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小說」除貓記

苟副科長那些天一直為一個新任務操心。

所謂新任務,那就是被同事們在背後戲稱為“狗拿貓”的事情,就是要除掉單位裡所有的貓。說起單位裡的那些貓,其實已經是很有些年頭了,是幾年以前一個某主任把一隻小貓養在單位後,逐漸繁衍生息起來的,現在數量比較可觀。日子久了,同事們也見怪不怪,偶爾還丟些吃剩的東西給那些坐在門口的小貓。

任務是新站長給的。站長履新不久,就到這三個最重要的車間來了。當他中午時分一個人在三個車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轉了一圈後,回到辦公室發現了自己腳上奇癢,趕快仔細研究,才發現被大量蝨子所咬。起了雞皮疙瘩的新站長就奇怪了,於是仔細看監控,才發現,單位裡竟然存在著大量的貓。於是苟副科長的任務就來了。站長命令他必須在一個月內把單位裡所有的貓都清除掉。

苟副科長的職責是分管後勤的,他們的科長剛剛又請了病假,其他兩位同志最近都參加業務培訓去了,要一個月才能結束,因此除貓任務自然落在了苟副科長的頭上。不過貓的主要地盤是在三個車間裡,於是苟副科長先和三個車間主任打了招呼,要求大力協助。苟副科長做事一貫比較認真,要麼不做,要做就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免得新站長對他的工作能力有懷疑。於是想先把貓的數量作個統計,同時瞭解一下貓們的主要棲息地,這樣就不會有遺漏了。他的打算是把貓都能捉拿歸案,再遣送到很遠的地方去,這樣就不用實施很殘忍的其它手段了。

三個主任也答應了大力協助。一車間賈主任派小黃和苟副科長一起,利用中午整整一個多小時跑遍了三個車間的所有角落,只見到八隻貓,苟副科長對其顏色體型和出沒地點分別作了記錄。不過據小黃講,實際數量可能遠遠不止,因為多數的貓是在晚上才出來的。要想真正弄清數量,苟副科長還得加加夜班才行。於是苟副科長接連三個晚上,都在車間裡轉悠,並且拿一本本子作些記錄。其實他記錄的時候,也是有過行動的,他想撲上去,直接逮住那些貓們,不過他肥碩的身體剛有動作的時候,那些剛才還小鳥依人般老實的貓一轉身就跳上了窗臺,還將屁股轉向他,炫耀似地搖晃著,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三個晚上下來,苟副科長反倒有些迷糊了,那些相貌差不多的貓們比他能確切記錄和想象的要多得多,也許有二十隻,也許有三十隻,要想確切弄清楚則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了。貓的數量沒有能弄清楚,不過苟副科長對三個車間的地形和值班情況倒是瞭如指掌了。那些值夜班的人員見到苟副科長拿著本子到處轉悠記錄,倒也顯得比平時要認真負責到位多了,至少沒有人再敢趴在監控臺上睡覺了。

三天統計結束,苟副科長覺得有必要調整一下自己的計劃了。因為要想等弄清楚貓的數量後再著手抓捕,已經比較困難了。因此他打算,抓一隻是一隻,如果每天抓兩三隻,一個月內估計能清除乾淨了。於是苟副科長特意去買了些小魚來,想把貓兒引到身邊再出手抓住。因為他常常看見那些貓就大模大樣地躺在值班室的空椅子上,似乎就象家裡的寵物一樣。不過,當他三天以後,精疲力盡地從車間出來後,他知道自己的辦法又未能如願了,雖然香菸發掉了好幾包,但是拿了煙後願意幫助的值班人員也和苟副科長一樣,眼看能把貓抱在懷裡了,最後只能看著它敏捷地跳開,輕盈離去,徒然地看著滿手的貓毛苦笑。苟副科長的左手還被鋒利的貓爪抓了一下,滲出了血絲來。在值班人員的勸說下,苟副科長終於停止了誘捕這個辦法,趕快去防疫站打了一針。

打針回來後的苟副科長看著日曆本已經翻過去一個星期了,還是沒有抓到一隻貓,於是有了些危機感。雖說抓貓是個小事情,但這是新站長給自己的第一個規定期限要求辦好的任務,如果不能按期完成,苟副科長自己也是不能原諒自己的。因為現在是個非常敏感的時期,處級幹部的競聘剛剛結束,馬上就要進行科級幹部的競聘了。老科長年紀到了,身體一直也不好,科裡另外兩個同志中的一個剛剛又取得了研究生文憑,因此苟副科長的心裡還是想了很多的。他很不希望這個小小的任務成為自己的遺憾。於是苦思冥想之後,苟副科長又開始了加班工作。

苟副科長開始加班以後,三個車間晚上的生產效率似乎有了很大的提高,新站長在大會上對三個車間主任提出了表揚,苟副科長心裡很不是滋味。一個星期的加班,他看到了這三個車間太多的問題。有值班睡覺的,有偷偷打牌的,有織毛線的,還有個別人偷偷把單位的廢料塞在工具箱裡打算帶出去的,等等,讓他有些觸目驚心。甚至那個星期五的晚上,他狂追著一隻貓,一下子推開了原料倉庫的門,才看到一車間賈主任的頭剛剛離開那個胖保管員的臉,儘管賈主任依舊很鎮定地同他開玩笑,但是苟副科長已經被自己的舉動嚇得不輕。“這貓太難抓了,太難抓了!”連說了幾個太難抓了,他轉身往外走。

那天晚上苟副科長快要出一車間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賈主任追了出來,他手裡的袋子裡有幾隻貓在拼命掙扎著叫著,淒厲的聲音讓苟副科長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有些膽戰心驚地接過袋子,連聲感謝。這至少也可以算他加班快半個月的一些收穫吧。

望著快要翻完的日曆本,苟副科長確實有些愁眉苦臉了。總共才抓到了4只貓,新站長如果隨便到車間走走,還是能看見貓的身影。苟副科長想起了他的一個要好同學,已經是市政府的一個處長了。處長聽了哈哈大笑,在電話裡給他傳授了不少經驗。苟副科長領了錦囊妙計,心裡終究是沒有底。不過他沒有再去加班了。

一個月的期限到了。苟副科長拿著幾張紙進了新站長的辦公室。

半個月後,單位網頁的公告欄上寫著:因工作需要,任命苟恆心同志為一車間代理主任(正科級),同時免去一車間主任賈寶根同志的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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