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策展人祝鳳鳴
新安晚報 安徽網大皖客戶端訊 上週六，由著名策展人、詩人、學者祝鳳鳴策展的“稜鏡：中國百年新詩藝術展”在合肥1912街區的大地美術館拉開帷幕，新詩史上百位著名詩人的手稿首次集體亮相合肥，這是合肥近年來罕見的、全國性詩歌藝術活動。而作為徽派欄目“鳳鳴銳談”的主持人，本期徽派直播也走進了這位大地美術館新晉館長的世界，祝鳳鳴直言面對這個註定小眾的展覽，自己心態很好，只希望能讓一些人願意停下忙碌的腳步，用一首詩的時間去忘卻生活之重，惦念性靈之輕。
安徽力量打造別樣展覽
部分展區
本次展覽將從本月18日延伸至9月30日，展品不僅有胡適、陳獨秀等歷史名家手稿，還有芒克、梁小斌、陳東東、柏樺等當代知名詩人的手稿，規格相當之高。朦朧詩代表詩人梁小斌也親臨開幕式現場致辭。據悉，此次展出的大部分詩人手稿收集者牧野先生也是安徽人，他作為本次展覽的學術主持在現場表示：“作為安徽人，能夠把眾多知名詩人的肖像、手稿及詩意油畫帶到合肥，我感到非常榮幸和自豪，希望這次展覽能夠感召更多青年詩人，讓普通讀者、觀者去熱愛詩歌。”而策展人祝鳳鳴直言期望這次展覽，“像一滴花汁滴入仙后的眼睛，在仲夏夜詩意之夢中，讓大家放慢腳步，凝神遠方。”《詩刊》社主編李少君發來賀電，闡述了中國悠久的詩書畫同源的歷史，並祝展覽成功舉辦。
開幕當天（受訪者供圖）
現居合肥的著名詩人陳先發剛剛憑藉詩集《九章》榮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詩歌獎，展覽開幕式當天，陳先發也在現場表示這次展覽非常有特色和意義：“當我們把一座城市與詩歌聯繫在一起的時候，這座城市便在瞬間成為了一種精神和感性的集合體，而人們眼中的合肥，本身就是一座與詩歌相融的城市。中國詩歌走過百年，我也從很多安徽先人的著作中捕捉到了很多靈感，對我的語言風格、創作過程都有非常大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也在激勵我在詩歌的道路上一路前行。”此外，洪凌、楊重光、陳宇飛等藝術家也為展覽獻計獻策獻畫，讓整個展覽得以詩畫交融，使中國百年新詩透過稜鏡色散出更加斑斕的光彩。
稜鏡色散的為什麼是詩歌
百年新詩和安徽息息相關。1917年2月，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上，刊發了胡適的《白話詩八首》，這首名為《朋友》、後改名為《蝴蝶》的詩作，被公認為中國第一首白話新詩。而胡適、陳獨秀都是安徽人。承傳新文化旗手們的先鋒精神，安徽詩歌在當代中國一直醒目而卓越，眾多安徽詩人在各自領域領先中國詩壇。祝鳳鳴介紹，百年安徽的詩歌天空，可謂星辰璀璨，從新詩誕生之初的陳獨秀、胡適、宗白華、朱湘、蔣光慈、汪靜之、田間，到新中國成立後的嚴陣、公劉等，再到改革開放以來的梁小斌、海子、陳先發、楊鍵等詩人，在國家詩壇頗具影響力。陳先發新近斬獲魯迅文學獎，再次給安徽詩壇以鼓舞。
作為大地美術館館長，祝鳳鳴覺得，自己以館長身份策劃的第一個展覽應該是全國性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梳理百年中國詩歌的安徽脈絡，“胡適和陳獨秀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白話詩是新文化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隨後，安徽又湧現了很多重要詩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安徽詩人相互之間還少相互模仿，風格流派各異。當初，朦朧詩主將一般都是北京詩人，北京之外，只有一個福建的舒婷一個安徽的梁小斌，梁小斌可謂孤軍突起；另外海子，也是孤軍突起；現在安徽很多年富力強的詩人也是風格各異。毫無疑問，安徽是中國詩歌的強省。”
合肥，一場詩意景觀的緣由
祝鳳鳴直言，此生大約不會了斷和詩歌的瓜葛。早年祝鳳鳴擔任過《詩歌報》編輯，與第三代詩人很熟悉，此次籌備展覽，曾經的編輯經歷確實帶來了方便，也讓祝鳳鳴看到了詩人之間的互相尊重和幫扶。經祝鳳鳴邀約，知名詩人柏樺、陳東東、西川、王寅、葉輝、楊子、龐培、凌越、蔡天新等都寄來了手稿真跡。“王寅在法國參加活動，專門請家人寄來了手稿，還配好了鏡框。柏樺即時寄來了手稿，還發來詩人張棗的《鏡中》及其它詩篇手稿的高清圖片。安徽知名詩人，如蔣維揚、沈天鴻、陳先發、楊鍵等也很快寄來手稿。公劉先生去世多年，其女兒劉粹，酷暑時節翻箱倒櫃，找到父親手稿。海子的弟弟查曙明，推薦了一赴海子的大幅油畫肖像參展，這幅油畫由畫家賀洪志2006年繪製，連夜從北京遠抵合肥，下個月將由畫家捐給海子的老母親。這種例子特別多，令人感動。”祝鳳鳴介紹，這次展出的詩人手稿百分之九十是真跡，只有五四運動時期部分手稿是高清複製品。
作為本次展覽的策展人，祝鳳鳴直言要感謝合肥1912東西街，這個街區從屬於安徽金大地集團。近年來，1912東西街，一直以學術性極強的文化、藝術活動，引領著城市的精神高度，如“冷光源：中國合肥首屆裝置藝術展”“悲憫與歡暢：楊重光作品展”“陳宇飛·跨媒介藝術行為裝置實驗劇場”“第四屆合肥青年戲劇節”等重要藝術活動，都是這個街區出資舉辦，這些公益性的前衛藝術活動，給合肥市民帶來了美好而又新奇的審美享受。
2017年，祝鳳鳴便得知，生活在北京的牧野收集了大量當代詩人的詩歌手稿、攝影肖像，還有他精心組織的藝術家針對具體的某首當代名詩創作的近百幅油畫。出於一種文化自覺，祝鳳鳴當即與牧野聯繫，期望在合肥做個展覽，牧野故鄉情感深厚，隨即應許，但因多種原因展覽一再推遲。今年7月，祝鳳鳴與合肥1912東西街周菊紅總經理商量，很快決定，這個展覽由街區的藝術中心舉辦、大地美術館來承辦。整個布展團隊，包括執行策展人方帆、黃偉，活動統籌杜小計等等，既專業也敬業，忙忙碌碌整個一個月，終於使展覽準備就緒。
詩歌與繪畫的一次互文
使人們的“波普”肖像
100位詩人的手稿，這些詩人絕大多數是新詩史上最重要的詩人。祝鳳鳴介紹，因在合肥辦展，所以安徽現當代詩人適當多選取了一些，本次展覽中安徽籍詩人分別為胡適、陳獨秀、汪靜之、朱湘、公劉、梁小斌、海子、蔣維揚、沈天鴻、楊子、祝鳳鳴、陳先發、楊鍵、餘怒等27位。“這100位詩人大多在文學史上是有定位的，但考慮到在安徽辦展，因此會偏心一些安徽詩人。這百位詩人的選定，沒有依照嚴格的學術考量，何況詩無達詁，但至少其中的八十多位是新詩史上的一流詩人。”
大地美術館一層的100張詩人肖像以波普風格呈現，分外奪人眼球。而本次展覽的一大特點，是詩意油畫與詩篇互文展出，這些油畫集中於在大地美術館的負一層，展出期間，還在負一層觀影廳同步放映祝鳳鳴任總導演的關於中國百年新詩的紀錄片《新詩回眸與掠影》。“我熟悉的洪凌、楊重光、陳宇飛等知名藝術家非常支持這次展覽，楊重光先生送來一幅名為《詩人》的油畫，這幅油畫剛剛參加完德國的一個重要展覽被寄回合肥。陳宇飛先生，除提供油畫外，還在酷熱時節，製作了他的裝置藝術放在在美術館門口。”除了美術館內部展陳，祝鳳鳴介紹“作品延伸至整個1912東西街整個街區。在1912東西街，精選的20段新詩詩句，用光影投影在路面上。在東街入口處，有七彩玻璃裝置，上面選載了7首新詩名詩。在西街入口，有100幅波普色照片，做成“詩”字形的裝置。大量道旗、燈箱、廣告牌、牆體投影、天橋電子屏幕等等，都承載著新詩及這次新詩展的表達。整個布展體現了詩歌的莊重、靜謐及精神性，充滿美學魅力。”祝鳳鳴說，詩人肖像做成波普樣式而不是黑白照片，主要是考慮到商業街區的特徵。“總體上，這次展出想做得時尚一點，但精神性不消失。這些肖像、手稿與油畫互為開放、闡釋，彼此印證、交融，如稜鏡之分光，斑斕而統一。我們以這樣獨特的藝術展方式，來紀念中國百年新詩，既是回顧，也是開啟。”
“冷光源”的光也要心懷遠方
“以前我在這個街區做過‘冷光源裝置藝術展’。1912東西街經營理念非常前衛，尊重國際化的當代藝術表達。我自己青春年代受西方先鋒文藝影響深，我願意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多做些活動，多盡一點責任。”祝鳳鳴覺得，自己和1912街區都是在嘗試，就像這次展出，還只是開始，希望將來有更開闊的景觀。祝鳳鳴感慨，從前年做“冷光源”裝置藝術展開始，就一直秉承學術性不妥協的原則，既強調學術性，又尊重商業價值，文商並舉，是整體思路，好在這也是1912東西街的發展方向。他一再強調：“學術性和精神性不能妥協，這是我們合作的前提。”
毫無疑問，“稜鏡”讓新詩色散，但能夠吸引到的目光依然是相對小眾的，“這個問題，我抱著一顆平常心。我想，若是有位企業家步履匆匆，在1912街區從事商業宴請，夜晚能夠駐足看看街面投影的詩句，得到一份慰藉；一對情侶，漫步街區，無意間閱讀詩句，增添一份情思；一位媽媽帶著孩子，走進美術館看一看，詩歌能給孩子心靈一份開啟，也就足夠了。”祝鳳鳴說，自己內心的詩歌情結讓他篤定做這件事的意義，“對我來說，詩歌是不能缺失的，就像我看哲學和看電影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其實現在有大量人在讀詩寫詩，大學都有詩社，我們要理解並攫取虛空中的積極力量。”用詩歌點亮夏夜，實際很不容易，祝鳳鳴表示，這次策展團隊耗費的精力非常大，說到底這是公益，依賴的還是大家的互相支持。“生活，不只是麵包，還要鬱金香；城市不只有路燈，還需要月亮。月亮與星空的遠方，給人寧靜與安慰，一如詩歌的力量。”
詩意從一個普通的夜晚開始
“合肥當代藝術還很薄弱，但大家都盡力，總會慢慢好起來。合肥正朝國際化大都市邁進，藝術不僅僅只是廬劇、黃梅戲、梅蘭竹菊，相當一部分年輕人更偏愛搖滾、先鋒戲劇、獨立電影、當代藝術等。”這些年，祝鳳鳴一直堅持在合肥推進當代藝術的普及，在祝鳳鳴眼中，傳統文化和當代藝術交融發展才是好的生態，就像他心裡一直琢磨著的一件事，如何增強底蘊深厚的安徽傳統文化的國際化表達。“老子、莊子哲學，若是在行為藝術中體現，不是很好嗎？合肥是中國三大綜合性科技中心城市之一，高科技與藝術有沒有相互結合的可能？就像當初我把徽劇《驚魂記》推介到愛丁堡國際藝術節，因為那是中國傳統戲劇和莎翁的結合，所以吸引國際眼光。全球化時代，講好中國故事，不能自說自話，要視野開闊，兼顧國際藝術語法。”
現在以社科研究為職業的祝鳳鳴直言，很多事情自己也在學著做。“我早年寫詩、編詩，現在是學著做策展，中國詩人作策展的很多，我想這也是一種表達。一個詩人和學者作策展，調性特別重要。布展有專業的人，這次展覽的執行策展人方帆很專業，現場都是他拿主意，我把握個大方向就行了。大地美術館，今年和明年還會有很多好的展覽，慢慢摸索著做吧”。雖然自己這些年動筆寫詩少了，但祝鳳鳴說，自己一直在讀詩，與極少數優秀詩人保持密切往來，這些詩人大多不在合肥，每年他還會給很多詩集寫序言。他覺得，他與詩歌的聯繫不會完結。
為什麼我們會讀不懂一首詩
祝鳳鳴接受徽派訪問
祝鳳鳴非常贊同王蒙先生早年的一個說法，就是文學的幽靈化。“商業社會，文學不只是以書本的方式呈現，詩歌也是這樣，經常會在商業廣告、動漫設計、產品包裝、電影、實驗藝術裡像幽靈一樣浮現面孔。”所以祝鳳鳴非常能理解，為什麼詩人和作家很多參與社會活動，包括他自己也經常會參與一些像《大黃山》等紀錄片的創作，“詩人對顏色、聲音、影像相對敏感，職業策展人、藝術史學者可能對藝術史更瞭解，但詩人更靈動。何況，好的藝術家與詩人是交融的，我身邊很多藝術家都喜歡詩，楊重光喜歡讀詩、看先鋒電影，陳宇飛也寫詩，而詩人楊鍵畫了十年畫，畫得很好。”
然而現實是，很多人覺得讀不懂一首現代詩，這個問題，祝鳳鳴說原因很複雜，“現代詩欣賞是一門專業，必須經過長久的訓練。詩人奧登曾經說過，數學家很幸運，因為數學有它專門的符號系統，普通讀者面對一篇數學論文一般不敢發表意見。而詩歌就沒有那麼幸運，因為詩歌使用的是公共的語言文字，假如你缺乏專業訓練，你的評判往往是失效的。艾略特也說過，詩人的首要任務，是對語言負責。他還說，語言在詩歌中創立，在散文中傳播，在新聞中消失。”祝鳳鳴強調，現代詩語言，緻密而複雜，要很久才能傳遞到大眾中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本來是他臨終前一首詩的名字，因為海子的死亡事件迅速傳播，很快變成了房地產廣告用語。但很多當代詩人的優秀詩篇卻不是那樣，它們孤懸在那裡，等待著時間傳播。祝鳳鳴說，身邊有很多普通讀者說看不懂陳先發的詩，這是缺乏對現代詩的訓練所致。這次陳先發獲魯迅文學獎，是一件好事，“至少大家可以重新關注相對複雜的文本。新詩一開始，有人說看不懂李金髮的詩，甚至還有人說看不懂徐志摩，這都不是問題。文學創新與變革需要時間，大家要付出耐心。”
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客戶端記者 蔣楠楠 李燕然/文
實習生林旭 新安晚報安徽網大皖客戶端記者王從啟/圖
閱讀更多 大皖徽派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