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七月残阳(上)

  • 七月的第一天,我把刚刚领到的七千块钱存进了银行,数了数余额后面的零,整整20万。对于一个3年前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同学们的面痛哭流涕的那个小女生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此时已经是下午7点钟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亲爱的。阿祥还在培训班上课,这20万里也有他通过在培训班教美术挣来的钱。我们的目标是先攒个首付,买套房子,不要太大,能装下我们的幸福就行。想到此刻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了。20万是我们的小目标。我还有一连串的梦想,也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想法。买了房子,结个婚,生个小孩,每年可以有一个小小的旅行。阿祥说他和我的梦想一样,我们就一起走接下来这样的路。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为阿祥办一场属于他自己的画展,出一本他自己的画册。我觉得他也想,只是在这个城市立足,先得填饱肚子。

短篇小说-七月残阳(上)

  • 晚上吃饭时,我偷偷地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红酒,阿祥只是微微一笑,接过开酒器。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单独喝酒。那个晚上我俩喝的很开心,因为目标实现了一小步。阿祥喝的稍微有些多了,和以往不一样,他那晚没有陪我一起收拾碗筷,而是在阳台上铺开了画板画了一幅画。画是一抹残阳,他自言自语说这是七月的残阳,我不知道有何寓意。他平常和我收拾完后才坐到阳台上,画一些街道,他画的街道最好,似乎每幅画拼起来能成一本连环画。

  • 画街道景色从大学开始就有,那一年系里举办素描比赛,他的舍友劝他随便拿一幅画去参加,可他偏偏舍不得。迫不得已,舍友偷偷拿了画给他报了名,还起了个名字叫“街角”。那副画得了一等奖,我记得他当时从我手里接过奖状时异常的紧张,还显得极为不情愿。而我俩的恋情也开始于那一个。我的闺蜜用手机拍到了我递上奖状的那一幕,他极为嫌弃的表情似乎诉说着对我有什么意见,当然这是闺蜜的猜测。我反而觉得那是天才的害羞而已。不过也顺着民意,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约定在操场给我道歉。我没回我,但那天早早就去了。我给他看了那张照片,刚开始他没有任何解释,最后在我的威逼之下道出了真相,画是舍友偷偷拿去的,他不想参加比赛,并且已经将画扔到了垃圾桶。

  • 我也开始无法理解天才的行为了,用了一下午翻遍了男生宿舍楼下的所有垃圾桶。最后在一个捡垃圾的老奶奶手里花20元重金将其买到手,还附赠一张一等奖奖状。

  • 那时的我如获至宝,买了相框将他裱了起来。那是一条悠长的石巷,街面上的细雨将地面洗刷的干干净净,水洼处可以倒影出旁边商家的招牌,“老西臭豆腐”。

  • 第二次见面是在男生宿舍门口,那天我下课早早就拿着画等在他们宿舍前的小亭子里,看他一个人过来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画塞给了他。这么好的画丢了怪可惜。他一脸迷糊,完全被我给吓呆了。我又一转身返回了宿舍。回宿舍的路上先是为自己的勇气感到激动,可到宿舍门口了又犹豫,他会不会把画又给丢了。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又小心翼翼地返了回去。果然,他很慷慨地又将画扔进了就近的垃圾箱,我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捡垃圾的老奶奶一把将画拽了出来,如获至宝。迫不得已,我得花钱买下来,而且是以两倍的价格,因为画是裱起来的。看着手里的画,我恨的咬牙切齿。60元可是我勤工俭学一周的工资呀。夏子祥,别让我在餐厅窗口遇到你。我当时是这么下定决心的。

  • 说来也巧,勤工俭学俩个学期也没遇到过他,反而发生了这件事情后没几天就在窗口遇见他了。当时他拉着脸,我戴着口罩,他将餐盘伸进窗口,还没等他开口,我就拿勺子在餐盘上敲,“吃什么,说话!”他散漫的眼神一下子直了,直勾勾地看着我,憋着话说不出来。那天他肯定没吃饱,我用手里的一点权力给他减了一大半的餐。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下午请宿舍的舍友吃了顿好的,又花掉了一周的工资。吃过饭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一个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倒是还真没发现夏子祥如此的高大威猛,之前一直因为画家天才娇弱的形象而误解了他。姐妹们以为是要发生什么浪漫的事情,就四散而逃了,留我俩在女生宿舍楼下撒狗粮。他们万万没想到即将很可能爆发一场恶战。当然,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不会那么粗鲁。不过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是来要画的,说是画册里缺那一张。我一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去给他送画,看到他拿出的那一厚本画册才知道,原来这幅画是画册中的一张。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给我画另外一幅画来弥补之前对我的无礼。也就是那天下午,我们带着他的画册在操场走了不知道多少圈。从此以后,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画室,我给他盛饭,他给我画画,每次画里都没有我的脸,只有街角一个隐隐约约美丽的身影。

  • 美丽的身影总是隐隐约约,时间长了我也有些醋意横生。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子,可想想他心里可能对之前哪段感情恋恋难忘,我偶尔也会和他说,他没有任何表情,“我不会画脸,怕把你画丑”。这样的回答,显然我是接受不了的。不过好在其他方面他没有让我感到难受的时候。

  • 我喜欢和他谈理想,他总会说和我一样,我想用自己的双手买一套房子,他说他家里穷,没人帮他,他也只能靠自己的双手。结婚也一样,不用通过他父母,他自己就可以做决定。

  • 闺蜜结婚的时候和我说我应该去见见他的父母,在这么大的城市靠自己立足多不容易呀,那会的我一个月连房租都挣不了,我俩一起才能把生活费挣下来。闺蜜是在她家的新车上跟我说的,说完后直接将我放在了小区门口,车子消失在沿街的小商贩中。

  • 短篇小说-七月残阳(上)

  • 这不是一种讽刺,在我看来有一丝的恨铁不成钢,我该如何,在小区门后思考片刻后,还是进入出租屋开始给他准备晚餐。阿祥从来不会叫我,总是会在背后突然拍我一下,和往常一样,我俩相跟这进入了出租屋,一起准备晚餐,一起看看电视,一起收拾碗筷,然后他画街角,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太多话,从那以后,我们开始努力攒钱,我再没有想过其他。

  • 他画街角的笔让他在素描圈里出了名,有人要买他的画,他却一幅也舍不得卖,即使有时有人愿意花很高的价格。他选择了在培训班当老师,通过教孩子画画来维持生活,画技出众的他依旧在教学领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课时费一路上涨。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他却很平淡,稳稳的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 直到打开红酒的那一刻,他依旧平淡,他不会喝红酒,我也不会,端着茶杯一大口喝了下去,眼睛里泛起了泪。

  •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喝完酒的第二天,和往常一样早早出发,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了工作单位。可下午回家家里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电话关机,我在小区门口等到太阳落下山也没有人来拍我的肩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到了出租屋。在阳台上,我发现了散落的画像,都是中年男人人脸素描,一个比一个丑陋,一个比一个狰狞。接着我发现了当年的那个相框,框里裱着一张画,那是我的脸,画的如此灵动,他的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而此刻,我才发现我对他是如此的陌生,我不知道他喜欢去哪,他的家在哪,他的父母在哪,他有哪些朋友,甚至不知道他的培训学校在哪,学校里任何一个老师的联系方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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