂歷史可追溯到一個世紀以前。

那時的上海雖然不及北平、金陵歷史悠久而繁華,但是對於晚清的中國來說,上海卻是最為特殊的存在。

這裡是中國最早開放的城市之一,又有著處於長江入海口的地理優勢,自然成為了中西文化交流最直接、最緊密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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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的上海街頭

在那個思想還十分傳統封建的年代,上海卻優先接觸吸納了不少現代文明,音樂就作為現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早早地傳播到了上海,可以說那時的上海就是中國現代音樂的開端。

早在19世紀末,上海灘就出現了不少現代“公共樂隊”,它們全部由外籍樂手組成,主要出席演奏外國人的各類活動與慶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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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某博物館展覽圖片

當然,他們並不是爵士樂隊,其藝術內涵、演奏的樂曲都有別於爵士樂隊,但這種以西方音樂架構為基礎的樂隊模式卻是現代音樂發展的基本元素。

有了現代樂隊模式的根基,還少不了傳播的基礎——音樂的發展脫離不開介質,上海之所以能在日後成為的爵士之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唱片業的發達。

上海是中國最早、也是曾經亞洲最鼎盛的唱片中心。爵士上海音樂節創始人、Jz Club的老闆任宇清曾在一次採訪中這樣說到:

“1930年代,紐約剛出來歌曲三天後上海就有了。那時整個亞洲的唱片工業就在徐家彙公園的小紅樓,日本人都要跑到中國學錄音技術。當時整個亞洲最牛的就是上海,不論是音樂、電影還是戲劇。“

這話一點都不為過,上海確實是那個年代中國的唱片中心,也是最早接觸到唱片文化的中國城市,這為中國現代音樂和爵士樂發展起到了重要的啟蒙作用。

19世紀末,唱片與唱片機發明不久後就傳入中國,上海是最早引進留聲機與唱片的口岸。

1897年,南京路上的謀得利洋行最早將蠟筒留聲機和唱片帶到上海,老上海人給這種能留住聲音的機器起了一個形象的名字:留聲機,而那些會唱歌的黑色盤片則被叫做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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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筒唱片與蠟筒唱機器

早期的唱片和唱片機都極其昂貴,大多都由白人從歐美帶來,對這時的上海百姓來說,這機是個神奇的玩意兒,他們不但沒有能力消費唱機唱片,也很難欣賞留聲機傳出來的音樂:幾乎都是古典音樂和歌劇。

畢竟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尚還存有一絲餘息,幾千年來的傳統戲劇音樂和一些民間小調構成了那時中國人對音樂唯一的印象。

據說那時有個叫樂浜生(E.Labansat)的法國人在西藏路的街頭擺了個攤,播放一張名為《洋人大笑》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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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大笑

他在攤頭前寫了一個告示:“十文大洋聽一次,包你捧腹;聽過凡不笑者,大洋奉還,分文不取”。

唱片內容無非是各種各樣的笑聲,路人見到鐵匣子裡發出人的笑聲大為驚奇。這是中國人第一次大規模接觸到唱片,《洋人大笑》後來被認為是流入中國的第一張唱片。

後來樂浜生攢足了資金,開設了一家在中國唱片史上最重要的唱片公司——百代唱片。不過這時的中國還沒有什麼流行音樂,除了外來引入的一些唱片,百代發行的幾乎都是中國戲劇。

這一切直到20世紀10年代才被有所改變,1912年,民國建立,傳統的中國迎來千古大變,封建帝制對經濟文化的束縛不再,現代文化逐步進入中國人的生活。現代化風潮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傳播起來,中國唱片工業進一步得到了發展。

1917年,孫中山先生邀請日方在大連路建立了另外一家重要的唱片公司:

大中華唱片

同年,百代遷至謹記橋徐家彙路1434號(現衡山路811號),不久後修建的小紅樓,成為了整個中國唱片業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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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樓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唱片公司開始在華建廠,他們都和百代一樣設址上海,發達的唱片業為上海的爵士樂奠定了基礎。

最重要的,則是此時開化的思潮——新文化運動,去舊存新的思想解放使得蓬勃發展的新文化吸納著一切來源於歐美的現代文明,無論是政治、思想,還是文化,都是當時先進知識分子和思想解放人士效仿的對象。

音樂亦是如此,同樣是在1917年,發展了幾十年的新奧爾良式黑人音樂終於成為一種流派,Original Dixieland Jazz Band錄製了第一張爵士唱片,爵士成為在唱片介質傳播下最早的流行音樂。

頻繁的對外聯繫、開化的文化運動,使得更多西方音樂文化來到中國,除了原有的西方傳統音樂,隨之而來的還有現代音樂文化,爵士樂就作為最為流行的音樂傳入了中國。

這其中,影響最深廣的依舊是上海。1919 年,這裡就誕生了中國第一支爵士樂隊。

1919 年 9 月,音樂家梅百器(MaestroMario Paci)組建了一支交響管弦樂團(大多都是歐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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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百器與他的管弦樂團

管弦樂團不僅演奏古典樂,每週五下午,梅百器都會舉辦一場“品茗音樂會”,邀請名流邊喝下午茶邊享受音樂。管弦樂團會組成一支爵士樂隊,登場演奏爵士樂曲,這是中國明文記載中最早的爵士樂隊,也是中國最早的爵士樂公開現場。

因為它的獨特性,梅百器爵士樂隊廣受好評,不少活動都邀請他們演出,同時期演化出更多類似編制的爵士樂隊。

不過早期的爵士大多都在租界地裡流傳,受眾大部分是西方人和上層華人,爵士音樂家也幾乎是清一色的外國人。

真正讓爵士樂響遍上海灘的是另外兩種新潮事物:無線廣播和舞會。

1923年,美國人奧斯邦(Osborn)在上海創辦了中國第一座廣播電臺ECO,為了照顧到白人的生活,電臺常常循環播放當時風靡美利堅的爵士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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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電臺所在地大來洋行

King Oliver、Fletcher Henderson等人的大樂隊之聲漂洋過海,隨著無線電波飄散在老上海的洋房和里弄之間。因為這種幾乎不受限制、不計成本的傳播,越來越多的上海人接觸到這種時新的音樂。

就這樣,爵士樂的種子隨著現代文明的交流在上海傳播開來,潛移默化地造就了這片土地日後中西音樂文化融合的奇蹟。

Part2

發跡:

舞廳、百代與黎錦暉

隨著歷史的演進,20年代中後期的上海,已經誕生了中國爵士樂的雛形。

這時恰逢美國的“爵士時代“,這個年代的爵士是屬於舞會的Big Band式爵士樂,美國人享受著戰後的浮華經濟,在舞廳、俱樂部夜夜笙歌、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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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畫家henry patrick 描繪的爵士時代

上海也毫不例外,上海灘的各大舞會廳正是推動中國爵士音樂發展不可或缺的因素。

民國時代的舞廳,才是上海最迷人的象徵,舞廳內朦朧的琉璃彩燈和窗外耀眼的霓虹燈相輔相成,營造出一個亦幻亦真的夢幻世界,裹挾著那個年代上海人的夜與夢。

老上海人有時會形象地把去跳舞稱為“蓬嚓嚓”,和現在年輕人蹦迪一樣,當時的小年輕也流連於舞池之間。舞廳,無疑是那時最好且唯一的娛樂社交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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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舞廳

早在1850年,英租界就有了最早的交際舞會,20世紀初,禮查飯店(今浦江飯店)也有對白人開放的交際舞會。

一直到1893年,中國商人建造了最高的建築“安塏弟”(Arcadia Hall),晚清的上海人才有了翩翩起舞的場所。民國後,少了封建禮教的束縛,小型舞會如同雨後春筍般一發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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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塏弟”(Arcadia Hall)

到了20年代,上海已經誕生了大型專業舞廳,並迅速蔓延紅火起來。比如1922年在原靜安寺路戈登路(今南京西路江寧路)建成的大華飯店(Majestic Hotel)。

大華飯店是一個以多根石柱支撐的穹頂,使二層和底層相通,從二樓走下來就能看到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大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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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華舞廳

這裡是當時上海最為豪華的花園式旅館,兼營的大舞廳更是上海“貴族“西區的達官貴人娛樂交際的首選之地。

還有1923年在靜安寺路派克路(今南京西路黃河路)落成的新卡爾登飯店,飯店附設了對外營業的大型舞廳,規模“可容三千人”,成為了中國人最早創辦的商業性舞廳。

後來還出現了大東舞廳、黑貓舞廳等等大大小小的專營舞廳。這一大波舞廳抓住了上海市民的交際熱情。夜晚來臨時,上海街頭總是燈火通明,男女情客絡繹不絕,似乎生活方才開始,大概正是從這時開始,上海就擁有了那個響亮的名號:“東方巴黎—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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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的夜景

這燈紅酒綠的夜晚構成了夜上海最迷人的景象,無論是上海人、外地人還是外國人都為之沉迷。美國人Hauser就曾在《出賣上海灘》一書中這樣描繪夜上海的舞廳:

“晚上能去不少舞廳,大華、新華、老大華……如果厭煩了,那就去邁爾西愛路(現茂名南路)換換口味,那裡的酒吧間女客也可以入內。還能去虹口的廉價酒吧喝一二杯酒,在那裡,你可以在一幅汙穢的簾子背後,抱住一箇中國女孩子調笑久許。”

據文獻記載,當時登記在冊的上海舞廳就有30餘家,實際營業則有上百家,幾乎是當時中國所有舞會場所的九成之多。

在這些舞廳裡跳舞,除了傳統的華爾茲、狐步舞曲,最受歡迎的還是歡快律動的爵士樂曲,那些伴隨著爵士樂起舞的舞女則構成了最美妙的人物側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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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舞廳都擁有一支專業爵士樂隊,其中大多都是來華的外國樂隊,其規模之大,水準之高,在當時的亞洲堪稱頂級。

在舞廳和大批國外樂手的影響下,20世紀20年代末的上海已經走在中國乃至亞洲現代音樂的最前沿,大洋彼岸風靡美利堅的爵士樂在裡依舊揮灑著她的魔力。

與此同時,中國的唱片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將爵士樂正式推向時代的最前沿。

同樣是在1927年,百代唱片首次發佈了一張“明星”唱片,其中包含了女歌手黎明暉演唱的“特別新曲”《毛毛雨》。

此時國人的審美已不能與樂浜生擺攤時同日而語,人們驚訝地發現這首歌和過往的唱片都不一樣,不再是陳腔濫調的傳統戲劇,無論是歌詞、旋律還是配樂都有著明顯的現代氣息:

《毛毛雨》歌詞共有四段,抒發了少女思念心上人的感情:

心難耐等等也不來

意難捱再等也不來

又不忍埋怨我的愛

哎喲喲 我的愛

毛毛雨 打得我淚滿腮

這樣的歌詞在那個年代十分前衛,對男女情感的直接描繪通俗易懂、又貼近生活。

全曲結構為四句體樂段,採用了民族五聲調式,旋律有濃郁民俗小調特色,不過在配樂和編曲上則有著Big Band爵士樂的影子。

據說在當時的上海,《毛毛雨》風靡大街小巷,很多商店都安置了留聲機或收音機,通過播放《毛毛雨》來招攬顧客,寫實的白話歌詞和歡快的爵士配樂令不少人耳目一新。

就此《毛毛雨》正式揭開了中國流行音樂的序幕,被稱為時代第一曲,也是中國歷史第一首流行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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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雨》

它的作者正是黎明暉的父親、中國流行樂的教父、開創了整個上海爵士樂黃金年代的音樂家黎錦暉。

黎錦暉從小學習民族樂器,受到傳統音樂文化的薰陶。青年時又醉心於新音樂運動,學習了西方現代音樂,主張新音樂與新文學運動攜手共進。他把爵士與民族音樂結合、將愛情歌曲大眾化,創作出了《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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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暉

流行音樂的出現為日趨成熟的中國唱片業注入了最後一道活力,《毛毛雨》火爆的背後是流行音樂的巨大市場需求,這讓中國唱片業看到了擺脫傳統戲劇限制的前景。一時間一大批新唱片公司誕生在上海,除了百代、勝利、大中華外,還有新月、長城等。

舞廳的流行、時代曲的出現、唱片業的蓬勃發展……這一切都在預示著上海即將迎來真正的爵士樂黃金時代。

Part 3

黃金年代:

百樂門和時代曲的具象世界

除了時代曲的創作外,和當時大多數上海人一樣,黎錦暉也對舞廳的歌舞表演熱情十足,創建了第一所培養歌舞人才的學校,還組建了著名的“明月歌舞團”全國巡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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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歌舞團

巡演中,王人美、黎莉莉、薛玲仙、胡茄脫穎而出,被觀眾譽為歌舞表演的“四大天王”。

這是中國流行樂發展史上重要的團體,後來著名的音樂家如姚敏、聶耳都曾在明月社內共事,而他所培養的一批女歌星也開始頻繁出現在各大舞廳登臺獻唱。相較過去而言,三十年代的上海歌舞廳有著更為傳奇的歷史。

1932年,中國巨賈投資七十萬兩白銀,購靜安寺地建造一個全新的歌舞廳,取其名為:Paramount Hall,這就是著名的“百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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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樂門

不同於大華飯店等附屬營業的酒店,也不同於黑貓舞廳之類的較小規模經營,百樂門最大的屬性就是一家專門用跳舞的豪華俱樂部。

百樂門高三層,底層為店面,二層就是一整樓舞池的大舞廳,足足有五百多平方米。大舞池旁有中池、小池、習舞池,中小池一般包場,習舞池配有教員免費教舞。三層則有回馬廊,還有著名的金光小舞池。

為了便於跳舞,百樂門大舞廳不用1根立柱,大舞池中央用鋼板支撐,稱之為“彈簧地板”,眾人共舞時,地板會配合音樂節奏,上下起伏、傾斜震顫,產生明顯的波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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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樂門大舞廳

舞池周圍用十釐米厚的晶光毛玻璃鋪成,下裝彩色電燈,晶瑩奪目。頂部還裝置1.8萬盞燈泡,可自由調節光度強弱,上下燈光齊明,如真如幻,如同旖旎夢境。

這番景象使得百樂門被稱為“玻璃世界”,名聲大噪,一時間無論是社會名流還是平民百姓都來到這裡一窺究竟。入夜後,燈火通明的百樂門也成了夜上海最明亮的一顆星。

不久後,百樂門就有了“遠東第一樂府”的美譽。彼時有人這樣形容道:

“上也舞廳,下也舞廳。

彈簧地板效飛騰,玻璃地板鑲倩影。

何幸!何幸!春宵一刻重千金。”

在百樂門之外,還有大都會、仙樂斯、新仙林,它們是三十年代上海最具代表性的舞廳,並稱為上海的“四大歌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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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仙樂斯舞廳

美國記者Addi Millar曾如此描繪三十年代上海舞廳的光景:

“舞者在燈光下幻化成飄飄欲飛的仙子,輕快與浪漫拂去一切顧慮。這裡既無規則,也無禁忌。你可以隨意舞動,只要站得住,就一直跳下去好了。你可以喝烈酒或清酒、高歌一曲或低聲吟唱、下地獄或是上天堂,一切都看你的錢囊是空是鼓,和她的吻是冷還是熱。”

此時,上海歌舞廳徹夜奏響的爵士樂已與大洋彼岸的美國同步,Swing搖擺爵士樂在上海歌舞廳頗為流行,歌舞廳使得中國的爵士樂得到了空前的發展。

重要的是,這般繁華的光景吸引來了一批優秀的美國黑人爵士樂手,他們為中國的樂手和民眾帶來了最純正的美國爵士樂,為中國現代音樂的發展留下了難以抹去的痕跡。

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Count Basie大樂隊的小號手Buck Clayton。30年代中期,Buck Clayton來到了上海生活,據說是為了逃避種族主義而暫時逃離了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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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k Clayton

他們在上海組建了一隻名叫“哈林紳士”(Harlem)的爵士樂隊,在逸園舞廳(Canidrom Dance Hall)演奏道地的美國爵士樂,這裡的客人以白人和上層華人為主。

後來Buck Clayton與挑釁的美國海軍發生了衝突,便搬去了卡薩諾瓦(CasaNova)舞廳。

不同於逸園舞廳,卡薩諾瓦的顧客以華人為主,Clayton為了迎合中國觀眾,開始在純正的美國爵士樂中加入中國元素,並演奏一些流行的“時代曲”,將其改編得更富爵士化。

他後來在《Yellow Music》一書中說到:

“我學習了一些流行的中國音樂,排練幾次後就能演奏得相當熟練了。除了不一樣的音階外,中國流行樂和美國並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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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llow Music》

各大舞廳外國樂隊中偶爾會出一兩個華人跟班,他們在為外國樂隊打工期間完成了對於爵士樂演奏的初體驗,不少華人爵士樂手的發跡地就是在舞廳之間。

據坊間傳聞,Buck Clayton在華期間結識了黎錦暉,他演奏了多首黎錦暉創作的歌曲,並將這些音樂帶回了美國。而黎錦暉亦從Clayton帶來的美國爵士中學習到很多。

在一則資料中這樣寫到:

“克萊頓與黎錦暉,在上海的中國流行音樂之父密切的合作。從長遠來看,他的貢獻在中國大陸,香港和臺灣地區改變了音樂歷史的進程。”

不管Buck Clayton是否真的與黎錦暉有過深入的合作,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比唱片音樂更為生動的爵士樂手切切實實地影響到了中國現代流行樂的發展。

這從黎錦暉和同時期作曲家的作品中有最直接的體現:30-40年代時代曲快速發展,黎錦暉和他的弟弟黎錦光,還有陳歌辛、姚敏、梁樂音、嚴工上、劉雪庵等人創作了一大批中西糅雜、以爵士樂風格為主更摩登的時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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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歌辛

中國唱片業也給予了時代曲和爵士樂有力的支持,百代唱片經過反覆權衡,決心打破以“名伶唱片”為主的內容,傾力開發時代曲,將其確立為百代新時期的重點內容。

這一轉變獲得了巨大成功,流行歌曲鋼針唱片大受歡迎。時代曲唱片的出廠數量都相當大,通常在一、二萬張,有時甚至超過二萬張,於是有更多的唱片公司投入到時代曲的製作和發行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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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代的鋼針唱片

中國唱片業為中國流行音樂的發展提供了最廣闊的平臺,摩登的作曲家們在接下來的創造了中國流行歌曲的黃金歲月,其中那種中西結合的爵士風味則形成了對於夜上海3、40年代的時代記憶。

這些中式爵士的時代曲造就了一大批我們耳熟能詳的上海女歌星:周璇、白虹、龔秋霞、姚莉、白光、李香蘭、吳鶯音、張露、梁萍、逸敏、歐陽飛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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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依次為白虹、姚莉、周璇、李香蘭、白光、吳鶯音

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金嗓子”周璇。她幾乎代表了整個上海時代曲的盛景,在她的歌聲裡永遠流轉著老上海風情與聲色,她所演唱的《夜上海》、《何日君再來》、《花樣的年華》等歌曲都成為了上海時代曲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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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璇

還有“銀嗓子”姚莉,她因受到周璇賞識而加入百代唱片,她的哥哥正是前面提到的姚敏。一首《玫瑰玫瑰我愛你》更是第一首走向世界的中國流行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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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敏和姚莉

後來這首歌被美國爵士歌手Frankie Laine翻唱,在美國迅速走紅,在Billboard名列前茅,成為了美國樂史上的經典。

同樣走紅海外的還有李香蘭演唱的《夜來香》,這首歌由黎錦光作詞作曲,被李香蘭演唱後很快風靡上海,被日本作曲家服部良一重新填詞後,在日本大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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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蘭

除了被翻唱,老上海的作曲家也改編了不少美國金曲,將其融入時代曲的爵士特色,成為中文流行經典,比如張露所演唱的《給我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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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露

這首歌原本是美國鄉村天后Patsy Cline的《Seven Lonely Days》,原曲流露著濃厚的鄉村風,但是經過中國作曲家的改編,這首歌成為了一首風趣、詼諧的爵士歌曲。

通過這些時代曲不難發現的是,中國本土的爵士樂手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在舞廳爵士樂與時代曲火爆的氛圍下,逐漸成長出來一批中國爵士樂手,本來就歡樂十足、極富魅力的爵士樂舞廳現場,吸引了一大批愛好音樂的年輕人,試圖去了解並學習這種同民間小調迥然不同的音樂風格。

在舞廳駐場的樂隊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中國樂手,他們在與西洋樂手的交流學習中逐漸掌握了爵士樂的精髓。

1946年,一名物理系的中國學生金懷祖就組建了第一支全華人的爵士樂隊——Jimmy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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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懷祖

這支樂隊完全按照標準美國爵士樂隊的編制進行了組合:三個銅管手、三個薩克斯手、加上鋼琴手、貝斯手和鼓手。

百樂門的老闆聘請了他們到百樂門演奏,從此一炮打響,名噪一時。Jimmy King樂隊成為了上海第一支華人專業爵士樂隊,改變了長期以來由外籍樂手一統天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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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 King樂隊

解放以後,爵士樂因為種種原因不再流行,各大舞廳都被關停,時代曲也被時代摒棄。留下的,只有這段流金歲月的斑斕記憶,深深烙印在每一箇中國人的記憶之中。

Part4

復甦:

新世紀的城市靈魂

老上海的音樂家們有的留在了上海,還有相當一部分輾轉去到了港臺,尤其是在香港,這裡繼承了上海的娛樂業傳統,時代曲得到了很好的延續,葛蘭、崔萍都是香港時代曲的代表性人物。

而在上海,爵士樂則慢慢潛入地下、小範圍流行。直到80年代後,隨著改革開放,爵士音樂才再次在這片孕育了中國現代音樂的土壤上流行起來。

1980年,Jimmy King樂隊的小號手薛文俊和黑管手鄭德仁在和平飯店組建了上海老年爵士樂隊,傳承了金懷祖留下的爵士衣缽。

如今,上海依舊是中國最有爵士氣質的城市,活躍著頂級的爵士樂手和音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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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Z Club

百樂門已重新營業,以JZ Club為主的幾大爵士樂品牌也在這裡生根發芽,JZ Music創辦的爵士上海音樂節(JZ Festival)已經成為了中國最大、亞洲第二大的爵士音樂節。

浣熊唱片秉持著“聽點好的”的初心和這些品牌都保持著長期深入的合作,我們希望能一起在今天、在未來為所有熱愛音樂的朋友帶來更純粹的爵士樂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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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熊唱片在爵士上海音樂節

為什麼只有爵士才能如此有生命力?

也許因為它對於上海而言是獨特的,與其他風格不同、與其他城市也不同,上海幾乎經歷了一個完整的經典爵士樂黃金年代。

爵士樂在上海的演化中變得更具人性、本土化,這是上世紀那些“海派”音樂家創作得來的成果,他們豐富了爵士樂的藝術內涵,也同時豐富了“海派”文化的價值理念。

他們將爵士樂與中國音樂相結合,創立了具有東方韻味的爵士音樂體系,製造了中國流行音樂的黃金年代。

中國爵士樂誕生於上海,也從未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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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外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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