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今天是七夕,诚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如果说七夕是古代青年男女约会的佳期,爱情的开始,那么回望古代婚俗,更是充满了浪漫的仪式感。封建时代,青年男女走进婚姻殿堂,需要经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道关口,是谓“六礼”,而作为“六礼”之中的最后一项——亲迎,即新郎亲自去女家迎娶新娘。则是"六礼"中最繁琐的一项,也是庄严与喜庆、神圣与戏谑最并行不悖的一项。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唐代的“亲迎”。

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code>鸾车凤传王子来,龙楼月殿天孙出。
平台火树连上阳,紫炬红轮十二行。
丹炉飞铁驰炎焰,炎霞烁电吐明光。
绿輧绀幰纷如雾,节鼓清笳前启路。
——张说《安乐郡主花烛行》(节选)/<code>

张说的这首《安乐郡主花烛行》,描绘的正是唐中宗小女安乐公主初嫁武崇训时的盛大场景,"丹炉飞铁驰炎焰,炎霞烁电吐明光",从这位大唐宰相的诗句中,我们可以得知,安乐公主是在黄昏时分举行的婚礼,而这正是唐代婚礼中所沿袭的古制,即以"昏为期",亲迎必在黄昏之后,对此,《释名》有云:"婚,昏时成礼也。"而晚唐人段成式在其《酉阳杂俎》中则说:"《礼》,婚礼必用昏,以其阳往而阴来也。"

就这样,在落日的余晖中,新郎官祭过先祖后,便在众傧相的陪同下,一路敲锣打鼓去迎娶自己的新娘了。在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道关口之后,新郎已经迫不及待想掀开新娘的红盖头。但是且慢,如果说迎亲之前的程序已经让我们觉得繁冗,那么真正到了娶亲这一天,注重仪式感的唐人们又怎么会让婚姻这件人生头等大事敷皮潦草地过去呢?

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奠雁,是新郎走近新娘的第一步,在此前的纳采、问名、纳吉、请期等程序中都有雁的出现,但哪一次也没最后这次这么隆重,这个被赋予了多重意味的美好生灵,成为缔结封建社会青年男女的重要信物,体现在"奠雁"这个环节,更是做足了仪式感。关于"奠雁"的细节,敦煌伯2642号写本书仪表述得比较详尽,"升堂奠雁,令女坐马鞍上,以坐障隔之。女婿取雁,隔障掷入堂中。女家人承将其雁,以红罗裹五色绵缚口,勿令作声。奠雁已后儿家将赎取放生。如无雁,结彩代之亦得。"从这段描述中,我们看到,隔着一道红色的幔帐,大雁已然神圣地缔结起一桩美好姻缘。当然,由于大雁殊为难得,唐人便选择面塑的大雁或乡村随处可见的鹅来替代,及至后来,当茶成为大唐"比屋之饮",唐人便取"茶不移本,植必生子"之意,和大雁的忠贞不二实现意象的交迭,渐渐以茶代雁,既保留了缘初的内涵,又减少了婚礼的铺张,也算是唐人的一大进步。

完成了奠雁的仪式,新郎是否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呢?别急,还差着远呢?接下来,新郎还要耐住性子,接受女方家亲友们的一顿戏弄,是为"下婿",亲友们轻一点的只是口头戏谑一下了事,有玩过头的,则会拿起竹杖敲打新郎官,新郎官呢?当然不能有半分恼怒,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code>云安公主贵,出嫁五侯家。
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
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
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陆畅《云安公主下降奉诏作催妆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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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是顺宗女云安公主下嫁刘士泾时,作为新郎傧相的陆畅所作的一首诗。大唐皇帝的女儿要嫁人,是件大事,也是件难事,由于生于帝王之家,这些金枝玉叶多带娇骄二气,故皇帝每托媒于朝中宰相,士人并不以攀龙附凤为荣,相反都视附马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在这种背景下,皇帝的女儿能出嫁,做父亲的更要隆重的操持一番,陆畅写的这首诗,正是顺宗之女云安公主大婚中的一个小插曲——催妆。"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这个情景画面感十足,新郎宝马香车在外面候着,可新娘却迟迟化不完妆,眼看天都要亮了!事实上,这云安公主可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大唐公主,才让新郎等得这么心焦,实在因为"催妆"是结婚仪式中一个环节,在这个过程中,新娘一定要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即使化完了妆,也要磨蹭个把时辰,以示对娘家的不舍。这个时候,在外苦苦等候的新郎不能干等着,尤其在诗风炽盛的大唐,定要吟出几首催妆诗,新娘才会千呼万唤始出来。想那刘士泾,估计才情比自己的傧相陆畅要逊色一些,所以,干脆便将作催妆诗的活儿也一并交给了他,但刘士泾也许不会想到,千年以后,人们会因为这首生动的催妆诗,得以重建他大婚的现场!

催妆之后,便是蔽膝。《酉阳杂俎》说,"女将上车,以蔽膝覆面",这个"蔽膝",就是我们所说的盖头,在对女儿千叮万嘱之后,父母会用一方大红方巾盖在女儿头上,据说这个旨在避邪的习俗始于东汉魏晋时代,而它最初的出发点,想来还是要保留婚姻的一丝神圣与神秘。

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新娘总算上车了,新郎还要骑马绕车三圈才能启程,但新郎这个时候就能痛痛快快地领走新娘了吗?非也!接下来的"障车",同样也在考验着迎亲的仪仗。"障车"之风始自汉魏,至唐代颇为盛行,在敦煌文献中,有"荆柯满埂,徒劳障车"的字样,说白了,就是女方家的亲友会有意设下荆棘、树枝等一些路障,阻止迎亲车队的行进,为了顺利通行,迎亲队伍仍要准备诗文,这些障车文多通俗易懂,老妪能解,字里行间充满了喜庆之意,每有人读到兴处,众人便齐声相和,场面甚是壮观。大概这就是浸泡在唐诗里浪漫的唐人生活,他们的生命中已经须臾离不开诗歌,在结婚这桩人间喜事中,唐人更要用诗歌来参与、见证。

<code>何处春深好,春深嫁女家。
紫排襦上雉,黄帖鬓边花。
转烛初移障,鸣环欲上车。
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
——白居易《和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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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的《和春深》一口气写了二十首,这首写的正是一个婚嫁的场面。在白乐天的文字中,我们能看到之前提到的"催妆"、"障车"这样的婚俗,而还有一个婚俗更是有趣,那就是"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这句诗里带出的"转席"婚俗。那么"转席"的婚俗究竟是怎样的呢?在古人的观念里,新娘下车走进新郎家,脚是不能直接沾地的,否则就会冲犯鬼神,因此,必须有人拿着准备好的毡席事先铺好,新娘方能入户。但是因为毡席的长度毕竟有限,所以迎亲的队伍便须随着新娘的莲步一路转移接铺,"转席"之名更由此得来。当然,白居易诗中所描绘的应是大户人家的迎新排场,当一群青衣奴婢如同接力一般转接拼铺起一条锦绣之路,实际铺就的是钟鸣鼎食之家的豪奢和气派。

新娘"转席"之后,迈进的是"青庐",唐人又称"百子帐"。这个据说始自南北朝时期的婚俗在唐代仍是相当盛行,"上自皇室,下至士庶,莫不皆然",在亲迎之前,新郎一家早早就在家门内外选一了块"吉地",支起帐蓬,以青布幔围之,很像蒙古族的毡帐。正是在这间青庐里,新郎和新娘的新婚大礼进入到高潮,在行过夫妻对拜共结镜纽之礼后,女人们会以金钱彩果散掷,谓之"撒帐",而宾客们不论老人还是小孩,都会争抢钱、果,图个热闹喜庆。

以雁开始,以瓠结束,唐代婚礼中的“亲迎”是满满的仪式感

婚礼的最高潮,便是新郎新娘的同牢与合卺。牢者,牲也,古人宴饮,猪牛羊肉都是分餐制,每人一份,而"同牢",也就是新婚夫妇共食一份。比"同牢"更能体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味的,是"合卺",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交杯酒"。合卺是将一个瓠分作两半,并酌上酒,合起来还是一个完整的瓠。对于"合卺"这一婚俗,《礼记》的解释是:"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清人张梦元的解释更具体一些,他说"婚礼合卺同用瓠,今作卺。用卺有二义:瓠苦而不可食,用之以饮,喻夫妇当同辛苦也;瓠,八音之一,笙竽用之,喻音韵调和,即如琴瑟之好合也。"当一对新人食则同牢,饮则合卺,一世姻缘也便就此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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