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記得小時候看《還珠格格》，被紫薇那句“山無稜，天地合，才敢與君絕”深深打動。
後來讀了《樂府詩集》，翻到了那一首《上邪》，才知道瓊瑤寫的這句臺詞是化用了樂府名篇《上邪》。
我當年第一次看到這首詩是什麼感覺呢？
這種感覺很複雜。就像後來讀到《牡丹亭》一樣激動，甚至比《牡丹亭》還要激動，還要震撼，因為它更極致。
那種極致，是天崩地裂，是回到盤古初開天地，是炎炎夏日突來了飛雪漫天，是凜凜寒冬雷聲翻滾，更是心潮澎拜久久不息。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上邪》是樂府民歌中的《鐃歌十八曲》之一。
樂府是自秦代以來設立的配置樂曲、訓練樂工和採集民歌的專門官署，到了漢代，漢武帝正式設立“樂府”，它的職責是採集民間歌謠或文人的詩來配樂，以備朝廷祭祀或宴會時演奏之用。
它蒐集整理出的詩歌，後世就叫“樂府詩”，或簡稱“樂府”。
它是繼《詩經》、《楚辭》而起的一種新詩體。
漢樂府是繼《詩經》之後，古代民歌的又一次大彙集，不同於《詩經》的一點是它開創了詩歌現實主義的新風。
漢樂府民歌中女性題材作品佔有重要位置，它用通俗的語言構造貼近生活的作品。
漢樂府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極高的地位，與《詩經》、《楚辭》鼎足而立，亦合稱為“中國詩歌發展的三大源頭”。
02
漢樂府詩歌主要分為郊廟歌辭、鼓吹曲辭、相和歌辭和雜曲歌辭。
這首《上邪》屬於漢樂府中的《鼓吹曲辭》。
它是一首情歌，也是感情強烈、氣勢奔放的愛情詩，更是女主人公忠貞愛情的自誓之詞。
詩中女子為了表達她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她指天發誓，立地為證，連用五件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來表明她如磐石般堅定的信念，和火焰般熾熱的愛情。
明代詩人、學者、批評家胡應麟這樣評價它：“《上邪》言情，短章中神品！”
清代詩人張玉谷這樣評價它：“首三，正說，意言已盡，後五，反面竭力申說。如此，然後敢絕，是終不可絕也。迭用五事，兩就地維說，兩就天時說，直說到天地混合，一氣趕落，不見堆垛，局奇筆橫。”
《上邪》的確是短章中不可複製的神品，它的開頭就是與眾不同，氣勢不凡。
詩中女主人指天發誓，兩個字卻是雷霆萬鈞---“上邪”，意為“天啊”。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長命無絕衰”五個字，直截了當，鏗鏘有力。
天啊，我渴望與你相知相惜，長存此心永不褪減，請讓我們的感情也永不停止永不衰減吧！
接下去，這首詩中真正的高潮來了。
03
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矢志不渝，接連列舉了五種自然界中絕不可能出現的變異現象來闡述，每一種都是神來之筆！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你要讓我和你訣別嗎？
不！不可能！
除非所有的巍巍群山都消失不見。
除非所有的滔滔江水都枯竭乾涸。
除非那凜凜寒冬有雷聲翻滾。
除非那炎炎酷暑有白雪紛飛。
除非天地相交合而為一！
到那時，我才會和你分別。
《上邪》詩中的女子想象力奇絕豐富。
五個比喻一個比一個離奇，一件比一件更令人難以思議。
也許，我們現在讀這首詩的奇想會覺得有些過於誇張怪誕，詩中列舉的五種自然現象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可是，這一點都不妨礙它帶來的震撼和張力！
藝術，最大的魔力在於，可以永恆，無論時光如何流轉。
從藝術上看，《上邪》極其抒情，極富浪漫主義色彩。
詩中女子的愛情慾火，熊熊燃燒著，這一燃燒，就是千年，如火山爆發不可遏制，如長江奔流滔滔而去，沒有盡頭，甚至永無盡頭，永不停止！
《上邪》，是一首用熱血甚至是生命鑄就的愛情篇章，它註定在歷史的長河中發光發熱，不朽！
《上邪》，是縱橫古今、絕豔無比的愛情表達，詩句不長，卻一字一句撼人心魄。
這個午後，再次震撼了我，亦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了我的文字。
作者簡介：瀟湘清塵，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協會會員，以古琴和文字為此生道場，讀者盛讚其文“如梅一樣孤芳傲潔，看後令人回味上癮”。已出版故事合集《精怪物語》，散文集《時光染紅了流年》和長篇古言小說《明朝有意抱琴來》等多部作品正在籌備出版中。曾經受邀去大學和馬雲創辦的雲谷初中為學生開設故事創作講座，好評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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