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裡最溫馨的人鬼兄弟情

《王六郎》是《聊齋志異》裡卷一的故事,縱觀整部書,沒有哪一篇小說像這一篇一樣和諧溫馨,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猙獰恐怖,反而讓人覺得王六郎是多麼的從容隨和和幸運,蒲大仙的這篇小說讀下來波瀾不驚,又蕩起一波波驚喜和意外的漣漪,叫人莞爾一笑,回味悠長。

《聊齋》裡最溫馨的人鬼兄弟情

王六郎

“許姓,家淄之北郭(山東省淄川縣北郊),業漁。每夜,攜酒河上,飲且漁。飲則酹地(澆酒於地以祭鬼神。酹,lèi),祝雲:‘河中溺鬼得飲。’以為常。”

蒲大仙開篇並沒有交代這位漁夫的名字,整篇下來也沒有,但對於這位許姓漁夫的性情的描寫卻一點也不含糊,凝練而又形象生動,不但不會讓人感到漁夫痴傻,反而令人覺得此人慷慨和幽默,不似《畫壁》裡的朱孝廉,雖然和許姓漁夫一樣沒有給與名字,但連句像樣的臺詞都沒有。

“請於下流為君驅之”。平日裡一人“每夜,攜酒河上,飲且漁”,都能滿載而歸,今夜邀請一個“徘徊其側”的少年同飲,反而一無所獲,這個起伏令人意外,而少年主動為漁夫驅魚更讓人疑惑。結果漁夫又是滿載而歸的一夜。

“屢叨佳醞,區區何足雲報。如不棄,要當以為長

(將經常為他趕魚)耳。”許曰:“方共一夕,何言屢也?如肯永顧,誠所甚願;但愧無以為情。”漁夫捕獲數頭大魚後,不敢居功獨佔,要送少年幾頭,“不受”之下,竟然願意經常為他驅魚,只要能夠一起飲酒就行。漁夫人卑言微,謙讓的氣質卻令人肅然起敬,少年最後也報上了自己的稱呼,“姓王,無字,相見可呼王六郎。”和許姓漁夫一樣,只有稱呼,沒有名字,兩人可謂貧賤之交。

王六郎和漁夫,一個驅魚,一個捕魚,一同飲酒,如此半年, 漁夫也不問王六郎的來歷,似乎緣分到了,一切就都明瞭了。“我實鬼也。素嗜酒,沉醉溺死,數年於此矣。前君之獲魚,獨勝於他人者,皆僕之暗驅,以報酹奠耳。明日業滿(佛家語,謂業報已滿),當有代者,將往投生。相聚只今夕,故不能無感。”王六郎的“業滿”似乎就是“素嗜酒”的結果,如今雖然可以投生,卻也不忍悽楚別離,漁夫雖然也不忍,更多的是為六郎能夠“業滿劫脫”而高興,六郎也告訴了漁夫自己往生的替代者是一個在明日中午渡河而溺的女子。

《聊齋》裡最溫馨的人鬼兄弟情

王六郎

“女子已相代矣;僕憐其抱中兒,代弟一人,遂殘二命,故舍之。更代不知何期。或吾兩人之緣未盡耶?”第二天果然有一個投河自盡的女子,漁夫雖不忍,卻也不能讓六郎“業滿”的等待泡湯,結果女子投河卻不能沉溺,上岸後,抱著拋下的孩子離開了。漁夫以為六郎的話“不驗”,兩人再次聚首時,六郎說明了真相。

“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漁夫感嘆六郎的仁者之心,結果幾天後果然應驗,六郎被上天授予招遠縣鄔鎮土地,六郎來向漁夫辭別,並相約漁夫到自己治所探望。

“此去數百里,即有其地,恐土偶不可以共語。”立即治裝東下的漁夫,被妻子笑話他和土人交談,六郎的約定,漁夫怎能食言?

來到鄔鎮的漁夫,在投宿的客棧裡,受到數日前“夢神言”老闆的款待,並資助了路費,可見六郎的造福之功。漁夫來到六郎的祠廟,祭酒祝詞,晚上便夢到了衣冠楚楚的六郎。在鄔鎮的數日,漁夫也受到六郎土地治所的百姓終日款待,臨走時還贈送了一堆禮品,六郎也相送十餘里。

六郎與漁夫的君子之交,讓六郎對漁夫情真意切,知無不言,漁夫也六郎“君心仁愛,自能造福一方”的敬重,得到了六郎的豐厚回報。

《聊齋》裡最溫馨的人鬼兄弟情

王六郎

文末,蒲大仙讚歎了“置身青雲,無忘貧賤”的相交之誼,也嘲諷了自己鄉下的一個“林下者”,在得知發小“任肥秩”後,結果盛裝大辦前去投奔也沒有得到照顧,只得“瀉囊貨騎(花空錢袋,賣掉坐騎。囊,指錢袋。騎,jì)”,才回到家,還被同鄉作月令嘲笑“‘是月也,哥哥至,貂帽解,傘蓋不張,馬化為驢,靴始收聲’”。也許是感情不深,要麼嫌棄童稚之交,或許是林下者的張揚令發小厭煩了,由此可見

貧賤之交不等於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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