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筆記 第七章:天長地久


《道德經》筆記 第七章: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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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譯:

天地長存。天地之所以長存,因為它們沒有自我,所以能長生。

聖人甘居人後,反而被人推舉於前;置自身於考慮之外,反而得到更多生存空間。這不正是因為他沒有私心,反而成就了自己。

評註:

嬰兒除了遺傳而來的生存本能外,並無自我的概念,但嬰兒的大腦天生有認知機能,加上與外部交流,比如通過表達來獲得相應的食物、關愛、撫摸……“自我”開始產生。

隨著年紀成長,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否漂亮、是否受歡迎,會意識有些東西屬於自己而有些東西屬於別人。他會學習知識和文化,對自己、外界各種事物形成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自我的界限開始形成了。

自我會極大的影響人:一個孩子從小常受到激勵和讚揚,他往往有自信,做事往往能做得更好。一個孩子從小常被批評,他往往有不自信甚至自卑,做事可能容易放棄。

成年之後,自我意識基本固定而清晰,我們的工作、生活,都是在自我的框架下進行的。

它決定了我們的思想、言行、目標、情緒……

它決定了我們對自身、對外界的看法、判斷、選擇……

但是,正如我們認知的外界事物受到感官和思維模式的限制,我們對自我的認知同樣受到感官和思維模式的限制。

在物理學家眼中,光線是一種能量波,不同的波長決定我們視覺感受到的顏色。

在一個沒有學習過相關知識的人看來,光線就是它表面上看到的樣子。

在一個受過訓練的道教徒、佛教徒或印度教徒眼中,自我是更高存在的一部分,是宇宙本體的一部分,是本體自由創造的結果,是全知全覺的本體的一個幻象。自我所體驗的時間感、空間感、孤獨感,都可以看作一種幻覺,不必執著於其中。

而在一個沒有相關體驗的人眼中,自我就是一切,哪怕這個自我是建立在非常有限的感官與理性之上,哪怕這個自我充滿了自私、狹隘,充滿了不安的記憶和各種痛苦,他也全盤接受,信以為真。

各種修行實證和科學家對大腦的研究都已經證明,修行可以讓人跳出有限的自我感、時間感、空間感。

自我感就是“身”,有大智慧的聖人,跳出這種有限的“我執”,去體驗與萬物合一的整體感,不只關注自身,反而獲得更多。

佛教講究也有類似的話:自我與他人有區分、不同生物的高低貴賤有區分,生命長短的有區分,凡此種種,都是表皮的區分。超越這些表象上的區分對立,就可以稱之為佛。①

佛洛依德認為人格是由三個“我”構成: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是本能的我,代表了無序的、原始的衝動,如性慾。

“超我”是“自我”社會屬性的進一步延伸,代表了完全道德自律的我,理想中的我。

“自我”是現實的我,社會的我,理性的我,我們自我認識、自我接受的我。

本我是人格中的動物本能,《西遊記》裡的豬八戒就代表著本我,貪吃好色懶惰,本我按快樂原則行事,不理會社會道德、外在的行為規範,它唯一的要求是獲得快樂,避免痛苦,本我的目標乃是求得個體的舒適,生存及繁殖,它是無意識的,不被個體所覺察……

超我是人格中道德模範的部分,《西遊記》裡的唐僧就代表著超我,嚴守各種清規戒律,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超我的特點是追求完美,大部分也是無意識的,超我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它所遵循的是“道德原則”。

“自我”,可以看成是“本我”與“超我”妥協的產物,也是我們平時自己認定和接受的自我形象,是在社會交往、文化浸染中逐漸形成的。

“自我”就是這裡所說的“身”。

與孔子比較: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衛靈公十五》)

譯:

孔子說:君子求於自身,小人求於他人。

類似的比如: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論語·子路十三》)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論語·子路十三》)

評註:

孔子把自己和他人分得很清楚,傾向於嚴格要求自己,反求諸己。對待自身,他主張要潔身自好,置身事外,不辱其身;對待他人,他主張“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些都顯示出他理想化的方面。

但他偶爾也流露出不同的觀點:他人與自我無法分清楚,人們之間總有聯繫。

比如,子貢說:我不想別人干涉我,我也不想幹涉別人。孔子說:你啊,那不是你能達到的境界。(《論語·公冶長第五》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要想不分彼此,不分自己與他人,這哪裡是一般人達得到的。

註解:

①《金剛經·第十四品·離相寂滅分》:“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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