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墨子》修身齐家古籍「非无安居也,我无安心也」精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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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亲士

【原文】

入国〔1〕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2〕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

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3〕;桓公〔4〕去国而霸诸侯;越王勾践遇吴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5〕。三子之能达名成功于天下也,皆于其国抑〔6〕而大丑也。太上〔7〕无败,其次败而有以成,此之谓用民。

【注解】

〔1〕入国:治理国家。

〔2〕缓:怠慢,耽误。

〔3〕文公:晋文公,名重耳。春秋时晋国的国君。出走:逃亡。

〔4〕桓公:齐桓公,名小白。春秋时齐国国君。

〔5〕遇:遭遇,遭受。吴王:名夫差。春秋时吴国国君。摄:震慑。

〔6〕抑:容忍,忍耐。

〔7〕太上:最好的。

【译文】

治理国家,如果不体恤爱护有才能的人,那么国家就会灭亡。看到贤能的人不立即亲近,那么这是对国君的怠慢。没有贤才就不能应付急难,没有士人就无法考虑国家大事。怠慢贤才,忘记士人,而能够使国家长治久安的,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

从前晋文公重耳逃亡国外,而后匡正天下;齐桓公离开国家,而后称霸于诸侯;越王勾践遭遇吴王夫差灭国的耻辱,而后成为震慑中原诸侯国的贤君。三人之所以能够扬名天下,取得成功,都是由于对治理国家能够忍耐奇耻大辱。最好的是不要失败,其次失败了而能够成功,这叫做善于用人。

【原文】

吾闻之曰:"非无安居也,我无安心也;非无足〔1〕财也,我无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难而易彼,众人自易而难彼。君子进不败〔2〕其志,内〔3〕究其情;虽杂庸民,终无怨心,彼有自信者也。是故为其所难者,必得其所欲焉;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是故逼臣〔4〕伤君,谄下伤上。君必有弗弗之臣〔5〕,上必有谘谘之下〔6〕,分议者延延〔7〕,而支苟〔8〕者詻詻,焉可以长生保国。

【注解】

〔1〕足:充足,满足。

〔2〕败:衰败,丧失。

〔3〕内:退。

〔4〕逼臣:宠爱的臣子。

〔5〕弗弗之臣:直言进谏的臣子。

〔6〕谘谘(zīzī)之下:敢于争辩的臣子。

〔7〕分议:争议,议论。延延:不停止。

〔8〕支苟:意见分歧。

【译文】

我听说:"不是没有安定的住所,而是自己没有安定的心;不是没有满足的财物,而是自己没有满足的心"。因此,君子自己承担艰难,将容易的事让给别人;大多数人自己承担容易的事,将艰难推给别人。君子受重用时不丧失自己的志向,被贬退时深入自我反省;即使夹杂在一般人之中,最终也无怨恨之心,那是因为君子很自信。因此,去做艰难之事,一定得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有听说只做想要做的,而能避免所厌恶的。因此,被宠爱的臣子会伤害国君,谄媚的臣下会伤害君上。国君一定要有直言进谏的臣子,君上必须有敢于争辩的臣下,议论国事的人不停止,意见分歧的人辩论不休,才可以长久保存国家。

【原文】

臣下重〔1〕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则喑〔2〕,远臣则吟〔3〕,怨结于民心。谄谀在侧,善议〔4〕障塞,则国危矣。桀纣不以〔5〕其无天下之士邪?杀其身而丧天下。故曰:归〔6〕国宝,不若献贤而进士。

【注解】

〔1〕重:重视,看重。

〔2〕喑:沉默。

〔3〕吟:感叹,叹息。

〔4〕善议:正确的建议。

〔5〕以:因为。

〔6〕归:通"馈",赠送。

【译文】

臣下看重名爵官位而不说话,近旁的臣子就沉默无语,远方的臣子就感慨叹息,人民的心中就会产生怨恨。谄谀的臣子在国君身侧,正确的建议被堵塞,那么国家就会危险了。夏桀和商纣王不是因为失去天下的贤士吗?因而遭到杀身之祸而丧失了天下。所以说:赠送国宝,不如举荐贤能,接纳士人。

【原文】

今有五锥,此其铦〔1〕,铦者必先挫〔2〕。有五刀,此其错〔3〕,错者必先靡。是以甘井近竭,招木〔4〕近伐,灵龟近灼〔5〕,神蛇近暴〔6〕。是故比干〔7〕之殪,其抗〔8〕也;孟贲〔9〕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吴起〔10〕之裂,其事也。故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长。故曰:太盛难守也。

【注解】

〔1〕铦(xiān):锋利。

〔2〕挫:受损,折断。

〔3〕错:磨砺。

〔4〕招木:高大的树木。

〔5〕灼:烧。古人用火烧龟甲,依其裂纹占卜。

〔6〕暴:同"曝",曝晒。

〔7〕比干:商代人,因敢于进谏遭受商纣王杀害。

〔8〕抗:刚强,正直。

〔9〕孟贲:战国时卫国勇士,后被秦所杀。

〔4〕吴起:战国时军事家,因为进行变革,遭到楚国贵族的杀害。

【译文】

现在有五把锥子,这一把锋利,锋利必定先折断。有五把刀子,这一把是经过磨砺的,磨砺过的刀子必定先损坏。因此,甘甜的井水容易枯竭,高大的树木容易受到砍伐,灵异的龟容易受到烧灼,神奇的蛇容易受到曝晒。因此比干之所以被杀害,是由于性格刚直;孟贲之所以被杀害,是由于勇猛过人;西施之所以被沉于水,是由于美貌绝伦;吴起之所以遭受裂刑,是由于进行变革。所以,世上之人很少不死于他的特长,因此说:过于强盛是很难保持的。

【原文】

故虽有贤君〔1〕,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是故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胜其爵而处其禄〔2〕令,非此禄之主也。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3〕;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4〕,然可以致君见尊。是故江河不恶〔5〕小谷之满己也,故能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6〕。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镒〔7〕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夫恶有同方不取,而取同己者乎?盖非兼王〔8〕之道也!是故天地不昭昭〔9〕,大水不潦潦〔10〕,大火不燎燎〔11〕,王德不尧尧〔12〕若乃千人之长也,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13〕万物。是故溪陕者速涸〔14〕,逝〔15〕浅者速竭,墝埆者其地不育。王者淳泽,不出宫中,则不能流〔16〕国矣。

【注解】

〔1〕贤君:贤明的君主。

〔2〕禄:俸禄。

〔3〕及高入深:射到高处和远处。

〔4〕难令:难以驱使。

〔5〕恶:厌恶。

〔6〕器:人材。

〔7〕镒(yì):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或二十四两黄金为一镒。

〔8〕兼王:以兼爱而统一天下。

〔9〕昭昭:明亮。

〔10〕潦潦:水势盛大的样子。

〔11〕燎燎:火势盛大的样子。

〔12〕尧尧:德行高尚的样子。

〔13〕覆:覆盖,包容。

〔14〕涸:干涸。

〔15〕逝:河流。

〔16〕流:流传,传播。

【译文】

所以即便有贤明的君主,也不会爱没有功业的臣子;即便有慈爱的父亲,也不会爱没有用处的儿子。因此,不胜任某事却处在这样的位置,不是这个位置的人选;不胜任爵位却享受俸禄,不是这个禄位的主人。良好的弓难以张开,然而可以射到高处或远处;良马难以驾驭,然而可以驮负重物到达远方;优良的人才难以驱使,却可以帮助君主并使他受到尊重。因此,江河不厌恶小河流满自己,所以能称得上广大。圣人勇于承担天下重任,顺应事物的天理,所以能成为治理天下的才器。因此,江河之水并非只有一个源流;贵重的皮衣,并非撷取了一只狐狸的腋下之皮。哪里有不采纳同道之人的意见,而只采纳与自己心意相同的人的意见呢?这大概不是以兼爱之道而统一天下吧!因此天地不是长久明亮,大水不是长久盛大,大火不是长久燃烧,王德不会长久高洁。处于千人之上的长官,其为政若正直如箭矢,平直如磨刀石,便不足以包容万物。因此狭窄的溪流很快干涸,浅小的河流很快枯竭,贫瘠的土地难以长育五谷。王者有淳厚的恩泽,如不走出宫中,他的恩泽就不能传遍整个国家。

【评析】

本篇重点论述了国君知人善任,亲近贤才的重要性,认为亲近贤才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并指出国君应当摒弃谄媚之徒,允许臣子提出不同意见,进行广泛争辩。只有广开言路,才能接受善议,以得民心。同时,本篇还认为作为圣人,必须有广阔的胸怀,善于容物容人,顺应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去解决实际问题,以将王者之德从宫中流布民间,遍施天下。

墨子修身

【原文】

君子战虽有陈〔1〕,而勇为本〔2〕焉;丧虽有礼,而哀为本焉;士虽有学,而行〔3〕为本焉。是故置本不安者,无务〔4〕丰末;近者不亲,无务求远;亲戚不附,无务外交;事无终始,无务多业;举物而暗〔5〕,无务博闻。

【注解】

〔1〕陈:同"阵"。

〔2〕本:本质,根本。

〔3〕行:品行,德行。

〔4〕无务:不去做。

〔5〕暗:暗昧,不明。

【译文】

君子作战虽然有队形阵法,但勇敢是根本;举办丧事虽然有礼节仪式,但哀痛是根本;士人虽然有学问知识,但行为是根本。因此,根本不能树立牢固,不必去追求枝叶丰茂;近邻不亲善,不要去追求远处的朋友;连亲戚都不依附,不要去从事外交;一件事也不能有终有始,就不必操持多种行业;一种事物也不明白,就不要追求博闻强记。

【原文】

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必察迩来远〔1〕,君子察迩而迩修者也。见不修行见毁〔2〕而反之身者也,此以怨省〔3〕而行修矣。谮慝〔4〕之言,无入之耳;批扞〔5〕之声,无出之口;杀伤人之孩,无存之心。虽有诋讦之民,无所依〔6〕矣。

【注解】

〔1〕察迩:明察左右。来远:招徕远方。来,同"徕"。

〔2〕毁:毁谤。

〔3〕省:减少。

〔4〕谮慝(zèn tè):诬谄诋毁。

〔5〕批扞(hàn):批驳漫骂。

〔6〕依:凭依。

【译文】

因此,先王治理天下,必定明察左右,招徕远方的人。君子明察左右也必定能达到修行的目的。君子被不具有修行的人所诋毁,却能反躬自省,这样别人的怨恨减少,自己的德行得到了修正。诬陷诋毁的话,不入自己的耳朵;批驳谩骂的声音,不从自己嘴里说出;杀伐伤害人家孩子的想法,不存在于心中。即使有诋毁攻讦的人,也会无所凭依。

【原文】

故君子力〔1〕事日强,愿欲〔2〕日逾,设壮〔3〕日盛。君子之道也:贫则见〔4〕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四行者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藏于心者,无以竭爱;动于身者,无以竭〔5〕恭;出于口者,无以竭驯。畅之四支〔6〕,接之肌肤,华发隳颠〔7〕,而犹弗舍〔8〕者,其唯圣人乎!

【注解】

〔1〕力:努力,尽力。

〔2〕愿欲:心愿,愿望。

〔3〕设壮:建树。

〔4〕见:表现,显示。

〔5〕竭:竭尽。

〔6〕四支:四肢。支,同。肢"。

〔7〕华发:头发苍白。隳(huī)颠:秃顶。

〔8〕弗舍:不舍弃。

【译文】

所以君子努力做事,日渐强盛,愿望日渐远大,建树日渐宏伟。君子的修身之道:贫穷之时显示出廉洁,富裕之时显示出道义,对于生者显示仁爱,对于死者显示哀痛;这四种德行不能掺有虚假,经常要反省自己。隐藏于心中的是不竭尽的仁爱;言谈举动是不竭尽的恭敬有礼;说出的话永远那样合理。这种德行贯穿于身体四肢,渗透了肌肤,直到头发花白秃顶,都不会舍弃,大概只有圣人可以做到吧!

【原文】

志不强者智不达〔1〕,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2〕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守道不笃〔3〕,遍物〔4〕不博,辩〔5〕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本不固者末必几〔6〕,雄而不修者,其后必惰〔7〕,原〔8〕浊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9〕。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务言〔10〕而缓行,虽辩必不听。多力而伐〔11〕功,虽劳必不图。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誉扬天下。言无务为多而务为智,无务为文〔12〕而务为察。故彼智无察,在身而惰,反其路者也。善〔13〕无主于心者不留,行莫辩于身者不立;名不可简〔14〕而成也,誉不可巧而立也,君子以身戴〔15〕行者也。思利寻焉,忘名忽焉,可以为士于天下者,未尝有也。

【注解】

〔1〕智不达:智力不通达。

〔2〕据财:占有财富。

〔3〕笃:笃信,专一。

〔4〕遍物:阅历事物。

〔5〕辩:辨别。辩,同"辨"。

〔6〕几:危险。

〔7〕惰:怠惰。

〔8〕原:同"源",源流。

〔9〕耗(hào):失去。

〔10〕务言:专注言语。

〔11〕伐:夸耀。

〔12〕文:文采。

〔13〕善:善行。

〔14〕简:简单,轻易。

〔15〕戴:同"载"。

【译文】

意志不坚强的人智力不会通达,不遵守信诺的人行动不会实现;占有财富不能分给别人的,不足以交朋友;守道不坚定的人阅历事物不广泛,辨别是非不能明察,不足以与其交游。根本不坚固枝梢必定危险,强盛时不修行,后来必会怠惰,源流混浊河流就不清澈,行为不守信用名声必然失去。名声不会平白无故产生,荣誉不会自己生长。功成名誉自然相随而至,名誉决不可有丝毫虚假,要进行自身反省。专注于言谈而行动迟缓,即使雄辩别人必定不听。出力多而夸耀自己功劳,即使辛劳别人也必定不取。有智慧的人用心思考而不夸夸其谈,出力多而不夸耀功劳,因此名扬天下。言语不要讲得太多而要求明智,不要讲究文采而要追求明察。所以缺乏智慧又不能明察,自己又懒惰,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善行不是出自内心就不会保持,德行不从自己做起就不能树立;名声是不可能简单就成功的,声誉不可能靠取巧而建立,君子要知行合一。谋求利益,忽视声名,可以做天下的士人,从来不曾有这样的事。

【评析】

本篇阐述了君子立身处世要注意修养,言行合一,才能成为天下百姓的表率。坚决摒弃依靠投机取巧,弄虚作假而建立功名的行为。指出君子之道,即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从内心深处生发善念善行,并贯穿到自己的实际行动中,直到头发花白,甚至于秃顶也不改变对于善行的永恒追求。

墨子所染

【原文】

子墨子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1〕,染于黄则黄。所入者〔2〕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舜染于许由、伯阳〔3〕,禹染于皋陶、伯益〔4〕,汤染于伊尹、仲虺〔5〕,武王染于太公、周公〔6〕。此四王者所染当〔7〕,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举天下之仁义显人〔8〕,必称此四王者。

【注解】

〔1〕苍:青色。

〔2〕所入者:染料。

〔3〕舜:传说中的古代部落联盟首领。许由:唐尧时人,不接受尧让天下,有名的隐士。伯阳:传说为舜七友之一。

〔4〕禹:传说中继舜之后的部落联盟首领,夏朝的创始者。皋陶:舜时任刑法之官。伯益:舜时任牧猎之官。

〔5〕汤:商代君主。伊尹:商汤大臣,出身卑微。仲虺(huǐ):商汤大臣。

〔6〕武王:周文王之子。太公:姜尚,辅佐周武王伐纣有功。周公:名旦,周武王之弟。

〔7〕当:确当,正当。

〔8〕显人:声名显赫的人。

【译文】

墨子看到染丝时就感叹说:"织品用青色染料染变成青色,用黄色染料染就变成黄色。随着染料的变化,织品的颜色也变化;放入五种染料中去染则呈现五种颜色。所以对于染丝不可不慎重"。不只是染丝有这种情况,治理国家也如同染丝一样。虞舜受到许由、伯阳的感染,夏禹受到皋陶、伯益的感染,商汤受到伊尹、仲虺的感染,周武王受到姜尚、周公旦的的感染。这四位君王所受的感染确当,所以能称王于天下,立为天子,功绩和声誉充满天地。只要列举天下具备仁爱道义和声名显赫的人,必然说到这四位君王。

【原文】

夏桀染于干辛、推哆〔1〕,殷纣染于崇侯、恶来〔2〕,厉王染于厉公长父、荣夷终〔3〕,幽王染于傅公夷、蔡公谷〔4〕。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5〕。举天下不义辱人,必称此四王者。

齐桓染于管仲、鲍叔〔6〕,晋文染于舅犯、高偃〔7〕,楚庄染于孙叔、沈尹〔8〕,吴阖闾染于伍员〔9〕、文义,越勾践染于范蠡、大夫种〔10〕。此五君者所染当,故霸诸侯,功名传于后世。

范吉射染于长柳朔、王胜,中行寅染于籍秦、高强,吴夫差染于王孙雒、太宰嚭,智伯摇染于智国、张武,中山尚染于魏义、偃长,宋康染于唐鞅、佃不礼。此六君者所染不当,故国家残亡,身为刑戮,宗庙破灭,绝无后类,君臣离散,民人流亡。举天下之贪暴苛扰者,必称此六君也。

【注解】

〔1〕夏桀:夏朝时的暴君。干辛、推哆:夏桀的宠臣。

〔2〕殷纣:商朝时的暴君。崇侯、恶来:商纣王的宠臣。

〔3〕厉王:周厉王,周朝时的暴君。厉公长父、荣夷终:周厉王的宠臣。

〔4〕幽王:周幽王,周朝的暴君。傅公夷、蔡公谷:周幽王的宠臣。

〔5〕僇(lù):同"戮",杀害。

〔6〕齐桓:齐桓公,春秋五霸之一。管仲:齐桓公的宰相。鲍叔:齐国贤大夫。

〔7〕晋文: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舅犯、高偃:辅佐晋文公的贤大夫。

〔8〕楚庄:楚庄王,春秋五霸之一。孙叔:楚国大臣。沈尹:楚国大夫。

〔9〕吴阖闾:吴国国君。曾经大败越国。伍员、文义:春秋时吴国贤大夫。

〔10〕越勾践:越国国君。卧薪尝胆,最终消灭了吴国。范蠡、大夫种:越王勾践的谋臣。

范吉射:春秋末晋卿范献子鞅之子,被赵简子所击败。长柳朔、王胜:范吉射的家臣。

中行寅:春秋末晋卿中行穆子之子,被赵简子所击败。籍秦、高强:中行寅的家臣。

吴夫差:吴国国君,被越王勾践所灭亡。王孙雒、太宰嚭:吴国大臣。

智伯摇:春秋末年为晋六卿势力最强大者,后被韩、赵、魏三家所灭。智国、张武:智伯摇的家臣。

中山尚:春秋时中山国国君,被魏所灭。魏义、偃长:中山国的臣子。

宋康:战国时宋国国君,为齐国所灭。唐鞅、佃不礼:宋国臣子。

苛扰:苛刻,骚扰。

【译文】

夏桀受到宠臣干辛、推哆的感染,殷纣王受到宠臣崇侯、恶来的感染,周历王受到厉公长父、荣夷终的感染,周幽王受到宠臣傅公夷、蔡公谷的感染。这四位君王受到奸邪的感染,所以国家残破,遭受杀身之祸,被天下所诟辱。列举天下不守道义行为可耻的人,必然说到这四位君王。

齐桓公受到贤相管仲、鲍叔的感染,晋文公受到舅犯、高偃的感染,楚庄王受到大臣孙叔、沈尹的感染,吴王阖闾受到伍员、文义的感染,越王勾践受到贤臣范蠡、大夫种的感染。这五位国君受到感染正当,所以能够称霸诸侯,功业声名传留后世。

范吉射受到家臣长柳朔、王胜的感染,中行寅受到家臣籍秦、高强的感染,吴王夫差受到宠臣王孙雒、太宰嚭的感染,智伯摇受到家臣智国、张武的感染,中山尚受到大臣魏义、偃长的感染,宋康王受到大臣唐鞅、佃不礼的感染。这六位国君所受的感染不正当,所以国家遭到残破灭亡,自己遭受杀害,祖庙毁灭,后代断绝,君臣离散,人民逃亡。列举天下贪婪残暴苛刻骚扰百姓的人,必然要说到这六位国君。

【原文】

凡君之所以安者何也?以其行理〔1〕也,行理性于染当。故善为君者,劳于论人〔2〕而佚于治官。不能为君者,伤形费神,愁心劳意;然国逾危,身逾辱。此六君者,非不重其国、爱其身也,以不知要〔3〕故也。不知要者,所染不当也。

【注解】

〔1〕行理:做事合乎情理。

〔2〕论人:择人。佚:安逸。

〔3〕要:要领,根本。

【译文】

大凡国君所以安逸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他做事合乎情理,合乎情理又由于受到的感染正确。所以,善于做国君的人,在选择人才时费尽心思,而在办理公务方面轻松安逸。不善于当国君的人,劳心费神,忧愁操劳,然而国家却更加危急,自己更加受人诟辱。这六位国君,并非不看重他的国家,爱惜自己身体,而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其中的要领。不了解治理国家的要领,是由于所受的感染不正当。

【原文】

非独国有染也,士亦有染。其友皆好仁义,淳谨〔1〕畏令,则家日益,身日安,名日荣,处官〔2〕得其理矣,则段干木、禽子、傅说之徒是也〔3〕。其享皆好矜〔4〕奇,创作比周〔5〕,则家日损,身日危,名日辱,处官失其理矣,则子西、易牙、竖刀之徒是也〔6〕。《诗》曰"必择所堪,必谨所堪"者,此之谓也。

【注解】

〔1〕谨:谨慎。

〔2〕处官:做官。

〔3〕段干木:战国时期著名学者。禽子:墨子的弟子。傅说:商代贤相。

〔4〕矜:矜持。

〔5〕创作比周:胡作非为,结党营私。

〔6〕子西:春秋时人。易牙、竖刀:齐桓公的宠臣。

【译文】

不只是国君受到臣子的感染,士人也会受到别人的感染。他的朋友都喜好仁爱道义,淳厚谨慎,敬畏法令,那么他的家就会兴旺,身体日渐安逸,名声日渐荣达,做官能恰当处理事情,如段干木、禽子、傅说就是这种人。他的朋友都喜欢矜持鲁莽,胡作非为,结党营私,那么他的家就日渐损伤,身体处于危难,名声日渐受到诟辱,做官不能恰当处理事情,如子西、易牙、竖刀就是这种人。《诗》说:"必定要选择染料,必定谨慎对待染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评析】

本篇着重强调了择人识人的重要性。无论是国君还是有才能的士人,都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即"所染"。左右之人言行讲究仁义规范,则所染正当;左右之人谄谀奉承,阴险奸诈,则所染不当。历史上大凡贤能的国君,其周围必定有一批贤臣良相;大凡暴君,其周围必定有一批奸邪之徒。

墨子法仪

【原文】

子墨子曰: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1〕,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虽至士之为将相者,皆有法。虽至百工〔2〕从事者,亦皆有法。百工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县〔3〕,平以水。无〔4〕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为法。巧者能中〔5〕之,不巧者虽不能中,放依〔6〕以从事,犹逾己。故百工从事,皆有法所度。

【注解】

〔1〕法仪:法度准则。

〔2〕百工:各行各业。

〔3〕县:通"悬",测定垂直的工具。

〔4〕无:无论。

〔5〕中:合乎。

〔6〕放依:仿照。

【译文】

墨子说:天下人做事,不可以没有法度准则,没有法度准则而能把事情做成的是没有的。即使做了将相的有才能的人,也都有一定的法度。即使各行各业的工匠,也都有一定的法度。工匠用矩尺来测定方形,用圆规来测定圆形,用绳墨来测定直线,用悬锤来测定是否垂直,用水平器测定平面。无论巧匠还是一般的工匠,都以这五种用具做为法度。巧匠能做到合乎法度,一般的工匠即使不能合乎法度,只要仿照着工具去做,就胜过自己了。所以,各行各业做工的人,必须有法度可依。

【原文】

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辩〔1〕也。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当〔2〕皆法其父母,奚若?天下之为父母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父母,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学〔3〕,奚若?天下之为学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学,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君,奚若?天下之为君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故父母、学、君三者,莫可以为治法。

【注解】

〔1〕辩:明辨。

〔2〕当:倘若,如果。

〔3〕学:学长,老师。

【译文】

现在大到治理天下,其次治理大国,倘若没有法度可依据,这还不如各行各业的工匠能够明辨事理。然而用什么做法度可以呢?倘若效法父母怎么样呢?天下做父母的人太多了,但是具有仁义的人少,如果都效法父母,这种法度是不仁义的。法度缺少仁义,不可以做为法度。倘若效法老师怎么样呢?天下当老师的人太多了,但是具备仁德的人少,如果都效法老师,这种法度是不仁义的。法度缺少仁义,不可以做为法度。倘若都效法国君怎么样呢?天下做国君的人多,但是具有仁义的人少,如果都效法国君,这种法度是不仁义的。法度缺乏仁义,不可以做为法度。所以父母、老师、国君,不能做为治国的法度。

【原文】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故曰:莫若法天〔1〕。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2〕于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然而天何欲何恶者也?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3〕也。奚以知天之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以其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4〕之也。

【注解】

〔1〕法天:以天为准则法度。

〔2〕度:揣度。

〔3〕贼:残害。

〔4〕食:同"饲",供养。

【译文】

然而用什么来做为治国的法度可以呢?所以说,不如效法上天。天的德行广大而无私,它广施厚泽而不以德自居,它带给人类光明长久不衰竭,所以圣王效法天。既然把天做为法度,那么行动作为,必须揣度天意。天所希望的就去做,天所不希望的就不去做。然而,天希望什么厌恶什么呢?天肯定希望人们相爱相利,而不希望人们相互厌恶相互残害。怎么知道天想让人们相爱相利,而不希望人们相互厌恶相互残害呢?因为天对于人类兼相爱、兼相利。怎么知道天对于人类兼相爱、兼相利呢?因为天普遍拥有人类,普遍供养给人们食物。

【原文】

今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1〕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此以〔2〕莫不刍牛羊,豢犬猪,洁为酒醴粢盛〔3〕,以敬事天。此不为兼而有之、兼而食之邪?天苟兼而有食之,夫奚说以不欲人之相爱相利也?故曰:爱人利人者,天必福〔4〕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曰:杀不辜者,得不祥焉。夫奚说人为其相杀而天与祸乎?是以知天欲人相爱相利,而不欲人相恶相贼也。

【注解】

〔1〕邑:属国。

〔2〕此以:因此。

〔3〕盛:祭礼的器皿。

〔4〕福:福佑,降福。

【译文】

现在天下无论大国小国,都是天的属国。人无论年幼年长,富贵贫贱,都是天的臣民。因此,人们没有不喂养牛、羊、犬、猪,准备洁净的酒食器皿,用来恭敬地侍奉上天。这不是说明了人们为天兼有而天又供养了人吗?天如果兼有人并供养了人,怎么能说天不希望人们相爱相利呢?所以说,爱人利人的人,天必然福佑他,厌恶人害人的人,天必然降祸于他。杀害无辜的人,必然会带来不祥。为什么说人们互相残杀天就要降祸呢?因为天希望人们相爱相利,而不希望人们相厌恶相残害。

【原文】

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爱天下之百姓,率〔1〕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为天子,天下诸侯,皆宾〔2〕事之。暴王桀纣幽厉,兼恶天下之百姓,率以诟〔3〕天侮鬼。其贼人多,故天祸之,使遂〔4〕失其国家,身死为谬于天下,后世子孙毁之,至今不息。故为不善以得祸者,桀纣幽厉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禹汤文武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有矣!恶人贼人以得祸者,亦有矣!

【注解】

〔1〕率:率领。

〔2〕宾:恭敬。

〔3〕诟:咒骂。

〔4〕遂:通"坠",失去。

【译文】

从前圣王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兼爱天下的百姓,率领他们尊崇上天,侍奉鬼神。他们带给人们许多利益,所以天赐福给他们,将他们立为天子,天下的诸侯都恭敬地侍奉他们。暴王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厌恶天下百姓,率领他们咒骂上天,侮辱鬼神,他们残害了许多百姓,所以上天降祸于他们,使他们失去了国家,被天下人所杀死,后代的子孙们咒骂他们,至今不绝。所以做坏事而得到灾祸的,夏桀、商纣王、周幽王、周厉王是这类人。爱人利人而得到上天赐福的,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是这类人。爱人利人而得到赐福的人是有的,厌恶人残害人而得到灾祸的人,也是有的。

【评析】

本篇阐述了治理天下必须有法可依,以天为法。指出以父母、老师、国君为法都是靠不住的,与仁爱道义背道而驰。文中列举了敬天事天爱人利人的古代贤君和诟天咒天厌恶人民的古代暴君,用他们不同的命运结局,雄辩地论证了天子和国君必须爱人利人,并以此做为治理国家的法度准则。

墨子七患

【原文】

子墨子曰:国有七患〔1〕。七患者何?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边国〔2〕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民力尽于无用,财宝虚〔3〕于待客,三患也;仕者持禄,游者爱佼〔4〕,君修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5〕,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六患也;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6〕,七患也。以七患居国,必无社稷;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七患之所当〔7〕,国必有殃。

【注解】

〔1〕患:祸患。

〔2〕边国:敌国。边,应为"敌"。

〔3〕虚:空虚。

〔4〕佼:交往。

〔5〕拂:违背。

〔6〕威:威吓。

〔7〕当:存在。

【译文】

墨子说,国家有七种祸患。这七种祸患是什么呢?城郭和护城河不能守护,却整治宫廷居室,这是第一种祸患;敌对的国家侵犯到境内,周围的国家不救援,这是第二种祸患;先耗尽民力做无用的事情,赏赐那些没有才能的人,民力在无用的事情上耗尽,财宝因招待宾客而空虚,这是第三种祸患;为官的人只爱俸禄,交游的人爱交友,国君修正法度讨伐臣子,臣子害怕而不敢违背,这是第四种祸患;国君自以为圣明智慧而不过问国事,自以为国家安定强盛而不做守护储备,邻国有所图谋而国君不知戒备,这是第五种祸患;国君所信任的人不忠心,对国君忠心的人不被信任,这是第六种祸患;国内储备的五谷不足以供养百姓,大臣不能尽职,国君的赏赐不能使人喜欢,诛杀惩罚不能起到威吓的作用,这是第七种祸患。这七种祸患存在于国家之内,必定失去社稷江山;用它们来护城墙,敌军来到国家就会灭亡。七种祸患存在,国家必然会遭殃。

【原文】

凡五谷者,民之所仰〔1〕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2〕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于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3〕,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4〕,五谷不收谓之饥。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5〕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6〕而已矣。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7〕鼎食五分之三,大夫彻县,士不入学,君朝之衣不革制;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飧〔8〕而不盛;彻骖騑,涂〔9〕不芸,马不良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

【注解】

〔1〕仰:仰仗,依赖。

〔2〕力:尽力。

〔3〕馑:歉收。

〔4〕馈:通"匮",匮乏。

〔5〕损:减少。

〔6〕禀食:供养。

〔7〕彻:同"撤",搬去。

〔8〕雍飧:早餐和晚餐。

〔9〕涂:道路。

【译文】

大凡五谷是人民的生活依赖,国君的供养。所以人民没有仰仗,则国君不能供养;人民没有食物,就不可侍奉国君。所以不可不务必抓粮食生产,不可不尽力耕作土地,不可不节省用度。五谷丰收,那么国君就能尝尽五味,不丰收就不能尝尽。一谷不收叫做馑,二谷不收叫做旱,三谷不收叫做凶,四谷不收叫做匮乏,五谷不收叫做饥荒。发生岁馑,作官的自大夫以下都减去五分之一俸禄;发生岁旱,就减少五分之二俸禄;发生岁凶,就减少五分之三俸禄;发生岁匮,就减少五分之四俸禄;发生岁饥,就失去俸禄,只能供给粮食而已。所以国家发生凶饥之灾,国君就要撤去五分之三的食物,大夫撤去悬挂的乐器,读书人不能入学读书,国君的朝服即使破旧也不能重做;来自诸侯国的客人、邻国的使节,早晚餐都不丰盛;驾车时减除了骖騑马,道路不能修整,马吃不到粮食,婢女侍妾穿不上丝织衣服,这表明财物不足已到了极点。

【原文】

今有负其子而汲〔1〕者,队〔2〕其子于井中,其母必从而道〔3〕之。今岁凶,民饥,道饿,此疚重于队其子,其可无察邪!故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夫民何常此之有!为者疾〔4〕,食者众,则岁无丰。故曰: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故先民以时生财,固本〔5〕而用财,则财足。故虽上世之圣王,岂能使五谷常收而旱水不至哉!然而无冻饿之民者,何也?其力时急而自养俭也。故《夏书》曰:"禹七年水"。"《殷书》曰:"汤五年旱"。此其离〔6〕凶饥甚矣,然而民不冻饿者,何也?其生财密,其用之节也。

【注解】

〔1〕汲:从井里打水。

〔2〕队:同"坠",坠落。

〔3〕道:同"导",导引,拉。

〔4〕疾:当为"寡"。

〔5〕固本:稳固根本。

〔6〕离:通"罹",遭遇。

【译文】

现在有人背着儿子从井内打水,孩子掉到井里,他的母亲必然设法把孩子拉上来。现在逢上歉收年份,人民饥饿,道路上有饿民,这比孩子掉到井里更加严重,怎么能够不明察呢?所以当年收成好,人民就仁爱善良;当年收成不好,人民就吝啬凶恶。人民怎么会经常这样呢?务农的人少,吃饭的人多,年岁就不会丰收。所以说,财物不充足,就要反省是否依照农时,粮食不充足就要反省如何食用。所以,从前的人民依照农时生产财物,稳固根本而使用财物,那么财物就充足。所以,即使远古的圣贤的君主,岂能使五谷经常丰收而不发生水旱灾害?然而那时没有挨冻挨饿的百姓,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努力按农时生产而且每个人都很节俭。所以《夏书》说:"夏禹时七年发生水灾"。《殷书》说:"商汤时五年发生旱灾"。他们遭遇的饥荒情况更加严重,然而百姓不致挨冻挨饿,原因是什么呢?那是由于他们生产的财物丰足,而使用时又很节俭。

【原文】

故仓无备粟,不可以待〔1〕凶饥;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城郭不备全,不可以自守;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2〕。是若庆忌无去之心,不能轻出。夫桀无待汤之备,故放〔3〕;纣无待武之备,故杀。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灭亡于百里之君〔4〕者,何也?有富贵而不为备也。故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5〕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

【注解】

〔1〕待:对待,应付。

〔2〕应卒:对付突然事件。卒,通"猝"。

〔3〕放:放逐,流放。

〔4〕百里之君:小诸侯国的国君。

〔5〕爪:爪牙。

【译文】

所以仓库里没有储备谷物,不可以应付饥荒之年;兵库不准备兵器,即使站在正义的一方也无法征讨无义之人;城郭防守不完全,不能守护自己;心里不考虑防备,不可应付突发事件。这如同庆忌没有离开卫国之心不能轻易出动一样。夏桀没有应付商汤的储备,所以被放逐;商纣王没有应付周武王的储备,所以自己被杀害。夏桀和商纣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都被诸侯小国所灭亡,为什么呢?是因为拥有富贵都不进行守备。所以,守备是国家的大事。食物是国家的宝贝,兵器是国家的爪牙,城郭是守护自身的保障。这三者是国家应当具备的。

【原文】

故曰:以其极赏〔1〕,以赐无功;虚其府库,以备车马、衣裘、奇怪〔2〕;苦其役徒,以治宫室观乐;死又厚为棺椁,多为衣裘。生时治〔3〕台榭,死又修坟墓。故民苦于外,府库单〔4〕于内,上不厌其乐,下不堪其苦。故国离〔5〕寇敌则伤,民见〔6〕凶饥则亡,此皆备不具之罪也。且夫食者,圣人之所宝也。故《周书》曰:"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谓国备〔7〕。

【注解】

〔1〕极赏:最高奖赏。

〔2〕奇怪:奇异宝物。

〔3〕治:整治,修造。

〔4〕单:通"殚",用尽。

〔5〕离:同"罹",遭遇。

〔6〕见:遭受。

〔7〕国备:国家储备。

【译文】

所以说,以最高的奖赏赐给无功之人;使国库空虚以准备车马、衣服、奇异物品;役使人劳苦用以整修宫室和观赏娱乐;人死之后又厚做棺材,多做衣服;活着时修造歌台舞榭,死了后又修造坟墓——所以,人民在外劳苦,国家仓库却被内部耗尽,君上不厌倦寻欢作乐,百姓不堪忍受痛苦。所以国家遭到敌寇侵犯就会失败,人民遭受饥荒之年就会死亡,这都是不储备的罪过啊。况且食物是圣人所看重的,所以《周书》说:"国家不储备三年的粮食,那么国家就不是他的国家了;家庭不储备三年的粮食,儿子也就不是他的儿子了"。这叫做国家的储备。

【评析】

本篇指出了国家所面临的七种祸患,即:不修建城池而整治宫室,外交失败邻国坐视不救,耗尽民力虚于待客,臣子畏惧不敢向君主上谏,君主昏庸不理国事,奸邪受宠忠臣遭忌,财物匮乏赏赐不明。说明必须重视粮食生产和财物的储备,这是国家安定富强的根本,否则国家便会面临灭亡的危险。

墨子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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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程繁〔1〕问于子墨子曰:"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昔诸侯倦于听治〔2〕,息〔3〕于钟鼓之乐;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敛、冬藏,息于瓴缶〔4〕之乐。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5〕,弓张而不弛,无乃〔6〕非有血气者之所能至邪!"

子墨子曰:"昔者尧舜有茅茨〔7〕者,且以为礼,且以为乐。汤放桀于大水,环天下自立以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护》,又修《九招》。武王胜殷杀纣,环天下自立以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象》。周成王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日《驺虞》。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汤;成汤之治天下也,不若尧舜。故其乐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观之,乐非所以治天下也"。

【注解】

〔1〕程繁:当时的一位士人。

〔2〕倦:疲倦。治:政治,政务。

〔3〕息:歇息。

〔4〕瓴缶:瓦制乐器。

〔5〕税:同"脱",解脱。

〔6〕无乃:恐怕。

〔7〕茅茨:茅草屋。

【译文】

程繁问墨子说:"你说圣王不欣赏音乐。从前诸侯从事政务疲倦时,在钟鼓的音乐中休息;士大夫处理政事时疲倦,在竽和瑟的音乐中休息;农民春天耕种,夏天锄地,秋天收获,冬天收藏,疲倦时在瓦盆的音乐中休息。现在你说圣王不欣赏音乐,这好比马驾车而不解脱缰绳歇息,张开了弓而不松弛,恐怕不是有血气的人所能做到的"。

墨子说:"从前尧舜住着茅草屋,况且讲究礼仪,并制作乐曲。商汤把夏桀放到大水,占有整个天下自立为君王,事业成就,功名建立,没有大的后患,继承先王的音乐,又亲自制作乐曲,叫做《护》,又修订《九招》。周武王战胜殷商,杀死纣王,占有整个天下自己立为君王,事业成就,功名建立,没有大的后患,继承先王的音乐,又亲自制作乐曲,叫做《象》。周成王继承先王的音乐,又亲自作乐曲,叫做《驺虞》。周成王治理天下,不如周武王;周武王治理天下,不如商汤;商汤治理天下,不如尧舜。所以音乐越繁盛,治理天下越差。从这一点来看,音乐不是用来治理天下的"。

【原文】

程繁曰:"子曰圣王无乐。此亦乐已,若之何其谓圣王无乐也?"

子墨子曰:"圣王之命也,多寡之。食之利也,以知饥而食之者智也,因为无智矣。今圣王有乐而少,此亦无也"。

【译文】

程繁说:"您说圣王没有音乐,可是以上这些也是音乐呀,怎么可以说圣王没有音乐呢?"

墨子答道:"我所说的圣王没有音乐,是就有乐和无乐两种情形的多寡而言的。比如饮食,有益于人,饿了就吃饭的人是聪明的,(若人人都知道饿了就吃,也就无所谓聪明了)虽有智慧,也是没有智慧了。如今圣王有音乐的情形很少,也就相当于没有音乐了"。

【评析】

本篇通过程繁和墨子的辩论,阐述了圣王对待音乐的态度,即:只是适当欣赏而已,如果过于繁琐就不适宜了。墨子认为,国君就应把心思用在治理天下上,而不是追求耳目之欲。这说明在当时,音乐不仅存在于宫中和民间,而且比较普及。

墨子尚贤上

【原文】

子墨子言曰:今者〔1〕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2〕。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3〕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以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4〕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5〕;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6〕。故大人之务,将〔7〕在于众贤而已。

【注解】

〔1〕今者:今天,现在。

〔2〕治:治理。

〔3〕本:根本,完全。

〔4〕尚:尊崇,注重。

〔5〕厚:强盛。

〔6〕薄:弱小。

〔7〕将:应当。

【译文】

墨子说:现在王公大人治理国家,都希望国家富强,百姓众多,刑事政务整肃治理。然而,国家不富裕却贫穷,人口不增多却减少,不能得到治理却出现混乱,这就从根本上失去了他们所希望的,得到了所厌恶的。这是什么原因呢?墨子说:这是因为王公大人治理国家,不能尊重贤才,任用能人。所以,国家有许多优秀的士人,那么国家的治理就强盛;优秀的士人少,那么国家的治理就薄弱。所以王公大人的任务,就是要增加贤能之人而已。

【原文】

曰:然则众贤〔1〕之术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譬若欲众其国之善射御〔2〕之士者,必将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善射御之士,将可得而众也。况又有贤良之士,厚〔3〕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者乎!此固〔4〕国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良士,亦将可得而众也。

【注解】

〔1〕众贤:使贤才增多。

〔2〕射御:射箭驾车。

〔3〕厚:高尚。

〔4〕固:本来。

【译文】

有人说:然而增加贤才的办法是什么呢?墨子说:比如想增加国内善于射箭驾车的人,必须先使他们富贵、敬重他们、赞扬他们,然后国内的善于射箭驾车的人,将可以增加很多。况且又有贤良的士人,德行高尚,善于言谈,广知道术!这本来是国家的珍宝,社稷的辅佐,也必须使他们富裕、尊贵、被敬重、被赞誉,然后,国家的优良士人,也将变得众多。

【原文】

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是以国之富贵人闻之,皆退而谋〔1〕曰:"始我所恃〔2〕者,富贵也。今上举义不辟〔3〕贫贱,然则我不可不为义"。亲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亲也。今上举义不辟疏〔4〕,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近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近也。今上举义不避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远者闻之,亦退而谋曰:"我始以远为无恃,今上举义不避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逮至远鄙郊外之臣〔5〕、门庭庶子、国中之众、四鄙之萌人〔6〕闻之,皆竞为义。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者,一物也;下之所以事上者,一术〔7〕也。譬之富者,有高墙深宫,墙立既〔8〕,谨上为凿一门。有盗入,阖〔9〕其自入而求之,盗其无自出。是其故何也?则上得要也。

【注解】

〔1〕谋:商量。

〔2〕恃:仗恃,凭借。

〔3〕辟:通"避",避开。

〔4〕疏:疏远,陌生。

〔5〕逮至:直到,等到。远鄙:偏远之地。

〔6〕萌人:百姓。

〔7〕术:方法。

〔8〕墙立既:墙已经建完。

〔9〕阖:关闭。

【译文】

所以,古代圣王管理国家政务,说道:"不义的人不能富裕,不义的人不能尊贵,不义的人不能亲近,不义的人不能交往"。因此,国内的富贵之人听到后,都退下来商量说:"当初我们依赖的是富贵,今天君主治理国家不避开贫贱之人,因此我不可不行仁义"。亲近的人听到后,也退下来商量说:"当初我们依赖的是关系亲密,现在君主治理国家不避开疏远的人,因此我不可不行仁义"。远处的人听到后,也退下来商量说:"当初我因为遥远而无所依仗,现在君主治理国家不避开远处,因此我不可不行仁义"。直到荒远偏僻的臣子、子侄、国中百姓、四周的百姓听到后,都竞相实行仁义之事。这是什么原因呢?答道:君上所以使用臣子是一种方法,臣下所以侍奉君上也是一种方法。比如富人,建有高墙深院,墙建完后,仅在墙上开一道门。有强盗进入,关闭了大门而寻找,强盗就没有出路。这是什么原因呢?是由于抓住了要害。

【原文】

故古者圣王之为政,列德〔1〕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2〕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曰:爵位不高,则民弗敬;蓄禄〔3〕不厚,则民不信;政令不断,则民不畏。举三者授乏贤著,非为贤赐也,欲其事之成。故当是时,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4〕,量功而分禄。故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义,辟〔5〕私怨,此若言之谓也。

【注解】

〔1〕列德:为德者安排职位。

〔2〕工肆:各行各业。

〔3〕蓄禄:享有俸禄。

〔4〕殿赏:决定赏赐。

〔5〕辟:避开,消解。

【译文】

所以古代的圣王处理政务,给有仁德者职位,尊崇贤才。即便从事农业和各行各业之人,只要有才能就任用,给予较高的爵位,给予较厚的俸禄,任用他们处理事务,给于决断的旨令。说道:爵位不高,那么百姓不尊敬;俸禄不厚,那么百姓不信任,政令不能自行决断,那么百姓不敬畏。将这三者授予贤者,不单是为了赏赐他们,希望他们事业成功。所以在那时,以德行安排职位,以官职安排事务,以辛劳确定赏赐的多少,根据功劳大小分配俸禄。所以,官员没有永久富贵,百姓不会终身贫贱。有才能则被推举,无才能则离开职位。推举有公心、行仁义的人,避开个人恩怨,就是说的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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