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居易的墓里,終於弄明白,他是愛喝酒?還是愛喝茶

白詩如茶

嚴學章/文

白居易是愛喝酒?還是愛喝茶?我說,他愛喝茶。而且,他愛喝茉莉花茶,是香型不濃的那種。那白式茶的茉莉味,如同他的詩句,大珠小珠落玉盤地跳動在歷史的長河落日風花雪月中,悠遠,空闊,散漫,欲淡且濃,且隱還顯⋯⋯

從白居易的墓裡,終於弄明白,他是愛喝酒?還是愛喝茶

我到白園大門口,見啟功題寫的“白園”二字匾牌很是低調,而門旁的“龍門酒坊”卻很奪目,我馬上意識到,那白居易,也該是好酒之徒吧。進得園裡,尋石階緩行,過清溪幽篁,及半山腰處,有一茶棚,便有坐下茶歇的直覺。好吧,一行四人,尋一僻靜處,同行的吳君,點得一壺苿莉花,三泡下來,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新幽遠之氣。因為要趕路,別了茶棚,上得山頂,繞過琵琶峰頭白居易墓,匆匆下山,登車直到洛陽城內湯王館。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推杯換盞,這時更覺得白園半山腰間的那壺苿莉花茶的滋滋味味,無窮的一踏糊塗。同行的李女士,還在時不時地念叨著那半山腰的茉莉茶。此時,我有些禪悟般的肯定,那白居易,肯定是茶客,而非酒徒。他的詩他的文他這個人,全然茶韻化的,他一生最愛喝的茶就是茉莉花茶,他整個的味道,就是那半山腰的苿莉茶味。白園,本質上是個茶園,白色的茉莉花,淡淡的白居易,緩緩的伊河水,鬧鬧的洛陽城,還有傻傻的嚴老蟹。

我一口咬定白居易愛喝茶,源於我有一些主觀的一廂情願。我在潛意識裡排斥酒徒,親近茶客,因為我向來不會飲酒。可是我又喜歡古詩,古詩中的詩人們,總是喝酒的多,品茶的少。不會飲酒,是我的短板。幾十年來,這一短板,大大的防礙我與古代詩人們的親密接觸。比如聚會,李白坐上席,陪伴李白左右的人,肯定是酒量大的,不會喝酒的老蟹,總是下席邊席。酒席桌上,是以酒量論英雄的場所,誰能喝酒,誰酒量大,誰就是爺,誰就有發言權。會須一飲三百杯的李白,徑須沽取對君酌的李,自稱臣是酒中仙的李白,總是坐上席,酒過三巡又三巡,詩人們便東倒西歪地乘著醉意吟詩談詩,詩話與酒話交織在一起,難解難分。人家詩一句酒一杯的詩來酒往熱鬧非凡酒氣掀天詩氣揭地,可憐坐在下席邊席不會飲酒的老蟹,再怎樣橫行,也插不上話,總是被冷落。好不容易等到酒的高潮過去,蹭到李白跟前:詩仙,我敬您一杯,李白仰首一飲而盡,老蟹只能以茶代酒,只覺英雄酒短,靠邊去,還有什麼話可說?苦苦俟到酒場散了,關注的焦點仍然是喝酒醉酒的酒人,被擁著抬著圍著勾肩搭背地送上車,絕塵而去。不會喝酒的,或叫個的,或自駕,悻悻地回家,睡覺。第二天微信裡,熱鬧的也全是喝酒人的酒故事,詩氣伴隨酒氣,經“酒”不散。哎,誰讓自己不勝酒力呀,對酒,我恨死我自己了!

白居易真的不愛酒嗎?非也。他的琵琶行,正是在江邊的晚上喝了兩場酒,“添酒回燈重開宴”後,乘著酒興寫成的。同是天涯喝酒人,對酒何必曾相識。我說白詩如茶,是拿白居易的詩與李太白的詩作一比較,就發現,李白總是滿身的酒氣,而白居易的詩,縱然是身陷酒場,也還是透著茶氣。他酒桌上聽琵琶聲,縱然聽得絲絲如扣情境交融想入非非,也還是茶客般的風雅,並非酒徒式的放任。他的長恨而歌,縱然恨的真真切切綿綿無絕期,也沒有達到摔杯跺腳酒後失控的田地,也還是不失品茶般的閒悠。若是查酒駕,李白的詩總是醉駕,血液的酒精濃度總是大大超標,關他禁閉是家常便飯。而白居易,縱然酒後,詩句裡也還是尋個代駕,自個兒喝喝茶醒醒酒,以茶救酒,不至於吃上官司坐班房。同樣地面對天子及其老婆,李白一會兒“雲想衣裳花想容”地拍楊貴妃的屁股,一會兒又在皇上貴妃面前讓高力士脫靴子,全然是醉駕的狀態,失了分寸。而白居易,卻是隔著一定的距離,品著茶,斜臥側目地欣賞著皇上與貴妃的生離死別,由他馬嵬坡前草青青,“孤燈挑盡未成眠”。

白詩如茶,還表現在他倡導的詩歌改革運動,叫新樂府。他言:“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做”,這主張是現實主義的,與李白的浪漫主義很不同。茶,生在地土中,接地氣,茶氣,根本上是地氣。明前明後,白茶普洱,龍井大紅袍,都是因地制宜的,各得其氣。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這是李太白。詩就在眼前,不在遠方,這是白居易。每個時代都需要頂級的詩人,用詩歌帶動這個時代的靈魂,呼喚出百姓內心的聲音,唐朝的三大詩人:李白杜甫白居易,都做到了。現在呢?

白詩如茶。2018年7月29日,我在洛陽龍門的白園,品了那杯茉莉花茶,才算真正品出了白居易詩的氣息。詩是有氣味的。白居易是滿身茶氣,李白是滿身酒氣,杜甫是滿身草堂氣,張若虛是滿身明月氣,曹操是滿身霸氣,郭沫若到後來,是滿身的雞皮疙瘩氣。

2018年8月14日凌晨於漢海堂

從白居易的墓裡,終於弄明白,他是愛喝酒?還是愛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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