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往事,賣瓜

七月,驕陽似火。七月,也是西瓜月。每到這時,我都要回憶起小時候賣西瓜的辛苦往事。所以,我買瓜從不還價,而且經常主動幫瓜農推銷瓜,噹噹路過的“老王”。真正的瓜農其實很樸實,遠不會自賣自誇。巧舌如簧的人一般是瓜販子,生意精。

巢湖往事,賣瓜

記得有一年西瓜大豐收。可惜父親拉著一板車西瓜還沒出村,就被毒蛇給咬了。那車西瓜,還是別人幫著給賣了。看著滿地裡熟了的西瓜,父母心急如焚。於是15歲的我和12歲的妹妹就成了賣西瓜的不二人選。頭天下午,我們娘幾個就搬的搬抬的抬,把一個個十幾二十斤重的大西瓜從地裡裝到板車上。母親拉車,我們姐妹在兩側推。因為鄉間路窄且坑窪,容不下一架板車外加兩人並行,我們經常會掉到兩邊的水田裡去。好在那時候鄉下的女孩跟男孩一樣皮實,不會像現在的孩子一樣大驚小怪。顧不得身上的泥水,手腳並用爬起來趕上板車,繼續推。

巢湖往事,賣瓜

等一車西瓜到家,我們已經是滿身臭汗。洗澡吃晚飯,早早枕著蛙鳴入睡。正睡得香甜,母親就把我們推醒了,一看才夜裡12點多。這時村裡賣西瓜的人家已經陸續出發了。因為我們都太小,母親不放心,只能跟村裡人一起去。有時10歲的弟弟也跟著跑。母親會把板車拉出村子,一直送到公路上,我才接手。

路上一片漆黑,月明星稀好像只在竹涼床上躺著才能看見,手裡提著的馬燈發出微弱的光。我們側耳聽著前面同村人的說話聲,匆匆地跟在他們身後。偶而有幾隻迷路的小雉雞從草叢中一竄而過,嚇得我跟妹妹一激靈,不自覺地想走近一點兒,但是經常踩到對方腳後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腿短,只覺得是一路小跑著趕路,才勉強不被鄉人落下而失去方向。

到了東方魚肚白的時候,我就知道集鎮快到了。已經走了幾十里路、酸脹難受的腿彷彿又鼓起了帆。因為要搶十字路口的地段擺攤,所以剛才還是有說有笑的板車隊伍,像突然聽到了衝鋒的號角,開始你追我趕起來。弟弟在西瓜麻袋上睡了一路,一到這時候就格外興奮,跳下車來使勁推,我們三人腳底生風,很快就超過了那些大人。

不過走得快也不見得就能佔到好地方,因為集鎮上常年盤踞著一隊瓜販子。他們就是正宗的地頭蛇,不僅搶佔好地點,而且還強買強賣。他們識貨,看見漂亮的瓜就像蒼蠅見了腐肉,趕都趕不走。我們幾個小毛頭,正是他們欺負的最佳對象。這時候我就只能硬著頭皮跟他們對抗了。當然,我的身後有一群鄉人,瓜販子是看得見的,所以也不敢動真格的,大都是軟磨硬泡。最卑劣的就是揪著麻袋口不讓你賣瓜。

好在我沒有遺傳父親的怕見生人,又學過《狐假虎威》的課文,對付他們我有的是招兒。他們不讓我賣,我就跑到他們的固定攤點前攪和,也讓他賣不成。這可能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總是奏奇效。他們趕緊跑過來,拉住熟客不讓走,一個勁地解釋並道歉。趁他們忙亂,我就溜回來,跟妹妹一起把西瓜卸下來,擺開叫賣。到最後瓜販子只能在我們賣光以後才能開賣。

所幸這樣的“打江山”往往只需要一次對壘就夠了,第二次我們再去,他們就只有瞪眼的份了。約定俗成,固定的攤點會吸引更多的老顧客來買西瓜。我父親種的瓜個兒大、味兒甜,回頭客居多。我選瓜,稱重、算錢,妹妹就負責從麻袋裡往外搬瓜兼收錢。

弟弟雖小,可也知道當男人了,總是自告奮勇幫買多的顧客送瓜上門。每次見他都是挺起小肚皮,抱起一個大西瓜就一路蹣跚著跟人家走遠了,我都特別自豪。當然,僅限於集鎮附近的。回想過去,那時的人真淳樸。要擱現在,誰敢讓一個10歲的孩子隨便跟人家跑?寧願扔了西瓜也要一路追上去。

賣完了瓜,回家總是一路歡歌的。總有一兩個瓜是不小心摔碎的,這就是我們的早飯和飲料。邊走邊啃西瓜,紅色的汁水弄了一臉。見到路邊有水坑的,就停下來捧一把水抹個臉,特別痛快。沒有了西瓜,弟弟在空麻袋上睡得更香,我也拉得輕快。一隻手扶著車把,另外一隻手總是不自覺地摸向褂子口袋。那裡,是一大把大大小小、被揉得皺巴巴的紙幣,撐得鼓鼓囊囊的。這是我們的戰利品。雖然回去就如數交給母親,她的笑臉就是給我們最大的褒獎。錢沒了,那份驕傲卻留在了口袋裡,直到今天依然鮮活。

那一年的西瓜賣了不少錢,我當時沒累計,現在更沒有了印象。但是母親逢人就說,今年要不是幾個孩子把瓜賣了,他爸的腿就廢了。可見賣瓜的錢差不多抵了我父親看腿的錢。因為那是劇毒的蝰蛇,當地人稱“土呆子”。一般不咬人,被咬如果不及時治療,會送命的。從種到收,用半年的辛苦換個健康的父親,也值了。

巢湖往事,賣瓜

以後我們還賣過幾年瓜,那都是輕車熟路的事情了。父親因禍得福,得以從此不再出去賣東西,而是由我和妹妹承包了家裡的農產品銷售。包括蔬菜、香瓜和稻米。周邊的幾個集鎮,都是在那時候跑熟了。細嫩的腿腳和肩膀,也是在那時逐漸厚實起來。(網絡圖片)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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