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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窗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荫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五代时期牛峤的这首《菩萨蛮》可能是中国古代最早的色情文学作品了。
玉炉中香烟袅袅，浓郁的香味弥漫了少女的闺房，潜行而来的少年情郎钻进少女的鸳鸯被中，匍匐在少女柔软如绵的身体上。虽然竹席本来是很冰凉的，但是，翻来覆去的折腾使得两人都流汗了，少女脸上的汗水冲淡了胭脂，并沾湿了枕头。卿本佳人，正如良将之遇英主，似乎几世轮回，历尽万劫千载，等的就是这个销魂的日子。
几番云雨，窗外突然传来辘轳打水的声音，打水人们的说笑声也传进闺房，看来，已经过中午了，人们要准备做晌午饭了。这两个偷情的人儿惊吓得皱起眉头，又吐吐舌头，相互诡秘的笑笑。毕竟太阳已经偏西，柳荫都铺进屋子里来了；窗外的天空，云彩不停的流动，不断的遮挡住太阳，天空灰蒙蒙的。难得今天爹娘出了远门，机会难得，两个偷食禁果的男女再一次把身体扣在一起……
少女的头斜枕在枕头下，鬓角的蝉钗滑落到床下，她拿开情郎的手掌，叹了口气说：“为了让你小子今天能够快乐，我可是把一生都拿出来拼了呀。”不过，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情郎没有回答她，她看看他，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少女的脸上重新泛出红晕：你干嘛要那么拼命呢？竟累成这样！
说这首词是色情文学作品，是用今人的眼光来看的。其实，站在古代人的立场上，我在这首词中看不到一点色情，充满字里行间的只有真情，忘情一般的真情。我翻阅古诗词选集，经常会看到这首词，每次我都会被它特别是最后一句所感染。赵本山的徒弟小沈阳在表演中有“纯爷们”之说，而说出“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的这位古代少女真是堪称“纯娘们”呀。所谓“纯娘们”，是我造的一个新词语，在我看来，“纯娘们”就是真正把自己作为女人的女人。她的角色意识极其强烈，她无怨无悔的把自己作为男人“捕获”的目标，同时自己也希望从“被捕获”中获取做女人的乐趣，而这些，都与金钱或至少与金钱无关。
刘义庆《世说新语·惑溺》中也写了一则相似的故事：“晋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为司空掾。充少女午见而悦之，使侍婢潜修音问，及期住宿，家中莫知，并盗西域异香赠寿。”贾午身为贵族小姐，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司空掾呢？韩寿确实是美男子，但这不应该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这位公主情窦已开却因为礼教难以与男子交往，只有偷情才能浇灭她心中的火焰。我们可以想象，贾午那天一整天都不能安宁，等待的焦急和羞涩象两把锤子相继敲打着她的心门。她甚至还要担心韩寿会不会冒冒失失的走错了路，会不会攀爬墙头摔坏了腿，因为她的家是高墙大院，不比寻常百姓家的等闲院落，万一他有个闪失，她将如何自处？韩寿也一定在窃喜之余无比焦急和慌乱，他甚至来不及想象贾午有着怎样的娇美容颜，来不及想象贾午有着怎样令他销魂的身材，他只能在害怕和惊喜中等待。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考虑什么金钱和地位呢？贾午终于等到了她的情人。春宵帐暖，玉炉生香，贾午成为暗夜里绽放的妖冶莲花。也许他们省却了许多礼节甚至“前奏”，他们迅速跌入花丛，猝不及防，并徜徉忘返。贾午生活在牛峤之前约一千年，我想，她在那夜肯定也会在云雨之后说出与“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相似的话来的。
古代中国，封建礼教对男女束缚严格，严禁男女单独相处甚至单独相见，非夫妻男女能够偷情是难以想象的事，正因为如此，偷情也就成为非夫妻男女最惊天动地的行为，其快感和成就感不言而喻。男人和女人往往以冲破这种束缚作为尝试男女之爱的胜利标志，双方的门第、地位、金钱，甚至容貌，都可能退居其次。可以说，正是封建礼教创造了中国古代的“纯娘们”。崔莺莺、贾午、杜丽娘等等都是这样的“纯娘们”。
【作者简介】董元奔，1971年生于江苏宿迁。传统文化学者，网络知名作家，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江苏省著名辅导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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