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是個沉重的話題。
在我們國家,可能沒有太激烈的爭議。
感覺墮胎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在美國,卻吵翻了天,有著關係國之根本的矛盾。
基本被分成兩派,禁止墮胎和支持墮胎。
美國最高法院的九位大法官,針對墮胎法案,剛好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魚叔不久前介紹的「全美第一網紅」金斯伯格大法官,便是堅定支持女性擁有墮胎權的一員。
然而,她的去世,打破了這種平衡。
特朗普提名了一位最高大法官,作為金斯伯格大法官的繼任者——
艾米·巴雷特。
她今年48歲,在政治立場上與特朗普保持一致,而與金斯伯格相反:
堅決反對墮胎,反對LGBT,反對移民。
此外,她的宗教信仰更令人恐慌。
她們一家,都是宗教組織POP的成員。
這一宗教很邪性。
在這個組織中,上級的權力很大,甚至可以指揮成員跟誰結婚,如何撫養孩子等等。
對於已婚女性,其上級就是丈夫。
所以,丈夫與妻子的關係就是上下級的關係,妻子要在任何事情上聽命於丈夫。
而這個宗教組織,正是小說《使女的故事》的靈感來源。
三年前,這部小說被拍美劇,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也就是說,如果艾米·巴雷特最後當選。
那麼美國最高法院中的保守派將勢不可擋,必然會在墮胎決策上不斷緊縮。
更讓人細思恐極的是,《使女的故事》中描繪的女性卑微地位的場景,會不會逐步成為現實?
先回顧一下《使女的故事》。
劇集的故事設定在人口出生率驟降的未來世界。
美國在經歷一場革命後,建立了男性極權宗教社會。
推行一夫多妻政策,將女性當做國有財產。
其中,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成為使女 ,輪流為掌權的大主教生兒育女。
不能生育的女性則成為僕人,被送往充滿輻射的殖民地勞作。
使女們每個月都要與主教進行「受精儀式」。
先口誦經文,然後在主教妻子的膝下與主教進行。
在這個未來世界裡,女性徹底變成生育的工具。
如果有反抗者,輕則挖去一隻眼,重則施加割禮,甚至送去殖民地勞作等死。
由於女性無法工作,因而在社會價值貢獻上沒有女性的存在。
女性只能被迫從家庭內部尋找價值。
這樣一來,在極低的社會出生率面前,政府自然而然地推行新政策。
將育兒的職責全部交給女性,變成她們唯一的用途。
生育變成神聖化,一切有悖於生育的行為都是違法。
避孕變成犯罪,提供避孕品的醫生被施以絞刑;
性少數群體成為社會異類,一旦被發現只有被流放或被殺害的結局。
而為了讓女性能心甘情願地接受整個制度,還專門成立機構部門進行教化。
用嚴格的機制和殘忍的手段,逼迫她們成為「使女」。
通過洗腦式的教育,將以前不合理的現象變為常態。
當使女珍妮被強姦,主管嬤嬤將責任歸結於珍妮勾引男人,並讓其他使女辱罵她。
將異端男性交給使女們發洩憤怒,讓她們成為施暴者,淡化自己的受害者身份。
掌權者們反覆告訴使女們,她們是偉大的存在。
她們所做之事都是偉大的光榮,為了人類的未來。
這使得她們女性被人尊重,獲得徹底的安全。
久而久之,很多使女相信了這些,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在嚴格的制度之下,她們無從逃離,更談不上反抗。
一切都以很自然的方式進行著,當大家習慣了那些曾經自己抗議的事情。
最後總會迎來無法改變的悲慘結果。
在經歷了長久的壓迫後,女主角瓊終於開始展開反抗。
儘管發生在虛構的未來,但裡面的很多情節都在現實中有跡可循。
看得脊背發涼的同時,又覺得這個未來離我們實在太近了。
從擁有自由到完全失去,其實都是循序漸進、一步步形成的。
溫水煮青蛙,直到大家默許這改變的一切變為常態。
就像新法官候選人的提名,總不免讓人擔心「變革已經開始」。
強烈反對墮胎的巴雷特一旦上臺,意味著許多美國女性的正當權利將面臨進一步壓縮。
在這種時候,總能感到強烈的憤怒與深深的無力感。
為了避免女性成為生殖機器,能否享有墮胎權就變得非常重要。
其實,美國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是明令禁止墮胎的。
直到今天,墮胎合法化依然是一個爭議性問題。
兩年前,一部高分紀錄片《推翻羅訴韋德案》就為我們揭示了美國女性爭取墮胎合法化和女性權益的艱辛歷程。
在上世紀 60 年代,「墮胎」在美國大多數地區都屬於違法行為。
按照法律規定,除非危及婦女的生命,否則不能墮胎,會被判處重罪。
其帶來的結果是,保障了幼兒的出生率,但卻導致高額的婦女死亡率。
一方面意外懷孕時有發生,另一面家庭經濟條件差、女性身體狀況不佳等,無法保障孩子的正常生育和撫養。
因此,即便是違法,墮胎也是不可能避免的。
只是從「地上」轉移到「地下」。
然而,這些「地下」的非法診所,費用高昂,並且安全保障極低。
數據顯示,每年大約有 35 萬的墮胎女性患有併發症,超過 5000 人死亡。
而經濟拮据的女性,連墮胎手術也負擔不起。
只能用衣架、刀具自行解決,有的甚至故意摔下樓梯製造流產。
如此這般,只會釀成越來越多的慘劇。
於是,越來越多的女人團結起來,走上街頭遊行示威,在法院申訴辯論。
只為了要求合法墮胎的權利。
「如果連控制自己身體的權利都沒有,其他的權利怎麼保證呢?」
伴隨著彼時女權運動的日益高漲,1973年的羅訴韋德案終於成為了一次里程碑事件。
也正是這部電影片名的來源。
一名希望墮胎的孕婦簡·羅,在兩位女權主義辯護律師的努力下,向法院提出訴訟,要求法律支持墮胎。
這起訴訟的檢察官則名叫韋德。
最終,美國最高法院的九名法官以7:2的表決比例,承認美國的墮胎合法化:
女性有權利在第一孕期(懷孕1-13周)、第二孕期(懷孕14-27周)選擇終止妊娠,但在第三孕期(懷孕28-40周)州政府有權禁止墮胎,以保護孕婦的生命安全。
這場案件成為了美國女性獲得墮胎權的轉折點。
但同時,也引起了一場持久而激烈的爭辯。
對這個問題,分為了兩派觀點。
一方為生命派(pro-life)。
他們認為,胎兒也是生命體,不能隨便剝奪胎兒的生存權利。
而墮胎等同於謀殺。
另一方為選擇派(pro-choice)。
他們認為,墮胎權保護了女人的選擇權利和自由意志,是歷史的偉大進程。
女性應該有權處理自己的身體。
這樣的爭辯持續至今。
保守的生命派一直在找機會收緊墮胎政策。
自從特朗普上臺之後,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越來越多的州增加墮胎限制條件,越來越多的診所停止墮胎服務。
最高法院的 9 名法官也隨著時間更迭換代。
支持墮胎者只剩 5 人,反對墮胎者 4 人,僅一票之差。
而今年,堅決支持合法墮胎的金斯伯格剛剛去世。
在不久的將來,「羅訴韋德案」可能被徹底推翻,墮胎可能再次變成非法行為。
有人分析,川普任內或許可以達到7席保守大法官,推翻羅訴韋德案,真正實現使女的故事。
或許,這個預言真的有可能要實現了。
從金斯伯格大法官去世,到特朗普提名巴雷特,這個結果顯然離美國民眾越來越近。
更讓人驚恐的是,帶來這個轉變,很可能還是一名女性法官。
很多人不理解,作為一名女性大法官,為何要支持女性權利的收緊。
女人,何苦要為難女人?
這讓魚叔想到了另一部女性題材的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
女人的困境,又遠遠不是一個墮胎法能夠解決的。
金智英有著溫柔體貼的丈夫和可愛的女兒,但她內心並不感到幸福。
她自小就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中。
母親剛生下她,就遭到了奶奶前所未有的嫌棄。
「只有兒子出人頭地,全家才有希望。」
即使母親幫助三個兄弟上了大學,而這些付出則被家人視作理所應當,沒有受到任何感激和回報。
金智英小時候吃飯,如果在弟弟沒吃飽前動了筷子,就會被奶奶狠狠地拍打。
常常痛得她眼淚汪汪。
在職場上,她同樣得不到重視。
但周遭同事卻都對此習以為常。
因為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現實的困境壓迫著金智英喘不過氣。
即便丈夫能夠溫柔地陪伴自己,卻依舊只能無力地面對身邊的環境。
更何況,不是每個丈夫都能像電影中的孔侑那麼善解人意。
自然會有更多的女性,遭受到歧視和壓迫。
整個社會都對女性有著過多的要求。
嫁人是女性必須要走的一步,撫養小孩也成了女性的專屬任務。
而在職場上懷孕很可能就要丟了工作。
這些都是絕大多數女性都可能會面臨的困境。
電影原著《82年生的金智英》曾因為銷量高,遭來眾多韓國年輕人的謾罵。
女團成員裴珠泫,就因透露自己在看這本書而被粉絲遷怒。
演員鄭有美也因為出演電影而遭到大量惡評。
實際上,這本書中的情節十分平淡樸實,毫無浮誇之味。
電影中展示的劇情更是生活裡尋常可見的情景。
正是這樣很平常的內容,引起了許多人共鳴。
足以可見,普通女性在生活中會遭遇多少絕望。
當然,女性的困境不只是美國、韓國獨有的,而是全球範圍普遍存在的。
只不過每個地方的程度不同。
雖然在我國不存在違法墮胎問題,但女性在社會、家庭中面臨的歧視和侵犯,一點兒也不少見。
當有人在微博曝光後,總能迅速掀起輿論,許多人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給予反對與幫助。
比如前不久微博上曝光的高校給新生的材料不合理問題。
「性侵產生的因素——長相漂亮,注重打扮,膽小懦弱,少與外界交往」
時至今日,這樣的問題居然還能堂而皇之地拿出來變著花樣講,不得不讓人感到憤怒。
更讓人憤怒的是,這邊女性還未實現徹底的平權,那邊就要進一步壓縮女性的自由選擇了。
美國女性好不容易實現了合法墮胎權利,眼看就要在不久的未來付之一炬。
這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人生來平等,不能因為性別不同,而遭受到異樣的眼光和不公正的待遇。
像《使女的故事》這樣的科幻作品,其實就是為了警惕當下,避免人類誤入歧途。
誰也不希望那樣的故事,成為真正的現實。
但若艾米·巴雷特真的當選了最高大法官,這樣的擔憂似乎變得不可避免。
而大洋彼岸的我們,也不僅僅是吃瓜群眾那麼簡單。
未來究竟是會變得美好還是荒誕,取決於你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