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晓红
图 | 网络
瘦瘦的高个子中学生就诊，他母亲陪同。男孩比较沉默，母亲比较焦虑。
孩子刚一落座，不等我问病史，那母亲语速非常快地发问“大夫，孩子最近胸痛是不是心绞痛？”我在口罩后面笑了笑说：应该不是。“你还没看就说不是？”还没等我回答，她接着问：“不是心绞痛那他为什么胸痛？”
“那，您看，先让我问问病史，并不是所有的胸痛都是心绞痛的，十几岁的孩子得心绞痛的可能性比较小”我答道。“可是他真的痛，就在心脏这儿。”这个母亲指着孩子的左胸部位。“那儿还有其他组织。”我边给孩子测量血压并听诊查体。
那母亲接着说“那你的意思是他心脏没问题？那他为什么痛？你听他心脏有问题没有？”她并不管我带着听诊器在给这孩子量血压、听心肺时能否把她的话听真切。
孩子血压正常，当地带来的化验单血脂血糖都正常，心电图正常，心脏彩超正常。看样子在当地已经就诊过并做了相应的检查。孩子没有烟酒嗜好，听诊心脏肺部没有异常体征。
“胸痛什么情况发生?有什么诱因吗？一次疼多久时间？”我没有回答那母亲的问题，并抓紧那母亲提问的间歇赶紧问诊孩子。“没什么诱因，不知道啥时候疼，说疼就疼，这几天一直在疼。”孩子回答。
“疼的厉害吗？用力吸气呼气是不是加重？”
“不太厉害，用力吸气时加重一些。最主要的是人站在我旁边都可以听到我心跳。”
“哦，谁听到你心跳？”我问。孩子指指他母亲作为回答。
我看向孩子母亲，那母亲用力地点着头，捂着自己的心脏说“我站在他旁边就听到他心跳了”。虽然她的脸也是在口罩后面，但我还是可以看到她笃定的表情。
“那么，你认为你自己是胸痛严重还是可以听到心跳严重？”我又问孩子。
“我妈觉得听到我心跳的情况严重。”
“那你呢？你认为什么严重？”孩子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算是回答。
“那你来就诊的原因是你母亲听到了你的心跳？”
“嗯”。
孩子很瘦，胸壁很薄，穿的很少，只一件半袖薄T恤和一件薄夹克，可这几天多数人是在穿薄棉衣的。我按压他指的疼痛的几个部位，是肋骨，有压痛。
我开出一张正位胸片申请并告诉他放射科的位置。“是肺有问题了对吗？什么问题？他好像没咳嗽”，“你咳嗽吗宝贝？”这母亲问了我但不等我回答又转头问孩子。孩子替母亲害羞似的，拉着她往外走。
一会儿，孩子和他母亲返回了诊室。胸片正常。
我把手头正看的病人看完后，对孩子及其母亲说“现在应该考虑是局部的肋软骨炎、肋间神经痛，多穿一些衣服注意保暖，回去可以热敷一下胸壁疼痛的地方，注意饮水、休息、注意规律生活。”
“不是心绞痛？医生，我可以听到孩子心跳呢，心脏没问题怎么能听到心跳？肺上有问题没？”
“这位妈妈，我理解你的心情。胸痛不都是心绞痛，心绞痛发病要有一些危险因素，多半是成年男性，有高血压、糖尿病、高脂血症、吸烟、饮酒等危险因素，这么小的孩子要得心绞痛一般会有家族性高胆固醇血症，这孩子血糖血脂正常，血压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的症状不是心绞痛的表现，他的疼痛位置比较多，有压痛，与呼吸幅度相关，这孩子穿的太少，寒冷会引起局部无菌性炎症、也会有肋间神经痛。保暖应该会好。肺上没有问题，肺上如有问题至少要咳嗽、咳痰，还有正常情况下站在旁边不应该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除非是风湿性心脏病换了机械瓣儿的，要不然就没有必要发明听诊器了。”
这位母亲听完又开始数落孩子：“让你多穿点儿，你就是不听，让你早睡你也不听，上网课结束还玩儿游戏，医生刚才都说了让你多穿衣服，让你规律生活……”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接母亲的话，径自站起来走出了诊室，母亲一边匆匆说着谢谢，一边小跑着跟了出去。
我摇摇头叹气：“焦虑的妈妈。”学生笑了：“刘老师，您对孩子是啥样的？”
“我？应该不会这样吧”我回答时底气明显也不足。
学生问：“哦，老师，您让拍胸片是为什么？”
“除外一下气胸，这么大的男孩，瘦长身材能引起胸痛的疾病并不多，气胸是一个，但疼痛比较重。”
“那母亲为什么能听到孩子的心跳？”
“这孩子胸壁薄，环境特别安静时，挨胸壁近一些也许可以听到吧。通常情况下应该听不到。不过，妈妈嘛，对孩子的一切都是敏感的……”
我想着自己经常以为对儿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嘲地摇摇头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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