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毛文龙职位为平辽总兵官。按大明律令,“总兵镇守官,受朝廷委任、以防奸御侮。凡调度军马、区画边务、风宪官皆无得干预。其相见相待之礼、尤须谦敬。如总兵镇守官有犯违法重事,须用体覆明白、指陈实迹、具奏请旨,不许擅自辱慢。其军职有犯,具奏请旨、已有定例。风宪官巡历去处、亦须以礼待之,并不得轻易凌辱。”

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法律条例已经明白无误的指明,袁崇焕既无权审理毛文龙,更无权判决毛文龙。

那么,袁崇焕持有尚方宝剑,总理辽东事务,会不会因为他手中多出了这柄尚方宝剑而扩大他的法律行使权力呢?

非常遗憾,从尚方剑的作用机理来说,其只能让持有者对于其职权范围之内的事务有最终的裁断权,而从以上法律条例来看,毛文龙并不在袁崇焕的管辖体系之内,袁崇焕既没有逮捕、审讯毛文龙的权利,也就谈不上用尚方宝剑合法地对毛文龙予以判决和处刑。

所以,杀了毛文龙之后,袁崇焕也觉得玩大了,心虚,赶紧上奏章给崇祯,先是解释说:“臣洞悉其狼子野心,知其终不可制。欲擒之还朝,等候皇上处分,然擒拿之时其部下必定哄然作乱,事情将有不测,惟有以迅雷不及掩之法将诛杀,则其部众无得所为。文龙一死,诸翼恶者,邪念自断。”(原文见《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

实际上,就是这篇奏疏,一开篇,就咬定:“自去年十二月,臣安排已定,文龙有死无生矣。”分明就是一场酝酿已久的谋杀,又何尝想过“欲擒之还朝,等待皇上处分”?只不过,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向来就是他袁督师的作风,这样颠三倒四的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因为没有得到崇祯要杀毛文龙的圣旨,也没有得到过内阁的明确支持,所以他又特地在报疏内加了一句“辅臣龙锡为此一事低徊过臣寓”,想借此来试探崇祯的口气,顺便把“奉命杀人”之事坐实,把阁臣钱龙锡的命运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奏疏的结尾,是诚惶诚恐的请罪,他说:“文龙身为边镇大帅,非臣所可以擅自诛杀者。然臣已不觉杀之,只要有利国家封疆,臣万死不避,杀之乃不得已而为之。谨根据事实奏闻,席藁待诛,静等皇上之斧钺、天下的评说。臣临奏可以说是战惧惶悚之至。”(原文见《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

不久,崇祯圣旨来了:“毛文龙悬踞海上,糜饷冒功,朝命频违,不受节制,近来提兵进登州,索饷要挟,跋扈朝廷有迹,犄角敌军无资,爱能声讨其罪,将之正法,事关封疆安危,不必引罪,一切布置遵照”。(原文见《明清史料》甲编册8,原件藏台北中研院。)

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不仅如此,崇祯还为此事给兵部也下了一道圣旨:“朕以边事付督师袁崇焕,阃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岛帅毛文龙悬军海上,开镇有年,以牵制为名却全无功效,剿降献捷,欺诳朝廷,器甲刍粮,蠹耗军国,而且刚愎自用,节制不受,近竟部署多兵来登州索饷,跑嚣跋扈,显著逆形,崇焕目击危机,躬亲正法。”(崇祯长编》卷二十三)

话虽然说得好听,但这并不代表崇祯的真正想法。

毕竟,毛文龙死都死了,现正倚赖袁崇焕,只有肯定他的行为,才能让他“安心任事”(《明崇祯实录》),罢罢罢,也只能这样了。

“私自斩帅”的罪责是脱逃了,但,只要袁崇焕天良未泯,他应该是会感到不安的。

毛文龙之死暂时告一段落。

后世曾在满清档案局里检有数封毛文龙写给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的书信,由此怀疑毛文龙有反心。其实,只要细心分析,就不难发现,这些书信全是毛文龙的“行间之计”,目的不过是要诱杀后金要员(后金阔科即是中此计被毛文龙诱擒,押送入北京)。试想想,后金将毛文龙一家四百余口屠戮无遗,国仇家恨,毛文龙岂肯反明入金?而且,其于崇祯元年五月已将妻儿遣返南方老家,用意就是向明廷表明心迹,使自己得以从容用间。

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毛文龙本人也于崇祯元年五月初六上疏向崇祯说过:“建奴狂逆,多次求款于臣,此为奴之巧计,臣早已熟知矣。臣以借其愚弄臣之机反愚弄于其,轻易不能施展,由是,奴之不肯顷刻忘臣,犹臣不肯顷刻忘奴,一着输赢,间不容发!”(原文见《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

孙子兵法说:“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

毛文龙用间之妙,就连孙承宗也情不自禁地赞:“臣近有谍于东,谍回具述文龙有谍为贼所发,而广宁人铁信,其谍主也,近亦逃来言其事,则文龙之智胆,无日不在贼巢之外。”(《大明熹宗实录》卷三十九(梁本))。

“献俘事件”中,黄中色回到北京,并无一语涉及毛文龙有通敌之形,被押的后金使者阔科也并无一语涉及毛文龙有叛逆之迹。单以几封书信就认定毛文龙久有谋反之心,殊不知,果真毛文龙有谋反之心,袁崇焕海禁八月,饿殍无数,彼时不反,何时才反?即或彼时不反,单等袁崇焕上岛赴约,倒是生擒明最大地方司令官投入后金的最好机会,那岂不是奇功一件?!又岂能轮到袁崇焕仗剑行凶,喋血岛山?!

《东江客问》就此喟然而叹,说,袁崇焕的题本上写毛文龙跪地请死,足见其从容就义,所畏者国家乃是国家法度。如其有反心,则不但目无袁崇焕,而且目无朝廷,死生大矣,岂肯长跪服刑?

毛文龙最初遭到疏劾时,屯田主事徐尔一曾以三子一孙力保毛文龙无反叛之心,听到毛文龙的死讯,又上疏力诉毛文龙之冤,疏入不报,愤然挂冠而去。

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晚明大诗人吴惟英知毛文龙冤死,同样大为愤慨,作诗将毛文龙比作韩信、蒙恬,甚至将之与武圣岳飞并列,诗云:

昨夜营星色黯然,讣音忽向路人传。

但嗟韩信成擒日,不见蒙恬御敌年。

功业已沉沙碛雨,精灵犹锁海门烟。

好收战骨鸱夷里,归葬西湖岳墓边。

后金数次大举,甚至不惜动用全部兵马,却始终也打不死的毛文龙,就这样死了,死在自己人手中,死得这样突然,这样窝囊。

后金上下,无不拍手称快,再无后顾之忧。

毛文龙死后,其亲手所创建的毛家军很快解体,“岛弁失主帅,心渐携,益不可用”(《罪惟录》),岛上群龙无首,内讧迭起,互相残杀。

早在天启七年,毛文龙就曾不无悲愤地对天启帝哭诉说:“朝臣以臣于此无益于疆场,臣死之日未必不为京师之忧!”(原文见《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

这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毛文龙死后对大明和后金的影响


毛文龙死后四个月,仅仅经过七天的准备,皇太极即振旅西征,风云激荡的“己巳之变”随即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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