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石黑一雄是201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日裔英國小說家,創作了《浮世畫家》《長日將盡》等作品,石黑一雄天資聰穎,從26歲開始他的作品幾乎一經發表就能引起讀者的瘋狂追捧。

石黑一雄從小在英國長大,接受的是正規英國式教育,但他身上的日本式思維又使他無法完全地融入到英國文化中,他在兩種文化的夾縫中艱難生存,用自己的筆記錄著關於日本的模糊記憶。戰爭帶給人們的創傷依舊是文學不老的話題。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遠山淡影》是石黑一雄描寫日本戰後情景最典型的作品。故事的女主人公悅子,在大女兒景子自殺沒多久,二女兒妮基離開倫敦後,回憶起多年前自己在長崎的一段往事。據其回憶,懷孕的她與日本丈夫居住在河邊的一幢公寓裡,期間認識了一對住在小木屋裡的母女:佐知子和萬里子,母親佐知子對女兒萬里子關心不足,經常留她一人在家,忽略她的想法和感受,還對喜歡喝酒、情感不忠的美國大兵弗蘭克處處忍讓,一心只為能夠離開日本去美國生活。佐知子的自私最終導致女兒萬里子自殺。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 悅子的回憶可信嗎?撒了謊真相就能被掩蓋嗎?

在悅子的敘述中,我們看到其鄰居佐知子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相比之下悅子不僅是一位賢良淑德的好妻子、好兒媳,也是盡心盡力幫助佐知子母女的好鄰居。悅子甚至還對小女兒詳細描繪過她曾和萬里子、佐知子去坐纜車,在這一過程中萬里子的親生母親佐知子對其女兒極其不耐煩,相反是悅子一直在照顧萬里子。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然而,在故事的最後,悅子攔住即將出門的小女兒,哭著向她坦白了一切。原來,悅子就是佐知子,萬里子就是景子。幼時的景子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悅子帶到了異國,這是景子成年之後自殺的重要因素。讀者這才恍然大悟,佐知子和萬里子是悅子杜撰出來的人物,她壓根就沒有這樣的鄰居,所有的故事其實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原來,是因為悅子明白,自己是殺死女兒的罪魁禍首,但身為母親的良知告訴她,這一切本不應該發生。對於女兒的愧疚使她沒有辦法面對這一殘忍的事實,於是她選擇了說謊。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 “回憶”本身不可靠,即使撒了謊也可被原諒

書中有這樣一段話:“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這些事情的記憶已經模糊,事情可能不是我記得的這個樣子了。”這是悅子向小女兒講述自己所謂的“鄰居”時的開場白,她巧妙地運用了“記憶”當擋箭牌。

如果女兒詢問故事細節,她可以以“時間太久了,忘記了”為藉口,巧妙地轉移話題,但是卻在不自覺中讓小女兒接受了姐姐景子死因的可能性。

若是“鄰居”的故事被拆穿了,她也可以順水推舟告訴女兒,這個故事時間太久遠,她已經忘了。但事實上,自己編造出來的這一謊言卻欺騙了她一輩子。

對於悅子來說,女兒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不希望別人因此而去責怪她,最重要的是她不願意一直活在自責中,於是她選擇了自我欺騙。對於悅子來說,故事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與自己無關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 重構“記憶”,“改寫”人生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想可能跟這裡安靜有關。我不習慣晚上這麼安靜。

我夢見了那個小女孩。昨天我們看見的那個。公園裡那個。

一開始這好像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夢;我夢見了前一天看見的事——我們看見一個小女孩在公園裡玩。第二天晚上,我又做了同樣的夢。其實,這幾個月裡,我做了幾次這樣的夢。”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這是悅子頻繁夢到公園裡有小女孩玩耍的場面,悅子稱夢中小女孩在開心地盪鞦韆。其實這是悅子對於女兒吊死在英國家中的場景的隱喻。悅子說夢中景子玩得開心,其實是悅子的心理安慰,她知道是自己一意孤行讓景子不快樂,所以她試圖在夢中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能帶給孩子快樂的稱職母親。

悅子與小女兒之間的對話,使往事不由的一幕幕地浮現在悅子的腦海中,悅子一直很難從景子之死的情結中釋懷,所以在故事的結尾悅子覺醒了,她不想繼續活在自我欺騙裡,她告訴了小女兒真相。悅子這種複雜的心境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對於悅子來說,因為錯誤而選擇自我欺騙,重新構建自我的回憶庫,試圖安穩度過餘生,但有些記憶,終究是不能忘記的,所以悅子選擇迴歸現實,完成自我的救贖。

石黑一雄《遠山淡影》:無法面對的記憶該如何安放
  • 石黑一雄“文化記憶”之矛盾

石黑一雄在多次訪談中都流露出自己對“記憶”主題的偏愛,同時他也擅長書寫“記憶”主題。

記憶是一個引起回憶的過程,但同時也是一個有關遺忘的過程。因為隨著記憶的時間久遠,有些記憶會變得越來越模糊,這就需要藉助某種憑藉對回憶的內容加以重現。因而,記憶成為了一種揭示人物內心世界的一把鑰匙。通過記憶可以深挖人物的內心世界,從而更好的闡釋這一主題的意義。

石黑一雄5歲隨父母定居英國,突然間離開了自己的母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這一環境對石黑一雄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介入兩種文化的夾縫之中,石黑一雄作為一個移民作家很難融入其中,因而童年母國的生活及回憶在石黑一雄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對於作家來說,回憶不僅僅意味著是進入審美經驗的途徑,同時也意味著作家在同質文化與異質文化之間的不斷追尋,藉助回憶完成了心歷的旅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