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也就是昨天，西班牙報告新增確診病例6740例，達到18天以來最高，增速也重新回到世界前列，在國內引起一片“反彈”“失守”的驚呼。從數據看，西班牙目前累計確診已經接近22萬，死亡22524人，以病例數字計是世界第二，以死亡人數計是世界第三，而且是歐洲疫情爆發得比較早的國家，如果這樣一個國家出現疫情反覆，對整個歐洲來說都會是一個沉重打擊。
但是這個數據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說明西班牙的現實呢？
先說結論：西班牙疫情實際上並沒有反覆，剛好相反，至少對西班牙政府來說，昨天是西班牙疫情一個標誌性拐點，標誌著危機正在消退和遠離。
西班牙衛生部長伊亞在記者會上是這麼說的：“自3月14日封城令啟動以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看到24小時內康復數字超過新增數字。3月14日封城令下達之際，全國檢出陽性比例超過35%，今天這一數字為1.4%。而今天的新增死亡數字為367人，為一個月以來的最低值。”
伊亞在記者會上 / El País
西班牙幾家媒體都用差不多的語調報道了這次記者會，“終於，都是好消息並且沒有‘然而’。”
數據修改問題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單日將近七千的增長數字呢？原因是西班牙最近十天調整了統計口徑，不僅考慮核酸檢測陽性（包括無症狀感染者），也把抗體檢測為陽性的人群加了進去，這部分人是之前沒有症狀或者沒能接受檢測，等到檢測的時候已經自愈了的患者，西班牙衛生部還表示最近幾天裡會追溯並修改之前的數據，保證數據的統一性。
西班牙日新增病例統計圖，數據自4月15日起加入了抗體檢測陽性患者 / La Vanguardia
也就是說，4月15日開始西班牙的日新增數據裡包括了這樣三部分人群：有症狀並在核酸排查中呈陽性的人，沒有症狀但在篩檢中也呈現核酸陽性的人，還有沒有症狀、核酸也為陰性但血液抗體檢測呈陽性的人。
但是目前他們的數據合併工作還沒有做完，所以是兩套統計數字同時存在：4月24日核酸檢測陽性從而確診的新增患者人數實際上是2796人，其餘的都是最新檢測到抗體的人數。同樣的，現在西班牙的總確診病例數也是兩個：通過核酸檢測為陽性確定的數字為202990，另有通過抗體檢測確定的16774人，二者相加，得到報告總數219764。
而24日康復出院的人數為3105人，所以衛生部長會說“康復數字超過了新增數字”。
目前為止全世界使用這種計算方法的國家只有西班牙一個，並且因為數字還在調整當中，不但西班牙的數據沒有辦法再跟其他國家同期進行對比，就連它自己之前的數據現在也沒有辦法用了，因為今天和昨天的就對不上，要分析西班牙的通報數據變得極其困難。
但不管是從數據跟蹤來看，還是從媒體對於重災區的具體報道來看，西班牙疫情都確實通過了拐點，增長曲線趨於平滑，死亡人數的日增幅出現明顯下跌，醫院壓力減輕，都是比較明顯的疫情已經開始得到控制的跡象。
西班牙各地區病例數字增長曲線示意圖，未計入抗體檢測陽性者 / La Vanguardia
而在人群當中大規模檢測抗體，在西班牙衛生部看來也是幫助控制疫情的一項措施，它的目的是通過按地區、年齡和性別確定針對該病毒的抗體，以估計新冠病毒的感染率，此外也用於評估流行趨勢的變化，以監測該流行病的演變，還會“特別關注”源自社區傳播的新感染的出現。
本週抗體檢測還沒有普遍鋪開，按伊亞的說法，下週一開始抗體檢測工作會在全國所有地區啟動，這意味著可以預期，下週西班牙的通報確診人數還會繼續出現比較大的數字增長，只是抗體測出來的新增人數實際上反映的是過去兩個月裡西班牙的真實感染規模，而不是當前病毒在西班牙的擴散速度，只要通過核酸測出的新增感染數不出現大的增長，就不能認為西班牙疫情在經歷反覆或者面臨再次失控風險。
逐步解禁
伊亞在記者會上也提到，最初3月14日首相桑切斯在頒佈封鎖令的時候說過，如果說哪一天治癒出院的人數超過了新增感染人數，那麼就是抗疫取得了第一步的勝利。4月24日，這個條件已經達成，因此也是開始考慮放鬆限制措施的時候了。
西班牙政府發佈的正式通知，緊急狀態延長至5月10日零點 / La Moncloa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動向是，4月14日開始西班牙全國已經放開了一部分“非必需行業”的工作人員重返工作崗位，而十天以來沒有記錄到感染曲線的明顯增長。
目前西班牙的封鎖令期限是到5月10日，從3月14日啟動開始已經延長三次，以目前的情況判斷，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馬德里中央政府不會再延長全國封鎖令，10日以後西班牙各地會逐步開始解禁。
疫情當前，所有國家都面臨防控和保經濟之間的矛盾，在西班牙這樣特別依靠旅遊、餐飲和體育產業的國家，受到的衝擊尤其嚴重，從3月14日開始到5月10日，國家停擺幾乎完整兩個月，實際上也的確是封不起了。
但從當前各方表態來看，西班牙要回到疫情爆發之前的狀態，可能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現在西班牙各級政府，加上醫學界和病毒學界，都強調解禁是有條件和限度的，可能會根據醫療系統的壓力隨時調整防控級別，並且跟大部分國家一樣，要求人們保持社交距離之類軟防控措施會長期維持下去。
針對病毒的檢測已經被宣佈會繼續，包括核酸檢測和抗體檢測。另外就是，很多地區已經表明會設定一些技術上的“紅線”作為重啟封鎖措施的條件，比如醫院收治人數佔據總床位的比例，或者是地區傳染率不能高於某一個區間。目前來看，全西班牙都做好了病毒會長期存在的準備。
“群體免疫”的破滅
必須指出的是，雖然準備大規模地測抗體，但是西班牙並不相信所謂的“群體免疫”，頭號流行病專家費爾南多·西蒙在前幾天的記者會上明確表示，抗體陽性率不會被作為解禁的決定條件，“（抗體陽性率）我們期望的百分比沒有那麼高，它不會成為一個特殊的指標。”
也就是說，西班牙並沒有打算等人口形成“群體免疫”以後再取消各種防控措施。
4月24日西班牙政府官方賬號發佈的最新封鎖海報，強調本週末依然限制出行 / La Moncloa
按照目前專家的一致看法，即使在疫情爆發得已經這麼嚴重的西班牙，全部人口裡得到了病毒抗體的人也只能佔到大約10%-15%，不會更高，而傳染病學裡通過疫苗實現的群體免疫，要求是至少達到50%-60%。
如果考慮人口規模的話，西班牙的感染比例其實比美國和意大利都要高，是目前所有人口較多、疫情也比較嚴重的國家裡最高的，百萬人口確診數達到4700，第二位是比利時，3822，意大利是3192，美國只有2729。
即使考慮到檢測確診數量不一定反應真實感染數量的問題，如果說希望通過大量民眾感染來形成群體免疫，以西班牙目前的條件肯定也是最有可能實現的國家之一，但目前它給出的答案是完全不可能。抗體檢測的初步研究結果預計會在兩個月後完成，到時會有更準確的信息公佈出來。
也因此，除非有疫苗或者藥物出來，否則各國防控措施肯定都無法完全取消，世界要回到疫情爆發前的狀態，多半還需要很久……（文 / 林川）
閱讀更多 世界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