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班侯打擂

楊班侯打擂

楊班侯是清朝末年有名的武術家。他的父親楊露禪、哥哥楊鳳侯、兄弟楊健侯都是有名拳師。他打擂的故事,至今在永年一帶流傳。楊班候十九歲隨父進京,曾怒打“雄縣柳”,智勝“飛刀張”,一時間名震京師,人稱“楊無敵”。後來因馴馬踢了東交民巷英租界線,誤傷了洋人,自己差一點把命搭上,以後回到廣平府發誓不再染指武林。可是,不久北京城裡傳來一條新聞—一荷蘭國大力土多爾古在北京天壇立下百日擂合,要中國南七北六十三省豪傑前來打擂。這個荷蘭洋人,曾幾次奪得世界拳擊冠軍,人們傳言,他單臂能舉千斤,在美國一拳打倒過一頭兩噸重的大黃牛,在印度雙手推倒過十幾噸重的大象,在意大利曾赤手空參擒過一隻活獅子。他還當眾揚言說:“在中國能打下他擂的還抱在懷裡吃奶哩”這些言傳,象支利箭,直插班侯心肺。他真想去煞煞這個荷蘭洋人的傲氣,可是,又一轉念,限下滿清政府腐敗無能,對外屈膝投降,對內魚肉百姓,想到此,就又不免心灰意冷了。

這一天,班侯正在家中品茶,忽聽門外啪、啪、啪”響了幾聲,隨後便見自己的徒弟李老萬“蹭蹭蹭”一溜小碎步跑了過來在耳邊嘀咕了幾句。班侯一聽,哈哈大笑,說了聲“有請!”就見一條大漢闖了進來。一見班侯,聲如爆雷:“二哥!你好清閒呀!”班侯一見是名震京師的八卦掌先師董海川之徒解鐵槐,就連忙起身讓坐,說道:“老弟從何而來?快坐快坐!”“楊兄,我從擂臺上剛下來,北京城那個外國大鼻子指名道姓,罵到你頭上,我忍氣不過才上臺打擂,誰知—一唉!”解鐵槐一聲長嘆,低下頭來。班侯知他打擂失利,特意來請自己。他先不正面回答,叫人準備酒菜,為鐵槐接風。解鐵槐嫌杯子不解氣,嘴對住瓶子,一咕嚕一瓶子燒酒便倒進了肚裡,然後風捲殘雲,把桌上的盤碗打掃了個一乾二淨,抹了抹嘴說:“楊兄,幾時動身?”楊班侯嘆口氣說:“老兄來請,理當即刻動身,怎奈我已年過半百,已是人老珠黃了。”他的話未說完,就聽“啪”地一聲,解鐵槐把個酒杯摔得粉碎,“嗖”地抽出佩劍,撩起衣襟,割下半幅,甩在地上,說道“從今以後,我解鐵槐跟你割袍斷義”話音剛落,就聽得大門吱咀一聲,城關西大街李亦畲”走了進來。見此情況,忙說:“二位師兄,不要發火,坐下慢慢談!”接著,又見他對著楊班侯說:“咱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賭氣不賭志,外國洋人敢在咱京城立下擂臺,這不是欺我華夏無人嗎?你不去打擂,正合洋人之意,百日之後,他就會理直氣壯地向滿世界宣傳:一個偌大中國,都敗在我多爾古一人之手”在永年武林裡,李亦是德高望眾的人,他這一席話,只說得班侯面紅耳赤,再也不言語了。

第二天一早,楊班侯、解鐵槐,一人騎一匹快馬,“呱噠呱時上路了,朝著北京方向而來。楊斑侯神色坦然,東瞅瞅西望望,象遊春踏青一般。他松著馬韁繩,由著馬性子,不緊不慢,遇上水草豐茂的地方,還讓馬痛飲一場,香吃幾口呢,這可急壞了解鐵槐,他本打算馬不停蹄連夜趕赴北京早日打下擂來,也好出出這口惡氣,想不到偏偏遇上個奶奶性子。解鐵槐想:楊班侯前幾年可不是這個樣子呀,人上了年紀連脾氣也要變嗎?他心裡窩著一團火,但也不好發洩。他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過了三天,還沒走過石門鎮。解鐵槐心想:照這樣走下去,到北京至少還得三天,這百日擂臺已經過去九十天了,你楊班侯到底是個啥心思?到了正定府,班侯吵著要看大菩薩;到了保定府,班侯又吵著要逛古蓮池。解鐵槐急得真想罵他一頓,可是行前李亦畬再三叮囑,他不敢輕易莽撞行事。這一天,吃過早飯,二人又騎馬上路,穿過一片柳樹林。林中有清泉一眼,綠草蔥蔥。班侯坐下的那匹馬,甩著長尾,先喝了幾口泉水,又慢悠悠地吃起草來。解鐵槐再也憋不住了,他掄圓馬鞭子,“刮刮”照著馬屁股抽打兩下,那馬猛吃一驚,四蹄生煙,一會兒便跑了個無影無蹤,解鐵槐揚鞭催馬,一直追了五里多路才追上。一看,那馬鞍子上空空的,楊班侯卻不知那裡去了,這下解鐵槐可傻了眼。楊班侯當時日五十歲,真要是把老頭子從馬上摔下來,那可就糟了。解鐵槐趕忙扭轉馬頭,順著原路往回找,一直找回那片柳樹林,仍不見人影。正在著急,就聽到頭頂上柳枝間有“呼呼”鼾聲,解鐵槐抬頭往上面看,呵!楊班侯正頭枕著樹枝,身子躺在樹杆上,“呼呼”睡得正香哩!解鐵槐一見,直氣得七竅生煙。他把馬鞭往地上一扔,抓住那樹身,嘩嘩晃個不停。班侯醒來飄身下樹,仍睡眼矇朧地說道:“解老弟,你怎麼這樣不懂事!咱連日趕路,又乏又睏,這裡風吹背蔭,正好解解乏哩!”幾句話,說得解鐵槐火上澆油。只聽他呀呀幾聲怪叫,說道:“楊班侯呀楊班侯,你打擂也罷,不打擂也罷,不該對我百般刁難,如此戲弄!好好,咱不去打擂了,就在此處見個高低!”說著就要動手。見解鐵槐真的動了火,楊班侯倒先笑了,說:“解鐵槐,別動手,你輸了”“我?”解鐵槐不解。班侯收起笑容說:“老弟,你想過沒有:這裡離京城只有兩天路程,擂期尚有五日,越是時間將完,那個荷蘭大鼻子才會認定穩操勝券,心無戒備,你忘了李亦畲老先生講的驕兵必敗的道理了嗎?”一席話,使得解鐵槐茅塞頓開,連連點頭稱是。直到天色近午,二人才騎馬上鞍,朝前趕路。又走了兩天,來到京都地面。按照事先安排,二人來到永定門,先在一家小店落腳。第二天一早,北京大街上看熱鬧的人流如同潮水一般,朝著天壇湧來。那高大威武的擂臺,搭在了天壇古松柏林中,四根合抱粗的大樹做成了四個臺柱子,十幾丈寬的檯面全用木板鋪成,上面再鋪一層滾龍栽絨地毯,四敞八開,

毫無遮掩,看熱鬧的人無論從那個方向都能看個一清二楚。頂棚上結滿五彩綢緞,數百面七色彩旗迎風招展,臺右搭一配臺,上置百面大鼓大鈸,專做助陣之用,四周還有幾個看臺,全是為清廷王孫貴族看擂方便而造;中間幾株古柏遮陽蔽日,真是一個比武打擂上好的場所。天過辰時,聽得外邊人聲喧譁,一位披金掛彩的洋人,騎著一匹駿馬,威風凜凜地入場了。只見他甩掉外衣,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橫肉。配臺上鼓樂齊鳴,一個清廷小吏來到臺前,大聲喊道:“各路英雄豪傑,今日是百日擂的第九十八天,誰上得臺來,打一拳一百兩銀子,踢一腳二百兩銀子,當場兌現,概不賒欠。但有”一條:擂合上打死人不償命!誰有膽子,快來打呀話音剛落,臺下便亂哄哄地議論開了。這時又見那荷蘭拳師多爾古,瞪圓一雙藍眼珠子,向臺下掃了一圈,鼻孔裡哼了幾聲,見沒有人登臺,就更神氣了,他抖了抖雙肩,聳了聳鼻樑,滿臉冷笑,真有點不可一世的勁頭。他乾脆在臺上跳起舞來。話分兩頭。咱再說班侯與解鐵槐。他倆按照臨行時李亦老先生的安排,當晚住在永定門一家小店。這小店裡有一位賬房先生,姓張名傑,人送外號“神彈子張傑”。他練就一隻彈弓,百發百中,當年曾因打抱不平,被官府追捕,多虧李亦畲相救,後經李亦備舉薦,才到北京做了賬房先生。這次班侯進京打擂,李亦畲再三叮囑,務必找到張傑,先探聽-一下動靜。楊班侯住在這小店裡,頭天夜裡,二人談了大半宿,第二天一早便來到天壇描臺。不過,他並沒有露面而外,把那有蘭大鼻子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一舉一動,都看了個分釐不差。直到傍晚,那洋人下了擂臺,楊班侯才隨著眾人,回到店吃過晚飯,楊班侯、解鐵槐和賬房先生又閒扯了一陣子,便各自安歇了。到了第三天,天剛矇矇亮,大街上就已經人聲嘈雜。這百日擂臺已是第九十九日了。擂臺四周,更是人山人海,密不透風,那洋人多爾古更顯得驕橫。他站在臺上,不住地曒嗷亂叫,一會兒衝拳踢腳,一會兒搖頭晃腦。正在他得意之時,忽然臺下傳來一聲怒吼:“洋人休要猖狂,俺老漢要會會你!”觀眾尋聲一看,只見一位飄須長者,身著皂服,神采奕奕,飛身上了擂臺。這擂臺上已有二十多天無人問津了,今日突然上來一位氣度不凡的老英雄,是何等的振奮人心呀!臺下一片喧譁。多爾古不敢怠慢,雙手抱拳,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老拳師你好“好!”老拳師急忙還禮:“在下姓陳,乃陳家溝人氏……”“陳家溝?”多爾古早就聽說過,只見他把老拳師上下打量一番,忽地象一隻猛虎猛撲過來。還未等老拳師還手,就聽得聲高喊:“老師退下,待我來會會這洋人”話音一落,就見從棵臨近擂臺的古柏樹上,旋風似地飄下一團雲彩。眾人抬頭看時,早有人認出,臺上站著的正是楊班侯。那翻譯連忙跑到跟前,在多爾古身邊說了一句,只見多爾古身上象觸了電,抖動了幾下。這洋人是闖過大世面的,他馬上又控制住了感情,換上笑容,用大舌頭說著生硬的中國話:“楊師傅,英雄,久仰!久仰“多爾古先生走遍世界,所向無敵,中國乃東亞病夫,何足掛齒”“哪裡,哪裡!”說話間,楊班侯已擺好架子,單等多爾古進招。人們只見多爾古小心翼翼,步步謹慎,等打過十幾拳之後,多爾古那顆懸掛的心才放了下來”。這時,臺下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人們看得十分真切,只見楊班侯一身散亂,步法手眼來往無序,不是出轍,便是越規,進時前伏,退時後仰,左搖右晃,連臺下解鐵槐都為楊班侯捏著一把汗。多爾古見此情形,不由心中暗喜,於是便放開手腳,大膽地向楊班侯連連進逼。楊班侯步步躲閃,“”眼看著退到擂臺邊上。多爾古看時機已到來了個“平推泰山”,用足渾身之力,口中一聲怪叫,

臺下可嚇壞了解鐵槐,他不禁失聲喊到:“二哥,小心!”就見班侯一個空中翻鷂”,站在了多爾古身後,並用手掌輕輕拍了一下多爾古的肩頭,說:“多爾古先生,我在這裡”這一戲弄,可把多爾古氣惱了,他轉過身來,握緊雙拳,猛擊班侯面門。忽見侯平身跌倒:眼看就要被擊中了,解鐵槐的心幾乎跳出來。合上臺下,鴉雀無聲。就聽裁決員高喊:“一、二、三、四、五六—”當喊到“六”的時候,班侯才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多爾古自以為得手,沒等班侯站穩,又一拳擊出,那兩隻兇狠的雙眼閃出蘭光,兩隻參頭象兩顆流星在班侯身邊上下翻飛,楊班侯躲躲閃閃,連連接應…兩人一直戰到紅日正南,臺上鳴金休戰二人才收勢停手。

下午開擂,臺上對峙的仍是多爾古和楊班侯。多爾古遞手進招,第一拳就擊中班侯前胸。這一回,他心中不禁一怔:上午擊中那一拳,象打在鋼筋鐵板上,震得虎口發麻,骨肉痠痛,這一拳卻不然,倒象是打在棉絮上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呢?他邊想邊又憋足勁,出拳朝班侯心窩砸來。這次更怪了,雙拳象落在彈簧上,臥地又被彈了回來,這時,他決心要拼個魚死網破,於是飛起一腳,朝著班侯腹部踢來,班侯向後一仰,雙手著地,腰弓似橋。多爾古“呀”的一聲,跳起五尺多高運起雙足,照著班侯腰間踢來。只見多爾古雙足一挨班侯腰尖,象踏上撬板一樣,騰地被彈起一丈多高。這回可激怒了這個洋人。他兩眼噴火,要跟班侯拼命,只見他攥緊雙拳,彎腰弓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連拳帶人朝著班侯衝去。班侯並不躲閃,他挺起肚子,等拳頭到了,猛一回氣,腹部便陷成一個坑,正好把多爾古的一雙拳頭陷了進去,任他怎麼掙也掙不脫。多爾古臉色鐵青,“哇啦啦”幾聲怪叫,他拚出死力來拔了幾拔,只見那臺角四根合抱粗的柱子“嘎嘎吱吱”直響,擂臺也跟著搖晃起來。班侯那雙腳卻象生了根一樣,站立臺上紋絲不動。臺下上萬觀眾,齊聲叫“好!”雷鳴一般。班侯猛一鬆氣,多爾古往後一仰,腳不由已,“咚咚咚”退到臺邊,眼看就要掉下臺去,班侯躍身向前一“引”,粘住了他的身子,就象牽著一頭馴服的牛。那多爾古只能跟著班侯手臂在臺上前蹦後跳,左扭右轉,象喝醉了酒…

臺下觀眾歡呼之聲如山崩海嘯,經久不息。多爾古早已確飛魄散,高舉雙臂,表示認輸。侯站在臺上,向著遠處招了招手,眾人回頭看時,就聽有人高“借光!借光!”人群便裂開五尺寬一條通道,一輛鐵輪大車咕哈嚕”趕了過來,車上並排放著一大一小兩口棺襯,趕車的正是班侯的徒弟李老萬。班侯這才含笑抱拳說:“多爾古先生,我已準備好兩口棺材,這大棺材送給先生,小棺材留下我日後自用,記住:中國地大人多,炎黃子孫不肖者有之,愛國志土更有之,把中國人看作東亞病夫,遲早會摔跤的…班侯正要說下去,就聽臺下解鐵槐一聲高喊:“師兄,注意暗一”那個“算”字還未出口,奏樂臺上“哎喲”一聲,班侯扭頭看時,見一個身著黑衣之人,左手緊握著右手腕,痛得嗷嗷直叫,一隻快槍掉在地上;同時,只見古柏枝上人影一晃,班侯心裡明白,這是永定門前小店裡的賬房先生一神彈子張傑暗中保護,自己險些遭了暗算。就在此時,一陣銅鑼傳來,一隊官兵已將擂臺圍住,一聲高喊“不要放走楊班侯剎時,觀眾象炸了窩似的四處逃散。楊班侯稍一縱身登上樹枝,攀緣跳躍,一會兒便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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