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一千零一夜》:论语(四)真理谁说了算?

儒家特别讲究关系,要讲究名分,要讲究名位,是不是?所以我们才会听过另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然后不在其位呢,甚至不能够作礼乐。那么这么听起来,儒家又好像很权威,就好像你这个人,你站在一个高位,你当领导,那你就能够说话算数、能作礼乐了。你不是领导,你管那么多国家时事,管那么多天下大事干什么?乖乖地种你的地,做你的小买卖不就得了。不完全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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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还要反过来看,孔子还说什么呢?孔子还说:“虽在其位,苟无其德,不可作礼乐。”就是说,就算你有这个位置,但是你没有配得上这个位置的德,你也是不能够作礼乐的。”所以在不同的位置,人是要讲位置、讲关系,但是每个位置、每个关系,你是不是能够在那个位置,你还要配得上那个位置,你要有那个德。那个德又怎么来呢,就要看你对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什么样的关系。然后同时你对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你跟他如何相处,恰恰又跟你这个人自己自身的修养、学问、涵养是密切相关的。

梁文道《一千零一夜》:论语(四)真理谁说了算?

你比如说讲敬,我们今天讲敬。我们现代人讲敬,尊敬这个字,就很容易把它想象成是一个由下往上的,我看到领导,领导您好,尊敬。我看到台长,哎呀很尊敬。看到老板要很尊敬。这是由上而下的。但是儒家是这样子的吗?不是的。你看孟子,孟子就把这个敬说成是什么了?是下对上固然要敬,但是上对下也要敬,对不对?上对下那个敬叫什么敬呢,那就叫做礼贤,就是上下是相应的。所以,你是不是在那个位置,你得看你配不配得上那个位置,你怎么样叫配得上在我的上位呢,那就看你怎么样对我们——在你旁边、在你下面的人来决定。所以也就是说,我们在下面的人,也都能够决定你是不是该在那个位置。完全是靠这样相应的一个关系。这个才是儒家的真正本色。所以儒家的个人,固然不同于西方自由主义的个人,但是这个个体,却也不完全是一个尊卑高低非常鲜明、不可逾越的这么一个阶层社会里面的一个小旗子的个人。这个个人是变动的,是互动的,是条件性的。你有这样的一个条件,你才能够在那个位置,你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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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说回来,异端,我们今天怎么来读异端这个概念呢?我们就不能够完全地用现代的一套很西化的眼光,来看中国以前讲的异端。中国以前讲的这个异端,是一个包含范围、指涉范围很广的一个概念。但是这个指涉范围广,不表示它非常地偏狭、非常地狭隘,因为它真正不应该狭隘,它要虽小道也必有可观处,只是你不能够偏执于任何一点。你要中庸,你要至广至大,包含所有这一切,就算你今天知道自己在正统,你觉得自己在正统,你也没有那个权力动用暴力去压制你不同意的那些异端,你只能够怎么样呢?你只能够去说服。双方要辩理,要说理,这是中国儒家传统里面对正统跟异端关系的一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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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

第一百六十七夜 现代性与大屠杀(一)合乎现在代文明的大屠杀

3.27上线

梁文道《一千零一夜》:论语(四)真理谁说了算?

世界是个美好的大花园,但并非所有花园内的生物都应该健康成长,成为美丽的花朵,很多是杂草,很多是害虫,必须消灭,才能维护花园的美丽。

——梁文道

《 一千零一夜》由梁文道策划并主持,全程实景拍摄,每集都在夜间拍摄,梁文道在街头、地铁、公交车等交通工具,导读中西方的经典书籍,寻找都市人渐渐遗忘的阅读乐趣,以梁文道的视野及关怀,体察一本书的多个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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