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的独白 第40章 金麟台:从此,再也不让你孤军奋战

我是蓝湛,字忘机,人称蓝二公子、含光君。世人常说我雅正端方,皎皎君子,人如玉。他们如何评价,我从未在意。十六年前,我终遇到一个我在意之人,更因他一人入红尘。可是,我没护好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放弃了整个世界,以及我。十六年后,他回来了。而我,也活了……

金麟台百家清谈盛会之期,转眼即至。

我从不赴兰陵金氏的清谈会,这次,却和兄长一起去了。

各大家族的仙府,大多都是建立在山清水秀之处,而兰陵金氏的金麟台,却是坐落在兰陵城最繁华之处。高台之上,金星雪浪聚成一片花海。金星雪浪是一种品相极佳的白牡丹,花妙,名也妙。花瓣有双层,外一层大花瓣,层层叠叠,如雪浪翻覆,内一层小花瓣,纤细秀丽,抽着缕缕金丝花蕊,似金星璨璨。

金家的门生和客情都在有意无意地留意着魏婴,对此,我和他都不意外。大概没人会料到,莫玄羽因为骚扰同门被赶出去之后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而且是跟着姑苏蓝氏的人回来的。

我们一起跟在兄长身后,魏婴上到一半的台阶,突然停下了。我知道他心中感慨,我又何曾不是?十六年前,他大闹兰陵家宴,为了问出温宁的下落,没有给金子勋和金光善一点面子,问罢后拂袖而去,从此离开了江氏,带着温氏的老弱妇孺住进了乱葬岗。从此玄门百家的家宴上,便再也没了他的身影,那个热情如火、恣意潇洒的少年。

十六年后,再一次登上金麟台,自然百感交集。而且,一会儿进去,还要面对那么多之前想面对或者不想面对之人,有感慨,正常。我站定,看着他,等他平静后,对他说:“走吧。”

魏婴,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不远处有门生道:“姑苏蓝氏,请此处入场。”闻言,走在我们之前的江澄站定,目光似剑一般扫过来,对着兄长拜过以后,便对我道:“过往可从没在金麟台的清谈会上见过含光君,这次怎么有兴趣来了?”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姑苏蓝氏之事,何时需要江氏插手?我蓝忘机想做什么,何时需要向你解释?

他又对着兄长话里有话地说道:“泽芜君,过往外访不是从不带闲杂人等吗?这次是怎么回事?破天荒啊!不知是哪位名士大能,可否为江某引见一二?”

兄长不知如何作答,我不想回答,魏婴更为尴尬一些, 明知他已认出自己,如此这般也只是为了刁难我们而已。我不在意,想必兄长也不会挂怀。江澄,你若愿意,便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正在这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忘机也要来?”金光瑶亲自迎出来了。言罢,金光瑶眼光定在魏婴身上,终是没有说什么。

兄长也对他报以微笑,迎了上去。

金凌是跟在金光瑶身后一起出来的,他躲在金光瑶身后哼哼地道:“舅舅。”江澄厉声道:“你还知道叫我舅舅!”金光瑶道:“哎呀,江宗主,小孩子顽皮,不要跟他计较嘛。你是最疼他的,阿凌这些天怕你罚他,胃口不好,怕得都吃不下饭呢。”

江澄气的:“胃口不好?气色倒挺好,估计也没少吃几口饭!”

金凌偷偷抬眼,瞥见魏婴,一下子愕然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被小辈人如此一问,还是自己的外甥,魏婴显然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我,我,我来蹭饭。”

金凌微愠道:“你竟然还敢来!我……”金光瑶揉了揉金凌的头,把他揉到身后,笑道:“来来来,怎样都好,金麟台别的不敢说多,饭是一定够吃的。”他对兄长道:“二哥,你们先坐,我去那边看看。顺便叫人给忘机安排一下。”

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金光瑶都能记住对方的名字、称号、年龄和长相,隔多少年再见,也能立刻准确地叫出名字来,并且很热络地迎上去嘘寒问暖。见过两次面以上,他就会记住对方的所有喜好与不喜,投其所好,避其所恶。这次因为我突然上来金麟台,金光瑶原本并没有专门为他准备桌席,现在立刻叫人去置办了。

我看了一眼魏婴,示意他跟着我一起。随着我们进入大殿,一波又一波的议论声便此起彼伏。“真的是他啊”、“他怎么来了?脸皮真是够厚的”……我知道这些话不是说魏婴的,可是看到他们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模样,我的心中就是一股火。

坐下来,仍在愤懑当中时,后面的魏婴欠起身,对着我唤道:“含光君。”

我略一侧头,问他:“何事?”

他道:“这里的人好像都认识莫玄羽。如果他们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我答不上来,就只能装疯卖傻了。”

装疯卖傻?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我淡淡回道:“自便。”

他却继续道:“我这不是怕丢你的脸嘛。”

我心中一暖,道:“只须你不主动招惹旁人。”

除非你主动招惹他人,我真的会生气或吃醋之外,任何事,有我在,我定会陪你。

金光瑶的夫人秦愫看魏婴的眼神格外特别,没有好感,仿佛是……厌恶。魏婴也发现了这一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这兰陵金氏看我的人眼神都好奇怪,这个莫玄羽到底做了什么?莫不是一丝不挂地当众示爱吧?”

一丝不挂当众示爱?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我还没看过呢,他们怎么可以?

他道:“不过,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莫非你不觉得有什么?既如此,等哪一天你先给我看看?!看到时,你是否还有如今这般淡定。

他又道:“不然这样吧,含光君,我找个人打探一下消息。嗯……江澄就麻烦你帮我盯着。如果他不来找我那是最好,如果他来找我的话,你就帮我挡一下。”

帮你挡一下?嗯,这话说的甚是贴心,我爱听。

我温声道:“别走远。”

他笑着应道:“知道了。走远了,我们就晚上见。”

我:“记得你的身份。”

他点点头:“嗯,等我。”

这句话,我更爱听。

好,我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

魏婴走后,我也借口休息,找了一间安静的屋子,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他回来。还不错,并未走远,我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会回来了。一关上门,他朝我点点头,便坐下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片人。

这张纸片人只有成人一指之长,圆圆的脑袋,一前一后分别画了两只眼睛,袖子剪得宽大异常,仿佛蝴蝶的两只翅膀。他将符咒写好,将它托在掌心,闭上眼,须臾,纸片人忽的一震,从他掌心里爬了起来。魏婴的魂魄已附到这个纸片人身上了。

它抖抖手臂,两片宽大的袖子羽翼一般带着轻飘飘的身躯飞了起来,翩翩然的,落到了我的肩头。我侧首去看自己肩头的纸人羡。纸片人一下子扑到我的脸颊上,还好它没什么触感,否则定会发现我的脸颊一热。它比魏婴还调皮,顺着脸颊往上爬,一路竟爬到了我的抹额上,拉拉又扯扯,对这条抹额爱不释手一般。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魏婴对我的抹额有着谜一般的好奇。

我任由这张纸片羡在我的抹额上摸了半天,才伸出一手。纸片羡见状,赶紧哧溜的一下滑了下来,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我的嘴唇上撞了一下头,害我身体一僵。

顿了顿,我看着最终落在我手掌中的他,道:“别闹。”说罢,我自己都发觉到自己语气有异。不禁心虚地抬头看了看魏婴,只见他双眼依然紧闭,还是刚刚睡着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他,只是纸片而已。

我又定了定神,对他道:“此去,一定要小心。”它点点头,提前前,它的小手仿佛放在嘴部的位置然后向我一招手,竟仿佛,仿佛在和我飞吻一般。然后才飘飘然离开了。

我晃了晃头,眨了眨眼,或许,是我心思太重,看花眼了吧。

剪纸化身虽然好用,但术法时效有限,而且纸人派出之后必须原样归位,不得有分毫损伤。如若在归位的半途中被人撕裂或者以任何形式毁坏,魂魄也将受到同等损伤。这一招,若非必要,我定不会让他使用。再次稳了稳心神,我便闭上眼,静静的感受魏婴的气息,一秒也可不敢懈怠,随时准备保护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跳越来越快。魏婴,你一定不能出事。若是我会此法该多好,这样就不用坐在这里担惊受怕。我再也坐不住,站在门后,将所有的灵力都凝结在听力上,终于感受到魏婴那熟悉的微弱的越来越近的气息,忙打开门,一瞬间,纸片羡便扑到了我的脸上,一句话没说,身体竟然像是在瑟瑟发抖。我忙用两只宽宽的袖子挡住了脸颊,关上门,任他在自己脸上抖了一阵,这才轻轻将他拈了下来,放到肉身的手掌心,成功归位。

到此,我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他立即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睁开眼睛,霍然站起。谁知,他刚刚魂魄归位,肉身还未迅速适应,一阵发晕,向前一倾,见状,我立即接住了他。岂料他又是猛地一抬头,头顶撞上了我的下颌,咚的一下,两人都是一声闷哼。

他一手摸着自己头顶,一手摸了摸他的下颌,道:“哎呀!对不住。蓝湛你没事吧?”被他摸了两下,我一阵心慌,他的手触感极软,让人贪恋且难自持。我勉强地轻轻拨开他的手,看着另一个方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却马上拉着我道:“走!”

我起身,边走边问:“去哪里。”

他道:“寝殿!金光瑶的镜子后面有一个密室,他夫人撞破了他什么事,被他拖进去了,还在里面!”

因要抢占先机,便顾不得潜行了。我二人势如排山倒海,人挡踢人。金光瑶把这些安插在寝殿附近的门生都训练得十分机警,一旦有人侵入,即便阻挡不住,也会大声示警,提醒寝殿内的主人。兄长最先赶过来,和我们一起来到芳菲殿门口。

金凌恰好在门口,一见我们过来,金凌疑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魏婴不语,兄长看向我,我则不想说,而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于是迈步上前。金凌这小子,倒也颇有几分胆色,竟然敢上前拦我。

金凌警惕地道:“这里是我小叔叔的寝殿,你们走错地方了吧?不对,你们是闯进来的。你们要干什么?”

原本在宴厅附近等待开宴的世家仙首与修士们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个个奇道:“怎么回事?”“这边为何如此喧哗?”“这边是仙督的寝殿吧?方才听到入侵的示警之声……”

魏婴见状,直接在门外大喊起来:“金宗主?金仙督?麻烦开下门!”

金凌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把人都引了过来!”

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咦?诸君,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可是白日招待不周,各位想在我这里再开夜宴吗?”

金光瑶从人群之后走出,魏婴和我对视一眼。他,怎么从外面过来?

魏婴道:“潋芳尊,还好你来的及时啊,不然你藏在密室里的好东西,可就看不到了。”

金光瑶怔了怔,道:“密室?噢,我的寝殿,确实是有这么一件密室,藏宝室。怎么啦?密室——不稀奇吧?只要是有一些压箱底的法宝,谁家没有几个藏宝室?“

兄长道:“阿瑶,可否打开藏宝室,让我们一观。”

金光瑶仿佛一愣,然后再次微笑,又有些为难,道:“……二哥,既然叫做藏宝室,那里面放置的东西,必然是要藏起来的。忽然让我打开,这……”

兄长坚持道:“打开!”

金光瑶显然没有预料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二哥,竟然会这般待他,怔然了一会儿,紧盯着兄长,并不作答。

正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冷冷地道:“传言姑苏蓝氏最重礼,如此看来,传言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强入一家之主的寝殿,果真重礼。”

原来是苏涉!看到他,我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成了金光瑶的人,帮着金光瑶说话?如此吃里爬外的人,竟追随他了?!

魏婴道:“苏涉,你当初叛逃蓝氏,却依旧对含光君亦步亦趋,他用琴你也用琴,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说姑苏蓝氏?”

一句话噎得苏涉无言以对,恨恨地对魏婴道:“你,你有算哪根葱?”

哪根葱?就凭你,也敢说他?我正待驳他,金光瑶却说:“算了算了,苏宗主。我这里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二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只有打开让大家看看了。”他说话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得当,使人觉得这个人很好脾气,然而,又能听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

进入了密室,除了看到了很多格子和藏品,还看到了秦愫。秦愫背对我们,站在铁桌之旁。兄长微微愕然:“金夫人怎么在这里?”

金光瑶道:“这间藏宝室是我私藏之所,阿愫也经常进来玩玩看看,她在这里不奇怪吧。密室就这么大,各位想看什么,自便吧。”

我侧头看看魏婴,他慢慢走向了秦愫,转了一圈,似有惊讶,最后在她面前站定,道:“金夫人,夫人。”秦愫没有任何回应,从我们进入,她就没有任何动作,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苏涉嗤笑道:“原来莫公子带我们来密室,是为了会金夫人。”

魏婴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事情恐怕有变。他走到写满符咒的一个多宝格之前,一下子掀起了帘子。可是,帘子之后,没有什么头颅,只有一只匕首。魏婴震惊的眼神显而易见。看来,抓现行,是不可能了。金光瑶,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了,而且应对的从容不迫。倒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如今之计,怕是要想着如何收场了。

兄长道:“阿瑶,这是何物?”

“这个啊。”金光瑶笑着走上去,把匕首拿在手中把玩,道:“是个稀奇物。这只匕首是一名刺客的兵器,杀人无数,锋利无比。看这把匕首的刀锋,仔细看,会发现里面的人影不是你自己。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老人。每一个人影,都是死在刺客手下的亡魂。它阴气很重,所以我加了一道帘子,把它封住了。”

应对如此自然,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我对魏婴信任入骨,我也会被他如此精湛的演技欺骗而不自知。

金光瑶确实聪明。他早料想到了,也许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这间密室,所以他除了聂明玦的头颅,还放了不少其他的法宝,诸如宝剑、符篆、古碑残片、灵器,不乏珍稀之物。这间密室看起来,的确就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藏宝室。那只匕首,也确实如他所说,阴气重,是个稀罕物。而且不少仙门世家都有收集此类兵器的嗜好。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秦愫一直木然地看着前方,可是当她看见他将这只匕首拿在手中赏玩,突然伸手,把它夺了过来,一下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金光瑶失声惨叫道:“阿愫!”他扑上去,抱住了秦愫瘫软的身体,蓝曦臣立即取药施救。然而,这把匕首锋利至极,怨气阴气又重,顷刻之间,秦愫便已毙命。在场众人包括我在内,完全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全都惊得呆了。

金光瑶凄切地叫了几声妻子的名字,一手捧着她的脸,睁大着眼,泪水不断打落在她面颊上。兄长道:“阿瑶,金夫人……你节哀吧。”金光瑶抬头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啊?阿愫为什么会突然自杀?还有,你们为什么忽然聚在我寝殿之前,要让我打开藏宝室?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

较晚赶来的江澄冷声道:“泽芜君,请说个明白吧。我等也是一头雾水。”众人纷纷附和。而我和魏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慌乱。面对如此质问,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兄长道:“前段时间,我姑苏蓝氏数名子弟夜猎,路过莫家庄,遇到刀灵作祟,此刀灵杀气怨气俱重,弟子们不敢怠慢,并赶回姑苏禀报,所以,忘机一直在追查此事。终于在一个叫义城的地方发现了刀灵主人的尸体,可是尸体无头,无法辨认身份,但刀灵却显形了,形状是,霸下的样子。”

藏宝室内外,哗然一片。金光瑶惊愕万分:“大哥?大哥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死后分尸,尸首分离?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兄长摇头道:“不知。当到了找头颅这一步时,线索就断了。”

金光瑶怔了怔,道:“线索就断了?……所以,就上我这里找?”

我们皆默然不语。如今这般情况,说什么也怕是说不清了。

金光瑶放开秦愫的尸体,道:“方才你们让我打开藏宝室,就是在怀疑,大哥的头颅在我这儿?也罢,不提了。可是,二哥和含光君是如何得知我的寝室当中有这间藏宝室,又是如何能判定大哥的头颅就在这里?”

听着他的质问,兄长语竭。魏婴则眼神飘忽,他断然无法说出他用什么方法看到这一切的。可是,还有什么可以说得通的理由吗?金光瑶如此精明,竟然来了个将计就计。 谁能料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金光瑶就能转移头颅、并且不知用什么方法、诱使秦愫当众自绝封口!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今日,恐怕不能善终了。

我正思绪急转,金光瑶的目光移到了魏婴身上,沉声道:“……玄羽,是你告诉二哥他们的吗?撒这种一拆就穿的谎,有什么用?”

苏涉冷冷地道:“莫玄羽,当初因为你品行不断骚扰他人,而被金家逐出。而今日频频听闻传闻,竟不知为何入了含光君的眼,竟然随侍身边,出入左右,成为莫逆。而素来以雅正传闻的含光君,为何会留这样一个品行不佳的人在身边,真叫人费解。”

费解?让你费解的事情多了,难道我还要一个个给你解释不成?

金光瑶道:“过往的事,就不提了。但请你据实交代,阿愫莫名自尽,这里面,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手脚?”说着,金光瑶竟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刺向魏婴。壁尘出鞘,迅速弹开软剑,挡在魏婴身前。

苏涉要拔剑,壁尘一转,指向他,道:“收手!”

苏涉道:“不要胡来的应该是你含光君才对。”

我胡来与否,不需要你管!

魏婴扶上我的手臂,对我道:“蓝湛,让开。”既然他想自己面对,交给他也可。苏涉的能力我有数,伤不到魏婴。而且我就在跟前,他即使想伤,也伤不到。于是,我便让开,让他二人对战。

可是,当魏婴一转身,抽出随便之时,我的心徒然一沉。原来,苏涉出手伤他是假,逼他拔剑暴露身份是真。千算万算,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打的是这样一副好算盘。魏婴并不知道他的随便封剑了。这怪我,应该提前对他说,是我顾虑不周。如今不但没有揭露金光瑶,魏婴的身份却暴露了,我再一次站到魏婴身边,看来,今天,注定不能善终了。

金凌道:“等等,小叔叔,那日在大梵山,舅舅用紫电抽了他一鞭子。不是但凡夺舍之人,紫电一抽,必然会原形毕露吗?”

金光瑶道:“诸位有所不知。莫玄羽原先曾潜入我室中,四处翻看。而我这间藏宝室里,有一份夷陵老祖的手稿。这份手稿记载的是一种邪术,名为舍身咒。以所有灵识为代价,修复重伤之人,召唤厉鬼邪灵,为己复仇。因为是施术者心甘情愿献出身躯的,不算夺舍,江宗主就是用紫电再抽他一百鞭子,也是验证不出来的。”

一名修士将信将疑道:“既然这个献舍之术无法被查证,那么光凭敛芳尊您的一己判断,也不能定论吧。”

金光瑶道:“献舍确实无法被查证,但是他是不是夷陵老祖,却可以被查证。当年你跳下不夜天悬崖时,你的佩剑便被我兰陵金氏收藏起来。但没过多久,我们便发现,这把剑自动封剑了。”

魏婴一怔:“封剑?”

金光瑶道:“封剑是什么,相信不必我多做解释。此剑有灵,它拒绝让魏无羡以外的任何人使用它,所以它封住了自己。除了夷陵老祖本人,没有人能拔得出来。而就在刚才,这位‘莫玄羽’,挡着你们的面,将这把已经封尘了十六年的剑,拔了出来!”

话音未落,几十道剑芒便齐齐朝魏婴刺去。我将这数道剑芒尽数挡下,避尘震开了数人,魏婴施了一道符咒,我们一起飞出了寝殿。

门外数十位金氏门生愣愣地看着我们二人,尚不知发生什么。我一把抓住魏婴的手腕,向大门口飞去。可是,喊声传的很远很快,我们下楼梯的时候,前后围了很多人,“抓住魏婴”的喊声不绝于耳。突然,魏婴一把将我推开:“蓝湛,你不要过来。”

魏婴,你,你这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金光瑶追出来,那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失去夫人的悲痛,满满的都是奸计得逞的表情,真是欠抽!

金光瑶道:“夷陵老祖,这时候,你还不将你的面具摘下来吗?”魏婴闻言,将面具摘下,扔在了地上。周围的门生竟吓得后退了几步。

金光瑶继续说道:“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十六年后重归于世,就把我们玩得团团转。不仅仅是金凌,就连含光君也着了你的道。”

他笑了一声:“不错。”

而我截住他的话,坚定地说道:“非也!”然后坚定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他,就像弥补我上一次在不夜天,让我足足悔了十六年的那一次,走得无比坚定,无比踏实,无比坦荡。

我看着他说:“我早知他是魏婴。”

他闻言猛然转头,看向我喊道:“蓝湛!”我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震惊,而这个震惊有些刺痛我。

我拔出壁尘,做出迎战状态。

魏婴抓住我的手腕,说道:“蓝湛,你不用如此。这种情况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先跑再说。”

你习惯了?那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习惯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我不该让你习惯一个人孤军奋战。

魏婴:“你就说你受了夷陵老祖的蒙骗,旁人不敢说你什么。”

我从不管旁人说我什么。我虽在世人眼中一直高高在上,雅正端方,却从未在意旁人对我的评价。十六年前如此,十六年后亦然。不同的是,十六年前,是我自己心里迷茫和纠结,断然不是旁人给我的压力。而今,那迷茫和纠结早已消失,剩下的满满都是信任、陪伴与爱。

我沉声说道:“魏婴,你还记不记得,在云深不知处你问我什么?”

“蓝湛,不过那个时候,你真的信我吗?”我已经错失过一次机会,这一次,以及这以后的一生,我不要再错过,一次也不行。

没有那一刻我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笃定:“魏婴,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的感觉,确实不差。”

你笑了,眼中含泪:“蓝湛啊,蓝湛。”手腕还被他紧紧的握着,感受着从他身体里传递出来的温度,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我道:“蓝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要是真和我出了这门,你的名声就都毁了。”

名声?名声在我心里,一钱不值。

此生,有你,足矣。

我们背向对外,他再问:“还打不打?”

我嗔怪道:“话多!”

一段绕婴式打法之后,我们轻松飞出包围圈,冲下金麟台,忽然面前白影一闪,金凌挡在了我们面前。是他的亲外甥,而且之前看他对魏婴并无敌意,反而有相护之意。所以,我这一时不查,便被金凌钻了空子,我们两个都没有料到,金凌真的会一剑刺过来。

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鲜血已经从魏婴的嘴里流下来了。我迅速推开金凌,扶住他,问:“怎么样?”他回道:“这小子,怎么连刺的地方都跟他舅舅一样。撑得住,走。”

该死!

为何又让你受伤?!

我宁愿,伤的是我,痛的是我。

从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强大,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是,自从遇到他,面对那么多的痛苦和那么多次的无能为力,前所未有地渴望自己能够控制的再多一些,渴望自己变得再强大一些。

如此,我心中的那个人,便会更安全些,笑得更灿烂些,然后,我也便能安然地执子之手,。。。。。


蓝湛的独白 第40章 金麟台:从此,再也不让你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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