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電影劇本賞析

編劇:嚴歌苓


《芳華》電影劇本賞析

1、街道,日,外

天空下著暴雨,劉峰正在給何小萍穿雨衣,他自己卻只穿著單薄的軍裝,完全暴露在大雨之中。

劉峰一手拿著一個行李,一路小跑著把何小萍帶到了文工團門口。

劉峰停下來接過何小萍手裡的行李:你媽媽交待我了,等領了軍裝一定要照張相寄回去,讓街坊鄰居都知道你當兵了。

何小萍開心地點了點頭。

劉峰湊近何小萍小聲:辦入伍證審的時候,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說,你的親生父親還在勞改,但是你跟他劃清了界限,改姓了你繼父的姓,所以出身這一欄,我就給你填革幹了,進了團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我也不會說的。

何小萍再次微笑著點頭,然後舉手敬禮,但是手的形狀卻是彎的。

劉峰笑了笑:軍禮不是這麼敬的。五指併攏,大臂帶動小臂,舉到齊眉。

劉峰示範了一個動作,何小萍照做。

劉峰:禮畢。(再次舉手敬禮)敬禮。

何小萍照做。

蕭穗子畫外音:我叫蕭穗子,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在祖國大西南的一個省軍區的文工團裡服役,我是一名舞蹈演員,團裡的人都叫我小穗子。我要給你們講的是我們文工團的故事,但在這個故事裡,我不是主角。主角應該是他們倆,他叫劉峰,那時我們歌頌默默無聞的英雄,歌頌平凡中的偉大,就是歌頌劉峰這種人,穿雨衣的那個女孩兒,她叫何小萍,是我們舞蹈隊託劉峰接來的新兵,她和劉峰幾十年後的結局還要追溯到劉峰帶她走進文工團的這一天。

出字幕:芳華

2、文工團門口,日,外

雨已經停了。

劉峰幫忙拿著行李領著何小萍在和門口站崗的哨兵敬禮後走進了文工團。

何小萍四處張望,顯然對這一切充滿了好奇和膽怯。

3、練習室,日,內

練習室裡,一邊是穿著舞蹈服的女演員,另一邊是伴奏的樂隊。

蕭穗子領著其他女舞蹈演員開始跳舞,樂隊的伴奏也隨之響起。

女演員跳舞的時候,分隊長一直在旁邊批評著,排練的時候,劉峰領著何小萍走了進來。

舞蹈結束,女舞蹈演員擺出了一個造型。

分隊長:好,女演員休息,男演員準備《行軍路上》,十分鐘以後開始排練。

男演員們:是。

分隊長走到樂隊指揮面前:老廖,你們樂隊成心啊,是真不知道心疼這幫姑娘啊。

老廖:怎麼了?

分隊長:還跟趕集似的,快把他們累死了。

郝淑雯看到劉峰拎著行李進來,往他那邊走:喲,劉峰迴來了,歡迎我們全軍的學雷鋒標兵凱旋歸來啊!

林丁丁走過去和劉峰握手:歡迎你凱旋歸來。

劉峰:你好。

卓瑪也過來和他握手:你們開會的照片登報了。(大聲對其他人)我這隻手可不能洗了,和活雷鋒握過了。

其他人起鬨著:喲!

劉峰環視了一眼周圍的人:你們幾個家在北京的,爹媽都讓我捎了好吃的過來。

劉峰開始招呼大家。

另一邊,一個叫陳燦的號子手還在練習著,蕭穗子還在壓腿,眼睛時不時往陳燦那邊看一眼。

郝淑雯走過來發現了蕭穗子:看什麼呢?

蕭穗子:沒看什麼啊!

郝淑雯:有什麼好看的啊!我怎麼不覺得呢!配不上你。

蕭穗子:你想哪兒去了,我誰也沒看。

另一邊,分隊長走到何小萍面前:何小萍,歡迎你入伍,來,跟大傢伙認識認識。

分隊長吹了一下口哨,其他人都停了下來。

分隊長:我給大傢伙介紹一位新同志,她叫何小萍,是舞蹈隊託劉峰從北京接來的新兵。(看向何小萍)小萍,做幾個動作,給大家亮一手。

劉峰走過來:分隊長,我們倆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了,加上她又沒活動,容易受傷。

分隊長看向正在脫外套準備做動作的何小萍:行嗎?小萍?

何小萍:行。

分隊長衝其他人:我去年去北京招生的時候就對這個何小萍印象很深,可惜當時名額用完了,就沒給帶回來,今年這個名額,還是我跑到政治部首長那兒給特批來的。(何小萍做好了準備)大家都閃一閃。

郝淑雯接過何小萍的衣服聞了聞,瞬間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何小萍翻了幾個跟頭,其他人立刻鼓掌。

分隊長:很好,功力沒退啊!做幾個平轉。

何小萍原地平轉,郝淑雯走到劉峰面前把衣服往他鼻子面前一放,自己笑了笑。

何小萍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轉著轉著突然栽倒在地。

劉峰蹲下去扶起她:怎麼了?摔哪兒了?

分隊長也蹲下來:怎麼了?

何小萍起身,但顯然有些懵:沒事,老師,我還能做幾個空翻。

其他人大笑。

郝淑雯笑得聲音最大。

蕭穗子拍了拍她:行了,誇張。

4、倉庫,日,內

孫助理給何小萍取生活用品,蕭穗子幫何小萍拿著東西。

孫助理:冬裝倉庫裡沒有了,兩個星期之後發夏裝,到時候直接領夏裝吧!

何小萍有些失望:啊!那還得兩個星期我才能穿上軍裝啊!

蕭穗子不理會何小萍,而是檢查了一下生活用品:孫助理,蚊帳,你還有蚊帳沒給她呢!

孫助理起身去取蚊帳。

5、宿舍走廊,日,外

蕭穗子拿著生活用品把何小萍領到了宿舍。

蕭穗子安慰著何小萍:沒幾天了,五一你就能穿上了,其實我剛入伍的時候吧,也特想趕緊穿上照張相,可那新軍裝不下一遍水的話根本沒法看,全是疊的褶。

6、宿舍,日,內

蕭穗子和何小萍走進了宿舍,何小萍有些膽怯,彎著腰低著頭。

蕭穗子:我給你介紹一下。(看著坐在鋼琴前的女孩兒)這是林丁丁,是咱們團的獨唱演員。

(看向穿著軍裝的女孩兒)郝淑雯你見過了吧,她是報幕的,也是咱們宿舍舍長。

何小萍敬禮,依舊是之前勾著手掌的敬禮方式。

郝淑雯一臉冷漠:沒穿軍裝不能敬禮懂嗎?(學著剛才何小萍的動作)你這是幹嘛呢?耍猴啊。(示範正確的動作)敬軍禮應該這樣,明白嗎?

何小萍:恩,明白。

郝淑雯:穗子,回頭你教她打揹包和整理內務啊。

蕭穗子斜著眼望著她: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你幫她把蚊帳掛上啊!哎,她睡哪個鋪啊?

林丁丁指了指郝淑雯上面:郝淑雯上面。

突然,一個女孩兒敲了敲他們宿舍的玻璃:司務長說這會兒不排練的去食堂幫廚,晚上吃餃子。

林丁丁抱怨:又吃餃子啊!

蕭穗子:你們先去啊,我剛排練完一身汗,還沒洗澡呢。

郝淑雯拉起林丁丁:走走走,你別又想躲,我就愛吃餃子,我跟你說,這部隊就是我們北方人的天下。(走到門口又回頭,指了指何小萍)哎,穗子,帶她也去洗洗,好好搓搓啊,至少三遍,身上餿得跟從泔水裡撈出來似的。

蕭穗子:行了,你包餃子去吧!

蕭穗子準備洗澡,她看了一眼何小萍,發現何小萍一直盯著牆上掛著的軍裝發呆。

7、浴室,日,內

蕭穗子洗完澡在換衣服,看了一眼浴室裡走了進去,發現何小萍還在沖洗。

蕭穗子:小萍,你還洗完啊,你這怎麼像沒洗過澡似的啊!

何小萍:穗子,這裡洗澡要錢嗎?

蕭穗子:洗澡要什麼錢啊?

何小萍有些驚訝:那可以每天都洗嗎?

蕭穗子:那當然了,你練完功不洗澡不得臭了啊!你不是每天洗啊!

何小萍:洗一次一毛五,我媽說太貴了,平時我都是自己燒水用盆擦。可以每天洗澡,當兵太幸福了。

蕭穗子:你差不多行了啊,我得去食堂幫廚去了。

蕭穗子離開了,何小萍激動的在淋浴下轉圈,幸福之感溢於言表。

蕭穗子畫外音:何小萍就這樣進入了我們的集體,她以為脫離了那個把她當成累贅鄙視她的家庭就可以受到尊重,她不知道,從她走進這個集體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了這個集體的一個笑話。

8、宿舍,日,內

何小萍拿著軍裝在鏡子前比劃了比劃,若有所思。

9、食堂,日,內

文工團的兵正在吃飯,有的在排隊打飯。

座位上,蕭穗子和林丁丁坐在一起,但林丁丁只是用叉子叉著餃子,根本不吃。

蕭穗子:你真的不吃啊!

林丁丁:我不想吃餃子。

此時,劉峰拿著兩個飯盒走了過來,將其中一個給了林丁丁。

劉峰:你不是不愛吃餃子嗎?我用電爐給你煮了碗掛麵,還戳了一筷子香油。

林丁丁接過筷子:謝謝啊!

劉峰拿出一個手錶:你託我帶去北京修得手錶也修好了。

林丁丁接過手錶:我說的吧,只有亨得利能修。

劉峰:亨得利文革一開始就關門了,我又去了別的錶店,人家說你這表又老又是名牌,怕修壞了賠不起,我就買了本修表的書,照著書上學,把表拆開了擦了點油,你看,現在走得還行。

林丁丁:劉峰,你手真巧,什麼都能修。

劉峰:我打餃子去了。

劉峰離開後,蕭穗子拿過林丁丁旁邊的餃子:丁丁,你這餃子不吃別浪費了啊,我給他們樂隊的人吃。(拿過碗走到身後的陳燦面前遞給了他)你不是老說餃子不夠吃嗎,都吃了,不許剩啊!

說完蕭穗子又走了回去。

郝淑雯過來遞過一瓶醋:王友泉家屬帶來的山西老陳醋,給你們沾點光。

劉峰打完餃子坐了下來。

郝淑雯看了看劉峰的飯盒:喲,劉峰,你這飯盒的餃子怎麼都是破的啊!你這成吃餃子皮了。

劉峰:破餃子也得有人吃啊,我吃什麼都一樣。

郝淑雯:穗子,這下期出牆報你可得好好寫寫啊,什麼是活雷鋒,這就是活雷鋒。

其他人大笑。

劉峰:又拿我開玩笑,趕緊吃飯。

突然,一個廚師走進來四處張望:劉峰,劉峰。

劉峰起身:這兒呢。

廚師:豬跑了,趕緊幫個忙。

劉峰:跑哪兒去了?

廚師:跑馬路上去了,想入黨的都搶著打掃豬圈,又不知道關柵欄。

其他人大笑,劉峰趕緊跑了出去。

林丁丁:有毛病啊,豬跑了也要找劉峰。

一男兵:誰讓他是活雷鋒呢,標兵那麼好當啊!

蕭穗子看向旁白捂著肚子作痛的卓瑪:怎麼了?

卓瑪:肚子疼。

蕭穗子:倒黴了?

卓瑪點頭。

林丁丁:我宿舍有藥,你跟我回宿舍拿。

10、宿舍,日,內

林丁丁在宿舍裡找了找藥:哎!我想起來了,藥在我演出服兜裡呢!(看了看牆壁,掛著的軍裝不見了)哎,我軍裝呢?剛才還掛這兒呢,奇怪了。

卓瑪:整天學雷鋒,不會誰給你悄悄洗了吧!

11、街道,日,內

何小萍穿著軍裝走到了街道,街道上是宣傳毛澤東思想的遊行隊伍。

隊伍裡,劉峰幫忙抓著那隻跑出來的豬。

何小萍穿過隊伍來到了一個照相館門口。

12、食堂,日,內

郝淑雯正在洗碗,旁邊是陳燦,她打開水龍頭,水濺在了他的衣服上。

陳燦:有你這麼洗碗的嗎?

郝淑雯:怎麼了?不就濺你點兒水嗎?唧唧歪歪的一點兒都不像個男的。

陳燦:你濺我一身水你還有理了啊,你不就是仗著你爸爸是軍區的嗎?你說你拉個破手風琴,風箱都拉不穩,真夠笨的。

郝淑雯:你聰明,破號吹得老冒泡兒,老得樂隊陪你重練。

旁邊一直看著的蕭穗子打斷:哎,越說越離譜了啊。(把陳燦拉向一邊)我給你擦擦,你少說兩句,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

陳燦:我就看不慣那幹部子弟的臭毛病。

郝淑雯把飯盆一扔:幹部子弟怎麼了?革命江山都是我們打下的,濺你點兒水你還……

蕭穗子拉走郝淑雯:行了,江山也不是你打下來的。

13、照相館,日,內

何小萍坐在相機前。

攝像師:看這兒,笑一個。

14、宿舍,日,內

何小萍回到宿舍,慌手慌腳的趕緊把軍裝又掛了回去。

15、街道,日,外

蕭穗子正在寫黑板報,郝淑雯在旁邊拉手風琴。

陳燦騎著自行車走過來,遞過了一個飯盒。

郝淑雯把他的胳膊推開:不吃,倆西紅柿就想和好?打發誰呢?

陳燦:不吃拉倒,本來也不是給你帶的,我是給穗子的。我趁炊事班的人都去追豬從廚房順的。

郝淑雯:不要臉,趁火打劫。(踹了他的自行車一腳)非檢舉你不可。

陳燦:瞧把你給能的。

陳燦離開,蕭穗子吃了口西紅柿,幸福的望著陳燦的背影。

畫面切換此時已經是晚上了,郝淑雯還在拉手風琴,蕭穗子吃著西紅柿檢查著黑板報。

林丁丁衝她們這邊大喊:穗子,你看見我演出服了嗎?我演出服找不著了。

兩個人都搖頭。

16、宿舍,夜,內

郝淑雯走進宿舍指了指牆上的軍裝:你衣服不在這兒掛著呢嗎?一驚一乍的。

林丁丁:難道我產生幻覺了?不對啊,卓瑪也可以作證啊,剛才肯定沒在這兒。(敲了敲何小萍的床鋪)你剛才拿我的軍裝了嗎?

何小萍:沒有啊!

蕭穗子看向何小萍:你剛才怎麼沒去吃飯啊?

何小萍:我剛才去買牙膏了。

蕭穗子畫外音:按照何小萍原來的打算,照片一週取回,她借林丁丁軍裝的事是不會被人知道的,但她沒想到,部隊首長突然下了命令,讓我們文工團去慰問拉練演習的部隊,這就為後來的軍裝事件埋下了伏筆。

17、街道,日,外

文工團的兵穿著整齊的軍裝乘著車前往部隊,經過照相館的時候,郝淑雯看到照相館的玻璃上貼著何小萍的軍裝照,她指了指那邊,林丁丁也看見了。

18、野外,日,外

部隊正在野外拉練。

有一排女兵正在打快板歌頌軍人,一個男攝影師給她們拍了幾張照後走到了正在給軍人盛湯的郝淑雯面前。

男攝影師:小郝,小林沒來?

郝淑雯:喲,追丁丁都追到這兒來了啊。

男攝影師給她們拍照:來一張。

另一邊,林丁丁坐在一個土堆上光著腳丫。

劉峰和蕭穗子跑了過去。

劉峰:又打泡兒了啊!

林丁丁:打了十一個,破了三個。

蕭穗子:你先照顧丁丁,我先往前走了啊!

蕭穗子離開了。

劉峰蹲下來看了看林丁丁腳上的泡:我給你挑了吧!

蕭穗子:我實在走不動了。

劉峰:待會兒我揹你,挑完把膿擠出來就行了。(蹲下來給林丁丁挑泡擠膿)忍著點兒啊!

林丁丁:幸虧遇見你了劉峰。

另一邊,部隊喊著整齊的一二三四跑得整齊。

旁邊的蕭穗子拿旗子擋住了部隊激起的沙塵。

陳燦經過了此地:是穗子嗎?

蕭穗子把旗子拿開笑了笑。

陳燦:你們舞蹈隊不是在前面嗎?

蕭穗子:我掉隊了,你怎麼跟著直屬隊的人走啊?

陳燦:臨時借調了。

隊長喊了一聲:陳燦。

陳燦小跑了幾步立定:到。

隊長:吹號,命令部隊原地休息。

陳燦敬禮,然後吹號,部隊全都停了下來。

19、野外,夜,外

野地裡搭起了一個臨時的舞臺,部隊們在舞臺前整齊列隊。

舞臺上,文工團的人正在演出。

20、後臺,夜,內

後臺的人正在準備下一場演出的道具。

蕭穗子抱著道具槍:小萍你別傻站著啊,你幫我把這個馬刀搬到上臺口去。

何小萍:哪個是上臺口?

蕭穗子:哪個是上臺口?

何小萍:跟著我。

郝淑雯:穗子,你看見林丁丁了嗎?馬上就是我們倆的節目了,我現在都沒見到她人呢。

蕭穗子:剛才她還化妝呢。

何小萍:我剛才看見掛三個相機的那個戰士把她叫走了。

分隊長接過何小萍手裡的馬刀:何小萍,你沒演出,快去把她找回來,快去,馬上要上臺了。

何小萍趕緊跑開了。

21、舞臺側面圍牆,夜,外

林丁丁和男攝像師在一起聊天。

林丁丁:你找我幹嘛啊?

男攝像師:你猜?

林丁丁:我猜不出來。

男攝像師拿出一個罐頭:我給你弄了橘子罐頭,白天沒機會給你。(用勺子舀了一下)趕快嘗一口。

林丁丁吃了一口,兩個人動作很曖昧,何小萍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男攝像師親了一下林丁丁的側臉。

兩個人閃躲了一下。

何小萍害怕得跑開,又回頭大喊:分隊長叫你上臺了。

22、文工團大院,日,外

載著文工團兵的車停在了大院裡,劉峰最先下車。

林丁丁要下車,劉峰趕緊幫忙:你別跳,你腳上還有泡呢!

陳燦下車,郝淑雯和蕭穗子同時伸出了手。

陳燦笑了笑,拉著蕭穗子下了車。

後勤部的一個人大喊:十分鐘後澡堂供水啊,女兵先洗,一小時後男兵再洗,別扎堆啊,鍋爐供不上來啊!

23、院子,日,外

幾個女兵在用水管沖洗腳,幾個男兵在打籃球,有一個男兵在吹號。

不知道是誰最先潑了一下水,一群人瞬間打鬧在一起。

24、澡堂,日,內

女兵洗完澡在穿衣服。

郝淑雯對林丁丁:一會兒我陪你去趟照相館,咱先把照片取回來,然後再審她。

林丁丁:你剛才看見她了嗎?她好像沒來洗澡。

《芳華》電影劇本賞析

25、照相館,日,內

何小萍把照片放到信封裡,然後塞到了門口的信箱裡。

26、宿舍走廊,日,外

郝淑雯幾個人洗完澡往宿舍走,正好碰到了剛剛出門的何小萍。

何小萍有些膽怯:舍長。

郝淑雯:照片取回來了?

何小萍明知故問:什麼照片啊?

林丁丁:你裝什麼傻啊,你穿我軍裝的照片,都擺櫥窗裡了,以為我們看不見啊!

郝淑雯氣勢洶洶:照片呢?是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們搜。

對面宿舍正在擦玻璃的一個男兵附和:還搜什麼搜啊,你聞聞那軍裝有沒有臭味兒不就知道是不是她偷得了嗎?

郝淑雯:一邊待著去,女兵的事少摻和。

27、宿舍,日,內

林丁丁:把她包拿下來看看有沒有。

郝淑雯和林丁丁開始翻何小萍的包,最後,卓瑪從何小萍的床鋪上翻出照片遞給了郝淑雯。

郝淑雯:看到了嗎?這就是證據。

林丁丁:你明明拿了我的軍裝你還撒謊。

郝淑雯:這不叫拿,這叫偷。你沒有軍裝就拍了軍裝照,這不是欺騙是什麼?

林丁丁:說你是品質問題不算過分吧!

郝淑雯:不行,這事我得跟寧政委說去,革命隊伍裡容不得沙子。

林丁丁阻止了她們:算了,還是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吧!其實你明說跟我借,我也不會不借給你的。

蕭穗子站在門口目睹了這一切,此時門外傳來了分隊長的聲音:全體都有,排練場集合,政治部首長來看望大家了。

郝淑雯四個人迅速出門集合,何小萍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收起了衣服,蕭穗子站在門口看著她。

28、訓練場,日,外

陳燦在教蕭穗子打靶。

郝淑雯端著槍過來:你才摸過幾天槍啊就在這裡臭顯擺,穗子,你別聽她瞎白活,我打過的子彈比她吃過的饅頭都多。

陳燦:你吹吧你。

郝淑雯:誰吹了?我從小跟我爸爸在靶場裡泡大的,不服咱倆比比。

陳燦:怎麼比啊?

郝淑雯:壓滿十發子彈,同樣的時間,看誰打得還數高。

陳燦:輸了怎麼說?

郝淑雯:你輸了給我背三天手風琴。

陳燦:那你輸了呢?

郝淑雯:一樣啊。

陳燦接過蕭穗子手裡的槍:行。

蕭穗子:什麼行啊,你傻啊,她那意思是不管輸贏你都得給她背手風琴。

陳燦:來吧,來吧,我打一號,你打二號,輸了你給我洗衣服。

另一邊,劉峰在教卓瑪打手槍:肩膀下沉,手臂端平,用手的夾力握槍,先不急著射擊,咱們先練瞄準,你這個姿勢保持住。(扭頭看向一隻手捂著耳朵的林丁丁)姿勢都對,你啊,開兩槍就不害怕了。

林丁丁旁邊,男攝像師:丁丁,看這兒。

林丁丁將手移向男攝像師,劉峰見狀趕緊抬了一下林丁丁的手臂,一發子彈打向了空中。

劉峰瞬間發怒: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拿槍對著人。(指著男攝像師)你找死啊,怎麼哪兒都有你,上次拉練演出就是因為你她誤場了,又在這兒搗亂,這一槍嘣著你算誰的?

男攝像師反駁:我是攝影幹事,拍照是我的職責,跟你有什麼關係?

劉峰:文工團這麼多人呢,為什麼你偏偏圍著林丁丁一個人拍。

卓瑪過去安慰:別說了,劉峰也是為了你好。

林丁丁對劉峰:劉峰,你好凶啊!

另一邊,陳燦大喊:報靶。

那一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一號靶八十五環,二號靶一百零三環。

郝淑雯笑著:我贏了。

陳燦:不對啊,一共十發子彈,你怎麼打出個一百零三環啊?

蕭穗子走向旁邊的何小萍:小萍,你剛剛打的哪個靶?

何小萍: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照著那邊打的。

陳燦大喊:報一下三號靶。

那邊傳來:三號靶,零環,全部脫靶。

這邊的人大笑起來。

卓瑪過來大笑:你太幸運了,何小萍都打到你的靶子上了。

陳燦:這不能算啊,兩個人打一個靶不能算。

郝淑雯:那我不管,反正我贏了,你得給我背手風琴,背三天啊!(走過去握住何小萍的手)

何小萍同志,謝謝你啊,謝謝你打錯靶。

29、野外,日,外

早晨,陳燦拿著號子出門,看到蕭穗子正在一棵樹上壓腿。

陳燦:夠早啊!

陳燦往河邊走去,蕭穗子叫住了他。

蕭穗子:昨天小萍不是故意幫著小郝氣你的,你沒不高興吧!

陳燦:沒有,沒不高興。

陳燦繼續往河邊走,蕭穗子繼續跟在後面。

陳燦:你老跟著我幹什麼啊?

蕭穗子:我想聽你吹起床號。

陳燦:還不到時間呢,我去撒尿,你別老跟著我。

陳燦去了河邊,蕭穗子在原地望著他。

30、公路,日,外

車子載著文工團的人行駛在公路上,路的兩側是山,山上覆蓋著積雪。

車子裡,陳燦和蕭穗子坐在一起,其他人都睡著了。

蕭穗子遞給了陳燦一塊兒糖果,陳燦搓了搓手然後握住蕭穗子的手讓她取暖。

31、泳池旁,日,外

幾個女兵和男兵在洗衣服,幾個女兵和男兵在游泳池裡游泳。

畫面切換泳池旁的衣架上晾著一排衣服,風颳得衣服亂晃,其中一件白色襯衫的胸部露出了一個黃色海綿。

幾個女兵圍過來開始議論這個襯衫,後面的男兵也附和著。

突然,天空下起了大雨,他們趕緊躲到了排練室裡。

32、排練室,日,內

林丁丁:這天怎麼說變就變啊。

郝淑雯:你說說,居然有人作假胸,我這兒想讓它小點兒都不知道怎麼小。

卓瑪圍過來:你得感謝你那個護士長媽媽讓你的營養長對了地方。

她們聊了幾句胸的問題,又聊起了那個海綿的事兒,蕭穗子突然大笑起來。

蕭穗子:那個海綿就是搓澡的,說不定上面還有老泥。

郝淑雯:你真噁心。

33、排練室,夜,內

天空繼續下著大雨。

何小萍在排練室裡練著舞蹈動作,練了一會兒,她關上門離開了。

34、宿舍走廊,夜,外

何小萍來到了宿舍走廊。

小芭大喊:襯衫被拿走了。

何小萍繼續走。

小芭大喊:站住,站住。

不一會兒,郝淑雯和林丁丁走出了宿舍。

郝淑雯: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去了?

何小萍:練功去了。

郝淑雯:下雨前我們都把衣服收了,怎麼就你不收衣服啊?

何小萍:收了啊!

郝淑雯:撒謊,趕緊把襯衫下面那玩意兒拿出來。

小芭搶過襯衫,翻了翻發現裡面什麼都沒有。

郝淑雯:我們當兵的敢作敢當,有種幹就要有種承認。

走廊裡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女兵。

有一個女兵:你還指望她承認?偷丁丁軍裝都不承認。

林丁丁:撒謊精。

何小萍咆哮:我沒撒謊。

小芭:她那胸罩肯定在她身上穿著呢,撒謊就得搜出證據。

小芭上前撕扯何小萍的衣服,蕭穗子要阻止,但分隊長即時出現了。

分隊長:過分了啊!什麼大不了的事,都是一個宿舍的戰友。

何小萍跑開了。

分隊長:都散了,回去睡覺,還看熱鬧呢?

蕭穗子撿起地上的襯衫:小芭你確實有點兒過分了,要是我一個大耳光就賞給你了。

郝淑雯:行了,你也別裝好人了。

其他人都散了。

分隊長叫住了小芭:小芭蕾,你也太欺負人了吧,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兒發生,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睡覺去。

小芭:是。

35、排練場,日,內

寧政委氣勢洶洶的來到了排練場讓正在排練的兵都停了下來。

寧政委:今晚的演出取消,接下來兩週的演出全部取消。

36、畫面組合院門口的毛澤東像由紅色變成了灰白色。

排練場里正在排練歌舞。

劉峰騎著一個摩托遇到了郝淑雯,和她寒暄了幾句後讓她幫忙拿一下東西。

蕭穗子畫外音:那一年發生的全是大事,毛主席,朱總司令,周總理都相繼離開了我們,唐山發生了大地震,同年又粉碎了四人幫,就連我自己的家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有我們故事的主人公劉峰,也在抗洪救災中砸傷了腰,不能跳舞了,轉行去了舞美隊,當了一個萬金油。

37、排練場,日,內

女兵正在排練歌頌毛澤東的歌舞。

分隊長打斷了她們:不對啊,怎麼越唱越歡快啊,應該是對領袖深切的緬懷,行吧,咱們休息十五分鐘。

郝淑雯走進來:同志們,劉峰又回來了,給你們從北京帶包裹來了。

劉峰揹著行李,喊著戰友的名字。

蕭穗子休息的時候去接水喝,聽到劉峰在叫自己。

蕭穗子:你在叫我?

劉峰拿過一個箱子:就是你,就屬你爸給你帶的東西最沉。(遞給蕭穗子)拿著。

蕭穗子喜極而泣:我爸平反了?

劉峰:你爸怕麻煩我跑路,自己提著箱子送到了京西賓館,特地囑咐我,說咱倆是戰友,讓我一定關照你。

蕭穗子:我爸是不是特瘦?頭髮都白了吧!(劉峰點頭,哭泣)他都快關了十年了,我都快記不得他長什麼樣了。

劉峰:別哭了,現在都好了,快看看你爸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看看。

蕭穗子打開箱子,裡面裝著很多吃的。

蕭穗子拿著糖果遞給了正在練舞的何小萍幾個。

蕭穗子:我爸爸補發了工資,他解放了。

蕭穗子離開後,何小萍自言自語重複:解放了?

38、宿舍,夜,內

蕭穗子正在看書,她扭頭看了看何小萍的床鋪,透過蚊帳看到了一絲燈光。

何小萍此時正打著手電寫信,寫到一半兒眼角流下了淚水,然後又擦擦淚水繼續寫。

何小萍畫外音:爸爸,從前我都是受了欺負心裡委屈了才給您寫信,可今天不是,今天,我是看到了希望,我們團,好幾個戰友的爸爸都解放了,我想,我的爸爸應該也快等到這一天了吧,您離開我的時候我才六歲,自從媽媽改嫁以後她就只抱著我睡過一次覺,那還是我成心把自己凍病發了三天高燒才換來的,我坐在一家人裡卻覺得沒有一個是親人。我當兵的第一天就拍了軍裝照寄給您,就是怕倘若有一天您真的回來了認不出我長什麼樣子。爸爸,我改姓了別人的姓,您能原諒我嗎?

39、排練場,日,內

排練場裡又在排練歌舞,舞蹈是一男一女配合。

劉峰在舞臺前修著音響。

本來一切順利,可是朱克和何小萍那一組錯誤百出,都是因為朱克不配合。

分隊長中止了排練:你們倆幹什麼呢?朱克,你幹什麼呢?鬧什麼情緒呢?我知道大學恢復高考了,你想要轉業去考大學,但是你要記住了,你沒走一天,就在這兒老老實實給我跳一天,再這麼鬧下去,團裡是不會放你走的。

朱克:我鬧什麼了?我鬧肚子,沒勁兒,抱不動她,你要是給我換個人,我保證完成所有動作分隊長:好,朱克,你的事,咱排練完之後再說。(對身後的小鄧)小鄧,你跟朱克換一下位置。

小鄧:我憑什麼跟他換啊!不換。

分隊長:我命令你換。

小鄧:你先命令朱克。

分隊長大吼: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啊?

朱克:不信您湊近了聞聞,她出的汗都是餿的,聞著跟從泔水缸裡撈出來似的。

其他人大笑。

劉峰走過來:分隊長,我來和小萍跳這段吧!

寧政委這時走過來:我都聽見了,也都看見了,你們不害臊嗎?(大吼)我替你們害臊。

40、辦公室,日,內

寧政委給劉峰倒了杯水。

寧政委:我真為你感到可惜,多少人想去軍政大學進修,首長把這個機會給了你,你隨隨便便就讓出去了。

劉峰:我沒有隨隨便便,我覺得王友泉更需要這個機會。

寧政委:你不知道,機關一般不喜歡搞文藝的,說只會蹦蹦跳跳,坐不住,你不一樣,你年年標兵,三次立功,現在腰壞了,首長照顧你讓你進修,一年結業出來提一級正連,多好啊!

再說,你就甘心在舞美組去做做道具釘釘景片。

劉峰:我甘心,寧政委,我……從小在縣劇團翻跟頭,我總不能跳一輩子吧!而且我父親就是木匠,我是木匠出身,幹這個正合適啊!

寧政委有些生氣又有些不甘心:你彆著急,你再好好考慮兩天。

劉峰:我都考慮三天了,寧政委您先忙,我先走了。

寧政委攔住要走的劉峰:你先等一下。這個何小萍是你接的兵吧。

劉峰:對。

寧政委:可能只有你一個人稍微瞭解一點兒她的身世。(拿出一個包裹)我正犯愁怎麼跟她開這個口呢,小何的親生父親病故了,這是從勞改農場裡寄過來的。

41、畫面組合△劉峰坐在何小萍對面,何小萍在看信。

△何小萍走進雨夜裡,來到排練場。

△劉峰拿出一個毛巾,往正在休息的何小萍走去,劉峰遞給她毛巾,然後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一身汗水的她。

何小萍父親畫外音:小萍,這些年你給爸爸寫得信我都收到了,沒有給你回信是怕連累你和你媽媽,怕影響你在部隊上的進步,爸爸可能撐不到落實政策的那一天了,趁著還有點兒力氣給你寫了這封信,算是告別吧!讓爸爸最難過的是,沒有機會陪你長大,你受了欺負也不能保護你,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還有就是無窮無盡的想念,我卻見不到你,腦子裡只有你六歲時候的樣子,要不是你當兵給爸爸寄了照片,親生的女兒迎面走來怕也不認識,爸爸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這一世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你到了部隊上,沒有人敢欺負解放軍吧!去年託看守所在當地的哈薩克公社買了兩斤毛線,學著給你織了件毛衣,織得不好,給你織毛衣就是爸爸的一個寄託,每天看你的照片,爸爸就能挺下去,現在爸爸的力氣用完了,就盼著早死早託生,下輩子你要不嫌棄,我們還做父女,找個替爸爸疼你的人吧,有個完整的家。

42、辦公室,夜,內

何小萍抹了把眼淚。

劉峰:我知道你在咱們這兒總憋屈著,別人欺負你你也忍著,今天就別憋著了,哭出來吧!

何小萍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一邊是她的軍裝照,一邊是她父親,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從前想他的時候總哭,眼淚都哭沒了。

43、院子,日,外

男兵和女兵聚在一起吃著雪糕。

朱克學著寧政委的樣子大吼:我替你們害臊。(其他人被他逗笑)我們這支隊伍裡如果沒有劉峰這樣的好同志,髒活、苦活、累活、臭活,都指望哪個狗日的去做。

其他人笑得更大聲了。

笑得正開心的蕭穗子看了一眼排練場的方向,收斂住笑容往裡面走去。

44、排練場,日,內

蕭穗子來到排練場,朱克嘲笑劉峰的話語在這裡聽得一清二楚。

蕭穗子看到劉峰正在和何小萍排練舞蹈,對外面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突然,劉峰摔倒了,在地上扶著自己的腰作痛。

何小萍去扶他:你沒事吧!

劉峰:對不起,我的腰還是使不上勁兒。

蕭穗子一直在門口看著。

蕭穗子畫外音:誰都沒有想到,我們這支隊伍裡沒有了劉峰會是怎樣,他為我們做了那麼多,我們都習以為常,我們都覺得,他做好事是理所應當的,對正在變化的時代,社會和我們他好像一點察覺都沒有。

45、辦公室,夜,內

蕭穗子出完板報,聽到劉峰的屋子裡傳來了動靜,他走進劉峰的屋子,看見他在忙著做木匠活兒。

蕭穗子:這都半夜了你怎麼還在忙啊?

劉峰:是

半夜了,你不是也在忙嗎?

蕭穗子:我出板報呢,這期稿子多,抄得我手都酸了。(看了看木匠活兒)你怎麼做起沙發來了?

劉峰:馬超群要結婚了。

蕭穗子:他結婚你忙乎個什麼勁兒啊?

劉峰:他那個新媳婦,非要讓他買對沙發,一百多塊錢呢,他哪買的起啊,我給他打一對,讓他湊合先把婚結了,三十歲了,家又在農村,找個城裡的媳婦兒不容易,國慶就要辦事,這都七月底了。

蕭穗子:真行。

劉峰:你們宿舍的人一般都去哪兒啊?

蕭穗子:你是問我去哪兒啊還是問林丁丁去哪兒啊?

劉峰笑了笑:都問。

蕭穗子:我哪兒都不去,林丁丁去哪兒,你自己去問她吧,走啦。

蕭穗子離開了。

46、女兵宿舍,夜,內

郝淑雯給蕭穗子帶上了一副眼鏡,此時的她穿著一身緊身衣,身材凹凸有致。

旁邊的林丁丁:穗子當了七年沒屁股的兵,今天終於有屁股了。

蕭穗子打量著自己:小郝,你這一身是哪裡弄來的?

郝淑雯:這是我媽去廣州軍區出差的時候給我買的,那的高低街全是港貨。

蕭穗子驚訝:真的?你說這世界真的是變了,這要是走到大街上去,這得多難為情啊?

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蕭穗子趕緊躲到了櫃櫥裡。

林丁丁:誰啊?

陳燦:是我。

林丁丁:是你啊!穗子別躲了,是陳燦。

蕭穗子又走了出來:嚇死我了,這要是讓政委看見了,還不得把我送到軍事法庭啊!

陳燦盯著蕭穗子:哎喲!這是穗子嗎?

蕭穗子:少廢話。

郝淑雯:你什麼情況,鬼鬼祟祟的。

陳燦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一個方盒,他拿到桌子上,打開報紙,裡面包裹著一個錄音機。

郝淑雯:這是什麼啊?

陳燦把磁帶放進錄音機裡,故作神秘:你馬上就知道了。

蕭穗子看了看磁帶盒:鄧麗君。

錄音機裡播放著鄧麗君的歌曲,陳燦四處看了看,把燈關了,拿出一個紅布蓋在了面前。

郝淑雯:你這是幹什麼啊?

陳燦:聽她的歌就得有氣氛。

幾個人躲在帷帳下認真聽歌。

郝淑雯感嘆:還能這麼唱歌呢!

陳燦:不瞞你們說,她一張嘴我腿都軟了。

郝淑雯:思想怎麼那麼骯髒啊?

幾個人繼續聽歌,似乎已經陶醉其中。

47、女生宿舍,夜,內

劉峰正帶著耳機聽歌。

林丁丁走過來靠近他,劉峰趕緊摘下了耳機。

林丁丁:我都洗澡回來了你還在聽啊!

劉峰:太好聽了,每句歌詞都往心裡鑽。

林丁丁:是不是覺得是對你一個人唱的?

劉峰:是。

說著,劉峰趕緊離開:對不起,我要走了。

林丁丁叫住她:你就給穗子送封信啊!

劉峰:哦,我本來是想帶穗子去參觀一下我做的東西。

林丁丁:什麼東西?

劉峰:國慶節咱們炊事班馬班長要結婚了,我給他打了對沙發。

林丁丁也很驚訝:你還會打沙發呢?

劉峰:你和穗子一樣,都不相信,所以我才要她去參觀一下。

林丁丁:喲!你請穗子不請我啊。

劉峰:那我請得動的你嗎?

林丁丁:那你試試看啊?

《芳華》電影劇本賞析

48、劉峰屋子,夜,內

林丁丁坐在了劉峰做的紅色沙發上:你太棒了劉峰,我以為離開上海,除了錦江賓館和軍區首長家,我就再也坐不上沙發了。

劉峰:這個沙發,從布料到木料一共才三十多塊錢,要從外面買得一百多呢。

林丁丁:真合算,你怎麼什麼都會啊!

劉峰坐在林丁丁旁邊:我要不是什麼都會點兒,兩年前我的腰被砸傷,那現在我不成吃閒飯的了嗎。

林丁丁開始低頭織毛衣:瞎說,我們都知道了,你要不那麼雷鋒,把進修機會讓給王友泉,明年你就到政治局當幹事去了。你不想上大學進修啊?

劉峰:怎麼不想,做夢都想。

林丁丁:那你幹嘛啊,那麼無私。

劉峰:我才不無私呢。(湊近林丁丁)我私心可大了。

林丁丁笑了笑:把大好的前程拱手相讓,這叫有私心?

劉峰:我是不想離開這兒。

林丁丁:為什麼啊,這有什麼好的?

劉峰:這有你。

林丁丁突然停了下來,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劉峰:小林,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林丁丁:等我幹什麼啊?

劉峰:就等我們倆能像現在這樣。

林丁丁:現在怎麼了?

劉峰:我喜歡你,我以前怕影響你進步,所以我想等你入了黨再跟你提,這不是昨天你預備期順利通過了嗎,我頭一次遇見你,我聽你唱一條大河我就喜歡你。

林丁丁沉默不語,劉峰站起來靠近她,林丁丁閃躲一般站了起來。

林丁丁: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走了。

林丁丁離開,但劉峰手裡拿著她的毛線,毛線拉了很長,她又折返回來,劉峰上前幾步,趁還她毛線握住了她的手。

林丁丁想躲,但是被劉峰一把抱在了懷裡。

劉峰:我聽到那些歌,我覺得都是為我唱的,都是我想說的。

林丁丁想掙脫開:早知道不給你聽了。

林丁丁:我真的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突然,朱克和小鄧路過看到了這一幕,劉峰趕緊鬆開了林丁丁。

朱克:政委剛才還說一支隊伍要爛先從作風上爛,好啊林丁丁,腐蝕我們活雷鋒。

林丁丁用毛衣打了一下劉峰離開了:根本就不是我。

49、女兵宿舍,夜,內

林丁丁用蚊帳與其他人隔絕起來。

郝淑雯湊近蚊帳:誰抱你啊?

林丁丁哭著:劉峰。

聽到這話,蕭穗子驚訝的大喊:劉峰抱你了?

蚊帳裡的何小萍也激動的坐起來。

郝淑雯安慰:你也太摳了啊,醫生幹事能抱,那各行各業的人都能抱嘛,活雷鋒抱你一下怎麼了?

林丁丁坐起來:什麼活雷鋒啊?他耍流氓,還說我腐蝕他。

郝淑雯:誰說你腐蝕他了?

林丁丁:那傳出去我說得清嗎?

郝淑雯:人家抱你一下你也不能說人家耍流氓啊是不是?張醫生吳幹事抱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人家刷流氓啊。

林丁丁:那不一樣。

郝淑雯:怎麼不一樣了?誰都有追求你的權利。

林丁丁:那他就不能追求。

郝淑雯:為什麼?

林丁丁:不為什麼,誰讓他是活雷鋒,活雷鋒就是不行,就不行,不行。

50、院子,日,外

外面下著大雨,文工團在大雨中排成了一排。

首長下車氣勢洶洶下車來到隊伍面前。

隊長敬禮:首長同志,文工團集合完畢,應到八十五人,實到七十五人,請指示。

首長:請劉峰出列。

隊長:是。(面向隊伍)劉峰。

劉峰:是。

隊長:出列。

劉峰:是。

隊長:劉峰,到保衛部門接受調查。

劉峰:是。

劉峰被帶走,隊伍解散各自散開,只有何小萍站在原地看著劉峰被帶走了。

51、審訊室,日,內

審訊室裡幾個人正在審訊劉峰。

審問員小孫:問你呢,摸到了什麼?

劉峰:什麼也沒摸到。

小孫:不老實說是吧!

審問長阻止了小孫:再讓他好好想想。(坐到劉峰面前)劉峰,我來給你交個底,林丁丁可什麼都說了。

劉峰:她說什麼了?

審問長:啟發你一下啊!女同志,是不是都穿那種緊身的小內衣,這種小內衣是不是背後都有個紐襻什麼的?

劉峰:恩。

審問長:沒關係,大膽承認,認錯就是自新的開始。你的這個手啊是要往那個紐襻上伸,啊細節啊,咱聊得是細節。

劉峰起身:我沒有。

小孫:沒有什麼?

劉峰:沒有你們這麼下流。

小孫:給我老實點兒,坐下。

審問長起身逼問:你對林丁丁有猥褻的想法吧!

劉峰揪住他的衣領大吼:我沒有。

劉峰情緒激動大罵,屋子裡的人一起把他按在了地上。

52、排練室,日,內

排練室裡的幾個女兵在練習舞蹈,林丁丁在彈琴伴奏。

蕭穗子畫外音:一九七五年的那個夏天,我還詮釋不出丁丁眼睛裡的那種複雜和混亂,現在我相信我的詮釋大致準確,一個幹盡好事佔盡美德的人,一個一點兒人間煙火也沒有的人突然告訴我他惦記你多年了,她感到驚悚、噁心、辜負和幻滅。

53、劉峰屋子,日,內

劉峰正在收拾行李,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劉峰:誰啊?

何小萍:我。

劉峰打開了門:小萍,找我有事啊!

何小萍: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

劉峰:恩,伐木連缺人要求我趕緊去報道。

何小萍:我能進去嗎?

劉峰讓何小萍進去。

何小萍:你下放的那個連離這裡遠嗎?

劉峰:遠,川滇邊境,得坐五六天車。

何小萍:這麼遠啊!

劉峰讓何小萍坐下。

何小萍:這是誰的床啊?

劉峰:朱克的。

何小萍本能起身,又走到劉峰面前:我能幫你做點兒什麼嘛?

劉峰指了指一個箱子:你幫我把這箱東西扔了吧!

何小萍翻了翻箱子,裡面都是劉峰的獎狀和私人物品:全都不要了啊。

劉峰:帶不走,我是從連隊調來的,我知道連隊生活啥樣,營房裡可放不下這麼多私人物品。

何小萍:這還都是新的,還能用呢。

劉峰:都印上字了,怎麼用啊!

何小萍:都是好字啊!那把這些都給我吧!

劉峰:只要你不嫌難看。

54、宿舍外,日,外

何小萍搬著箱子走出了宿舍,正好遇到了其他幾個男兵。

何小萍仰頭衝著宿舍大吼:劉峰,明天走的時候叫我,我送你。

何小萍不管別人的眼神,淡定離開了。

蕭穗子畫外音:也許小萍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認識到劉峰善良的人,一個始終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識別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

55、院門,日,外

劉峰一個人來到了院門口,沒有人送她,只有何小萍一個人在等她。

劉峰握了握她的手,然後敬禮。

何小萍也敬禮,此時她的姿勢很標準。

劉峰離開了,何小萍還在敬禮目送著他。

56、公路,日,外

車子載著文工團的人去慰問演出。

何小萍坐在車裡眼神呆滯。

57、冰面,日,外

卓瑪在冰面上練習舞蹈,突然,伴隨著她的大叫聲栽倒在地,其他人瞬間圍了過來問她怎麼了。

卓瑪痛苦的捂著膝蓋:我的膝蓋。

58、帳篷,日,外

分隊長焦急的找到了何小萍:何小萍,今天下午《草原女民兵小戰士》,你上。

何小萍驚訝:啊?

分隊長:卓瑪剛才走臺的時候膝蓋給摔了,人都站不起來了,你不是排過B角嗎?

何小萍的口氣裡帶著抱怨,開始收拾服裝:從來沒讓我上過,動作早忘了。

分隊長:一會兒抓緊時間排練排練,時間來得及。

何小萍繼續收拾服裝:服裝組這麼多事,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忙不過來。分隊長:怪了,你不是一直想跳A角嗎?這對你來說可是個機會啊!

何小萍:現在不想了。

分隊長:為什麼?

何小萍:服裝組也挺好的啊,這活兒我都學會了。

分隊長:你這算什麼理由啊?行了,別跟我說這麼多了,啊?一會兒抓緊時間排練,今天下午你必須得上。

分隊長走開,對其他人:大傢伙注意,抓緊時間化妝吃飯。

何小萍叫住了分隊長:分隊長,我真的上不了。

分隊長湊近她小聲:搞什麼名堂呢?何小萍。

何小萍:我,我頭疼,還喘不上氣。

分隊長:你這是高原反應啊!(命令朱克)去,找個氧氣袋來,來,我看看。

分隊長開始給何小萍號脈。

蕭穗子畫外音:很多年後我才能體會到何小萍那天中午的心情,她是在劉峰被處分之後對我們所有人都徹底寒心了。因此,當分隊長把演A角的機會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滿心想得是放棄,放棄抗爭,放棄我們這個傷害了劉峰的集體。

分隊長從何小萍胳膊裡拿出溫度計:燒三十九度。

何小萍站起來,但差點兒暈倒,除了蕭穗子,所有人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59、帳篷,日,外

分隊長走進來:政委,軍醫來了。

寧政委對軍醫:何小萍生得什麼病啊?

軍醫:什麼病也沒有。

分隊長:什麼病都沒有?

軍醫拿出體溫計:你看看這個體溫計,有什麼問題?

分隊長接過來看了看:這沒什麼問題啊!

軍醫:我剛才給了她一個稜形的,她還給了我一個圓的。

分隊長:你的意思是何小萍把溫度計給調包了?(看向政委,似乎在尋求幫助)政委。

政委起身:好了,謝謝你,這麼老遠的還跑一趟。

軍醫:別客氣,那我走了啊!

政委叫住軍醫:還有一件事,你得配合一下。今天這件事,希望你能保密,包括對何小萍本人,要嚴格保密,我看她這出戏能演到哪一步。

60、高原,日,外

碧藍天空下的高原上搭起了一個大舞臺,舞臺下坐著整齊的軍人隊伍。

寧政委拉著何小萍上臺,他敬了一個禮:英雄的騎兵指戰員們,是我們專門為騎兵這個最勇敢的兵種創作的,這就是在舞蹈當中扮演騎兵的何小萍同志,這個小戰士正發著四十度的高燒,還有嚴重的高原反應,她將帶著這些完成所有高難度的動作,萬一她倒在了舞臺上,一定請大家諒解,因為小何同志正是繼承了騎兵指戰員的光榮傳統,輕傷不下火線,輕傷不下馬背。

舞臺下的一個男兵大喊:向何小萍同志學習。

所有人跟著高喊:向何小萍同志學些。向文工團戰友致敬。

寧政委大喊:向騎兵指戰員學習。

舞臺下的人:向何小萍同志學習。

寧政委:向騎兵指戰員致敬。

何小萍敬了一個軍禮,寧政委和舞臺下的騎兵指戰員還在互相喊著致敬的話。

61、高原,日,外

還是那個舞臺,只是這次不是演出,天空飄著大雪,文工團的兵在舞臺上列隊,他們的衣服上都沾滿了雪花。

寧政委訓話:這次赴邊疆慰問演出,兩個禮拜,我們的舞臺平均都在海拔三千五以上,氣候惡劣,條件艱苦,但是大家表現都非常出色,圓滿的完成了軍區首長交給我們的任務,有沒有不出色的嗎?我看,一個也沒有,我們今天的總結會也是歡送會。(看向隊伍的何小萍)

歡送我們的何小萍同志,何小萍同志因為身體原因就要改行了,要到野戰區醫院鍛鍊,我們大家給她鼓鼓掌,祝願她在新的崗位上繼續進步。

其他人鼓掌,是那種毫無感情色彩的機械式鼓掌。

寧政委:解散之後迅速裝車,九點鐘準時出發,解散。

文工團:是。

隊伍解散,愣在原地的何小萍嘴角揚起了一個笑容。

62、西南邊境,日,外

字幕:一九七九年中國西南邊境載著醫療兵的火車停在了站臺。

外面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所有人下車集合。

車門打開,醫療兵下了車,何小萍置身人群之中,趕緊站到了一個隊伍裡。

隊長整理隊伍,其他人也趕緊集合,所有人都小跑著,全都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63、帳篷,日,外

穿著白色衣服的醫療兵在這裡設床鋪,準備醫療工具,藥品,手術刀和桌椅板凳,每個人都急匆匆的,似乎在和時間賽跑,何小萍也適應了這種節奏。

隊長給醫療兵訓話:所有人抓緊時間吃飯休息,戰鬥打響之後我們就沒有時間睡覺了,聽明白了嗎?

醫療兵:明白。

隊長:解散。

所有人自行散開,何小萍脫下白大褂,看著門口的男兵整齊的從她眼前經過。

64、鐵路旁,夜,外

醫療兵們在吃飯休息。

65、帳篷,日,外

此時這裡已經混亂成一團,醫療兵揹著很多從前線受傷的士兵來到了這裡,這些兵有的沒了胳膊,有的臉色模糊。醫療兵們也抓緊時間給他們治療著,她們的白大褂已經沾滿了鮮血。

現場到處都是傷員痛苦的呻吟聲和醫療兵們配合治療的呼喊聲。

其中一個床鋪上,何小萍正在給一個沒了大腿,身體汩汩流血的傷員治療,鮮血時不時噴到她的臉上,但她毫無畏懼。

火車的另一邊,劉峰也在給隊伍訓話。

劉峰:我帶一個班在前面,猴子,國良,你們倆各帶一個班保護駝隊兩側,副指導員負責斷後,我再強調一遍,我們這次的

任務不是作戰,是保護駝隊安全,都聽明白了嗎?

士兵們:明白。

劉峰:出發。

劉峰領著隊伍出發了。

66、野外,日,外

隊伍緩緩行走在一個鄉間土路上,周圍有高高的野草作為掩飾。

一路上沒人說話,都警惕的望著四周。

一隻蝴蝶飛過來落到了一個士兵的肩膀,後面的士兵給他抓住了。

那士兵:別鬧。

話音剛落,從野草的另一邊傳過了一聲槍響,所有人都警惕起來。

剛才那士兵發現旁邊隊友腿上的手榴彈在冒煙,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手榴彈炸成了血肉。

接下來,一發發炮彈朝他們打過來,又有幾個人炸成了血肉。

劉峰和三個人一起奔跑,跑著跑著他身邊的人被飛過來的子彈打死了,劉峰跑向另一邊,另外一個戰友也中彈身亡。

劉峰趴在地上,看不清敵人在哪兒,只好跟著幾個戰友衝進了野草裡,走著走著,一個戰友再次中彈。

這裡只剩下劉峰一人,他從地上撿到了一個醫療箱,從裡面拿了醫療工具回到了小路上。

小路上,戰友們在浴血奮戰,一發炮彈打在劉峰旁邊,劉峰被炸倒,他起來清醒了一下,繼續作戰。

劉峰領著剩下的人衝進了野草,敵人的炮彈在草地裡接連炸開,劉峰發現了敵人的陣地,射殺了幾個敵人後繼續往前衝,幾名戰友陸續中彈。

敵人的坦克開著槍過來了,劉峰在沼澤地裡發現了一名深陷其中的戰友,他立馬上前去抓他,但是劉峰右手不幸中彈,他不顧疼痛,繼續上前拉戰友,但他還是沒能拉住。

他絕望的呼喊其他人,有幾個人過來一起把他拉了上來。

劉峰捂著胳膊起身,哭喊著望著周圍的一片狼藉,繼續命令其他人進攻。

畫面切換戰鬥結束了,醫療兵正在搶救傷員。

一個士兵對靠著休息的劉峰:報告連長,營部命令,讓我們趕緊把彈藥送過去。

劉峰拿起對講機:我們遇到伏擊傷亡慘重,彈藥馬上就到。(放下對講機)叫副指導員。

那士兵:是。

劉峰對旁邊的人:能加入戰鬥的士兵還有多少?

那士兵:陣亡十六人,重傷五人,算上輕傷,還能戰鬥的有十六人。

劉峰叫來了猴子和文良:你們兩個護送傷員回去,讓後方趕緊派車,拉遺體回去。

兩個人同時:是。

劉峰對剛才那士兵:你代替我指揮,以最快的速度把彈藥送回去。

那士兵:那你呢?

劉峰:我守在這裡,我一定要帶他們回去。

那士兵:我再派兩個人負責看守,你跟重傷員一起回去吧!

劉峰:少廢話。

那士兵:你的動脈已經被打穿了,再不及時處理,你會死的。

劉峰大吼:你少廢話,把火焰噴射器拿來,敵人要是來了,我就把他們燒了。

那士兵:你不想活了?

劉峰:執行命令。

劉峰忍著疼痛,那士兵領著其他人出發了。

這裡,只剩下了劉峰一個人。

蕭穗子畫外音:也許就像那位副指導員說的,他不想活了,他渴望犧牲,只有犧牲了,他平凡的生命才可能寫成一個英雄故事,他的英雄故事,可能會流傳的很廣,很遠,也可能會譜成曲,填上詞,寫成歌,流行到一個女歌手的歌本上,那個叫林丁丁的女歌手最終不得不歌唱他,不得不在每次歌唱的時候想到他。

67、野外,日,外

文工團的人正在慰問演出。

領唱的是林丁丁,歌聲在這裡迴盪著。

畫面切換蕭穗子剛要上車,被寧政委叫了過來。

寧政委:你的文字能力不錯,前線正缺記者和報道員,政治部抽調你去協助紀錄片的拍攝,要到更前面去了,今晚就出發。

蕭穗子:今晚就走啊?我什麼都沒準備呢政委。

寧政委:上前線要準備什麼啊,我們那時候,這一分鐘要出發就出發了,快去拿你的揹包,坐車把你送到火車站。記住,勇敢不是魯莽,別給文工團丟臉。

蕭穗子敬禮:是。(回到車上)小郝,把揹包給我。

其他人和蕭穗子揮手告別。

68、帳篷,夜,外

醫療隊長訓話:馬上有一批傷員就要送過來了,都是重度燒傷,先搶救活的,陣亡的安放在帳篷裡,明早起來清洗包裹,移交到當地民政部門安葬。

另一邊一個軍人:護士長,傷員都到了。

醫療隊長:執行任務。

那軍人:快,好像還有活的。

醫療兵跑到車前,打開車後,發現裡面橫七豎八的躺著屍體,所有人都愣了,走在最前面的何小萍捂著嘴巴作嘔。

醫療隊長:都愣著幹什麼?快啊!

何小萍忍不住了,走到一邊吐了起來。

醫療隊長扶住她:小萍,你別去了,只有一個活著。

何小萍:不是。

醫療隊長:不是什麼?

何小萍:我不是嫌棄他們。

醫療隊長:你好幾夜沒閤眼了,好好休息一下,明早起來包裹屍體。(離開命令其他人)所有人,把屍體抬到帳篷裡。

69、火車站,日,外

醫療隊長領著蕭穗子來到了正在治療傷員的何小萍面前。

醫療隊長:何小萍,你文工團的戰友來找你了。

何小萍起身:穗子。

蕭穗子:小萍,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了。

何小萍:穗子你怎麼來了?文工團的人都上來了嗎?

蕭穗子搖頭:沒,就我一個,我被抽調前線當記者了,這不來採訪傷員嗎?

蕭穗子看到了病床上已經被燒得沒有人樣的士兵。

何小萍蹲下來繼續治療:他叫石林峰,才十七歲,剛打完止疼針睡著了。

70、火車站,日,外

蕭穗子要上車離開,何小萍叫住她和她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蕭穗子:你保重啊!

何小萍:打仗前,劉峰給我來信,說他也上前線了,你跑得包紮所多,要是看到他,一定要告訴我。

蕭穗子:放心吧,我會留意的,他人那麼好,子彈是長眼睛的,不會傷著他。

何小萍回頭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穗子,你幫我轉告林丁丁,劉峰那麼愛她,她卻落井下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何小萍走了,蕭穗子透過車窗看著她。

那個叫石林峰的傷員恢復了意識。

石林峰氣息微弱: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死了那麼多人拉不過來,肯定就近埋了,其實我才十六歲,瞞了年齡當兵,我有三位姐姐,家裡就我一個兒子,路太遠,就不用爸媽來了,清明的時候讓三個姐姐輪流來看看我,讓一塊兒埋的人知道我家裡有人。

何小萍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突然,外

面傳來了一聲槍響和警報聲。

醫療隊長進來:有敵情,熄燈。保護傷員。

燈熄滅了,外

面的槍響聲更大了。

石林峰還在和何小萍聊天:你一定很漂亮吧,有對象了嗎?

何小萍:算有吧!

石林峰:有還是沒有啊!

何小萍:我配不上他,他是最好最好的人,比雷鋒還好,他也在前線。

突然,一發炮彈打在了房頂,碎片落了下來,何小萍用身體護住了石林峰。

劉峰左手拿著一袋蘋果往醫院大門走,他的右臂沒了。

劉峰:她不是進了英國報告團嗎?怎麼還會這樣?

醫生:我怎麼跟你解釋呢?北方冬天啊各家都要買過冬大白菜,對吧。大白菜擱在外面,給凍的時間太長,一搬進暖和的屋裡就容易爛,小何這姑娘啊,從童年到現在沒人對她好過,沒人尊重過她。

劉峰:你是怎麼知道的?

醫生:她媽媽來過了,一直抱著她哭說對不起她,小時候繼父不接受她,弟弟妹妹也欺負她,讓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看檔案,她也是被文工團處理到野戰醫院的,再加上在戰場裡搶救了那麼多的傷員,看過太多殘酷的東西,突然成英雄了,反差有點兒大。(指了指腦袋)這兒就崩了。

74、病房,日,內

何小萍穿著病人服,眼神呆滯,劉峰要去拉她,她躲閃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被劉峰拉住了。

劉峰坐在她旁邊,何小萍像看另類一樣看著他。

劉峰沉默了一會兒:小萍,我是劉峰。你怎麼了?

何小萍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劉峰:戰爭結束了。

75、文工團,日,外

字幕:一年後分隊長走進排練場:差不多了啊,準備排練。(招呼外面的人)大傢伙,都進去了啊,準備排練。(指著蕭穗子等人)你們幾個別再聊了,歇得差不多了,趕快進去排練。

蕭穗子經過陳燦的時候,陳燦:還排練什麼啊,文工團都要解散了。

蕭穗子:你怎麼知道的?

旁邊的一個男兵:他爸是昆明軍區副司令。

郝淑雯驚訝的看著他:你爸是昆明軍區副司令?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陳燦騎著車子離開:這有什麼好說的啊,我爸說了,仗打完了,軍師一級的文工團全部都要撤銷。

陳燦離開了。

郝淑雯對蕭穗子:這陳燦藏得夠深的啊,他也是幹部子弟啊!

76、排練場,日,內

分隊長對正在排練的文工團:我發現大家最近夥最近情緒都有點兒懈怠,別聽外邊那些風言風語,我在文工團這麼多年了,這文工團是說解散就能解散的嗎?

炊事班一個男兵進來:你們文工團那個陳燦在大門口讓車撞了。

分隊長:撞哪兒了?嚴重不嚴重啊!

男兵:不知道,滿臉是血,現在送到那個第二門診部了。

分隊長:這樣,你們樂隊出幾個人去看看他,快點兒。(幾個人跑了出去)好,咱們一會兒先和《青春》,再和《落葉歸根》。

蕭穗子愣住了,似乎根本聽不進分隊長的話,突然,她跑了出去,分隊長叫她她也沒回頭。

蕭穗子一路跑到了醫院病房,政委和剛才那兩個人都在屋子裡,醫生給陳燦裝著假牙。

寧政委:醫生,一定要給他裝最好的假牙,這可是我們的獨奏號手啊!

醫生:假牙使不上勁兒,將來吹著玩還是可以的,獨奏號手肯定是不行了。

旁邊的一個男兵:陳燦,我看這回你不用鬧著轉業團裡也得讓你走了。

醫生:有一個辦法也可以試一試,要是能搞點兒黃金,做個底座,把假牙固定上去,就可以像真牙一樣使上勁兒。

78、宿舍,日,外

蕭穗子又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她十分匆忙的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盒子,從盒子裡面取出了一個金項鍊。

林丁丁:你這慌慌張張的跑什麼呢?(發現了蕭穗子的項鍊)真漂亮,是真金的嗎?我看看。

(接過來看了看)沒看見你拿出來過。

蕭穗子:上次回家探親,我媽給我的。

林丁丁還給了她:我給你看看我的。

蕭穗子往手上戴了個金戒指展示給她。

蕭穗子驚訝:你要結婚了啊!

林丁丁:是啊!

蕭穗子:結婚的人才戴戒指呢,我剛才還看見他了呢!

林丁丁:誰啊?

蕭穗子:吳幹事啊!林丁丁:你不換年曆的啊,這都哪本年曆了。我二姨給我介紹了一個,是個華僑。

蕭穗子:你要出國啊!(有些失落)你們怎麼都要走啊!

79、男生宿舍,日,內

蕭穗子來到了陳燦的宿舍,推開門看到了陳燦。

蕭穗子陳燦接過袋子打開看了看那個項鍊。

蕭穗子:是足金的。

陳燦把它還給蕭穗子:穗子,心意我領了,這個我不能要。

蕭穗子把項鍊塞回陳燦的手:別改行,別轉業,也別離開這裡。

蕭穗子傷心走開了,陳燦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關上了門。

80、大廳,日,內

文工團的兵在大廳舞臺上整齊列隊。

寧政委心情沉重發表講話:今天晚上是我們最後一次演出,這是你們最後一次相互伴舞,伴唱,你們最後一次的緊密合作,再往後你們就各奔東西了。今天晚上的觀眾也不是普通的觀眾,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從前線回來的傷員,而且他們當中還有很特殊的傷員,他們受的傷不在身體上,而是在精神上。(指了指心臟的位置)在這兒,都準備好了沒有?

文工團的人有的開始流淚,但是都沒有回話。

寧政委:我問你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文工團的人:準備好了。

畫面切換演出已經開始了,觀眾席上坐滿了人。

舞臺側面,蕭穗子幾個人正準備上場。

郝淑雯:我報幕的時候看到何小萍了。

林丁丁和其他人湊過來:真的假的?

郝淑雯:真的,我覺得剛才她好像還和我對看了一眼呢。

蕭穗子:她怎麼會在精神科呢?我不相信。

郝淑雯:你不信上天橋看看去。

蕭穗子、郝淑雯和林丁丁還有其他幾個人走向了舞臺側面的天橋。

林丁丁:哪呢?

郝淑雯指了指觀眾席:那兒呢!

林丁丁:第一排軍醫旁邊,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卓瑪:是啊!

林丁丁:她那麼想當英雄,想讓別人瞧得起她,現在當上英雄了,怎麼到精神病科住起院來了。

蕭穗子:這些節目我們已經一起演了這麼多年了,你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好像一點兒記不起來了。

觀眾席上的何小萍眼神呆滯,腦袋稍稍歪著。

畫面切換一個節目結束了,郝淑雯上臺報幕:下一個節目《沂蒙頌》,表演者,卓瑪,朱涵等。

幕布拉開,卓瑪開始在舞臺上表演節目,她的舞姿優美,腳步輕盈。

觀眾席,何小萍的身體本能的隨著擺動起來,雙手也開始做著和舞臺上演員一樣的動作。

何小萍起身離開了大廳,她旁邊的醫生看到後跟了出去。

81、院子草地,夜,外

醫生來到草地上,發現何小萍一個人跳著舞,她的舞姿同樣優美,腳步也很輕盈,和舞臺上的那些演員的動作一致。

插入畫面舞臺上的演員謝幕。

畫面切回何小萍也做了一個謝幕的動作。

83、文工團門口,夜,外

文公團的人都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陳燦把蕭穗子拉上了車,兩個人坐在了一起。

蕭穗子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剛要交給陳燦,陳燦被一個人叫走去幫忙了。

蕭穗子發現了腳底下陳燦裝著號子的箱子,她打開箱子裝了進去。

蕭穗子畫外音: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也是我寫的第一首歌,想來奇怪,那麼多年的心結,一個小時就寫盡了。

郝淑雯上車坐在了蕭穗子旁邊:告訴你個事,我和陳燦好了。

蕭穗子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郝淑雯:就前幾天。

蕭穗子:你之前不是很討厭他嗎?

郝淑雯:以前是覺得他特煩,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愛上他了。我們倆家也門當戶對。

後面那輛車的一個男生叫了一聲郝淑雯:晚上喝酒的時候帶上你的手風琴啊!

郝淑雯:憑什麼啊,都吃散夥飯了還不讓我好好喝一回。

蕭穗子陷入了沉思。

車子緩緩開著,其他人都睡著了,郝淑雯和陳燦靠在了一起。

蕭穗子偷偷打開手風琴,拿出了裡面的信,撕碎之後扔了出去,捂著嘴巴哭了起來。

《芳華》電影劇本賞析

84、食堂,夜,內

寧政委舉起了酒杯:什麼都不說了,都在酒裡了,再見了。親愛的戰友們,乾杯。

文工團的人起身舉杯,一同大喊:乾杯。

一個人起鬨:懷博,來一曲。

其他人起鬨。

那個叫懷博的男兵吹起了離別的號子,其他人跟著唱了起來,他們喝著酒,抱在一起哭泣著。

分隊長舉杯和寧政委碰杯,然後擁抱。

分隊長傷心的捶打著寧政委:為什麼要讓咱們文工團解散啊,為什麼啊?

寧政委也哭著:我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分隊長:我不想走。

歌曲結束了,所有人都哭了。

畫面切換食堂的人橫七豎八的睡著了,此時也變得安靜起來。

蕭穗子突然醒了過來,看著食堂裡的人感慨萬千。

蕭穗子畫外音:真是刻骨銘心的一夜,社會的變革讓每個人都鬧著轉業,可真到告別的那一天,大家才意識到,文工團是我們不能割捨的一個家,這個家沒了,每個人的心都被揉碎了,又踏上了一萬隻腳,疼,就此一別,天各一方,一個星期後,文工團的院子就空了,自那以後,許多戰友至今也未曾謀面。

85、文工團門口,日,外

劉峰站在門口望了望,然後走了進去。

86、排練場,日,內

劉峰走進排練場,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半截的道具刀,他撿起來看了看,似乎看到舞臺上蕭穗子他們正在排練舞蹈。

過了一會兒,幻覺消失了,他看了看舞臺,才發現那裡已經空無一人,舞臺上也是漆黑的一片。

87、女兵宿舍,日,內

劉峰往女兵宿舍走,一路上也都是空蕩蕩的。

來到女兵宿舍走廊,蕭穗子出門看見了他,激動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蕭穗子發現劉峰的右臂沒了,慢慢走了過去,捏起他的衣領看了看。

劉峰:沒事。我都差不多習慣用左手幹活了,大家都走光了,你怎麼還這兒?

蕭穗子:我過幾天也走了。

劉峰:去哪兒?

蕭穗子:去北京,我考上大學了。

劉峰:是嘛!祝賀你。

兩個人擊掌。

劉峰看了看空蕩蕩的宿舍。

蕭穗子:林丁丁在文工團解散的第二天就走了,急著回上海辦出國的護照,其實當時你離開這兒的時候,她也挺難過的。

劉峰沒說話,往裡面走了走。

蕭穗子: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打壺水喝。

劉峰:別忙活了,我待會兒就走了。

劉峰腳下一空,發現把木板踩斷了,他蹲下來看了看:這得修一下。

蕭穗子:不用修了,我再過幾天就走了。

劉峰:住一天也得修啊,腳崴了怎麼辦?你去幫我找塊兒磚頭來。

蕭穗子:行。

劉峰拿起木板,發現木板下有幾張碎片,他拼在一起,發現是何小萍的軍裝照。

蕭穗子進來也看到了。

劉峰:你看,笑得多好啊!

蕭穗子:這是小萍來這兒的第一天照的。

劉峰:那個時候小萍還以為她離開了那個家,就不會再有人欺負她了。

插入畫面:時間回到從前,何小萍在宿舍裡把照片撕碎了,然後塞在了木板下。

畫面切回蕭穗子:那個時候大家都欺負她,說她身上有味兒,其實她就是比別人能出汗而已。

劉峰把碎片拼湊齊了,照片裡的何小萍笑得很燦爛。

88、書店,日,外

字幕:一九九一年海口蕭穗子激動的抱住了郝淑雯,此時他們都已經成年了,更像個大姑娘。

郝淑雯:這麼多年了,真是好久不見了。

郝淑雯對旁邊的小男孩兒:豆豆,叫阿姨。

豆豆:阿姨。

蕭穗子彎腰看向豆豆:來,讓阿姨好好看看啊,長得真像你爸。

郝淑雯:你們這個見面會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啊,不是說好了兩點開始嗎?

蕭穗子:兩點啊,記錯時間了吧!

郝淑雯:兩點啊,哎呀,我這腦子現在真是……

蕭穗子:陳燦怎麼沒來啊?

郝淑雯:他哪有時間來書店啊,他現在就是一個錢串子,整天忙著掙錢呢。

蕭穗子的同事過來:穗子,一會兒還有個採訪。

蕭穗子:行,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

郝淑雯:那我上外頭等你啊!

89、書店門口,日,外

豆豆指著一個玩具:媽,給我錢,我要買這個。

郝淑雯:你都有多少個變形金剛了?

豆豆:這是最新版的。

郝淑雯:不買。

突然,郝淑雯看到人群中一個沒右胳膊的男子騎著車子到了聯防辦門口。

郝淑雯激靈了一下,站起來朝那邊看著。

90、聯防辦,日,內

剛才那個男子就是劉峰。

門口的警察看到劉峰後,很嫌棄:你怎麼又來了?

劉峰:張隊長讓我下午來找他。

那警察:張隊長沒在,出去執行任務去了。

劉峰:又出去了?我都來兩回了。那張隊長什麼時候回來啊?

那警察:按照規定啊,我們扣押你那輛破車,交了罰款你領車,我們隊長沒功夫跟你磨牙。

劉峰放下了一條煙:那這條煙幫我交給張隊長,我再來找他。

裡屋傳來了咳嗽聲,劉峰看到了那個人,就是張隊長。

劉峰進屋:張隊長,您在啊!

張隊長:我在呢,什麼事兒啊?

劉峰:您讓我下午來找您的。

張隊長明知故問:哦,你是說扣你車的那個事兒吧!

劉峰:對。

張隊長對身後的警察:讓他交罰款,交完罰款把車給他。

那警察要強制把劉峰帶走。

劉峰祈求:張隊長,您看,我一個月辛辛苦苦才掙三百,您這一罰就是一千,我這車在三千塊錢啊,您這罰的是不是太高了。

張隊長:我們啊,是按照規定罰款,這裡是聯防辦,不是自由市場,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劉峰再次推開要拉他走的警察:那張隊長,您把這規定給我看一看,這規定上要寫了,我就付錢。

警察把劉峰退出裡屋:內部規定能隨便讓你看?

劉峰終於發怒了,推開那警察:你別碰我,我找他找你啊。

警察大罵:你別搗亂啊,再搗亂收拾你。

劉峰:打我啊,你們哪裡像聯防辦,就是土匪窩子我告訴你。

警察怒了:你再罵。

劉峰:土匪窩子。(那警察往門口推了一下劉峰)怎麼啊,打人啊是嘛?

警察拉了劉峰一下,把那個假肢掰斷了,劉峰被推了出去,那個假肢也被他扔在了旁邊。

此時,郝淑雯正好走了過來,他扶起劉峰,撿起了那個假肢。

郝淑雯帶著憤怒的哭泣聲對那群警察:我草你媽的,你們打殘廢軍人,戰鬥英雄,我要報警。

那警察害怕了:我不知道他是戰鬥英雄,是他先動的手。

劉峰:你怎麼在這兒?

郝淑雯擦了擦眼淚:咱倆待會兒再說,他們為什麼打你?

劉峰:他們扣了我做生意的車,要訛我一千塊錢。

郝淑雯拿出錢包:這罰款我替他出。

劉峰阻止:你不能出,他們在訛人,不能給。

郝淑雯:先把你的車贖回來再說。

郝淑雯遞給了警察一千塊錢,大吼:給我開收據。

91、書店,日,內

劉峰也來到了書店。

蕭穗子手裡拿著那個假肢:沒傷著你吧!

劉峰:沒事。

蕭穗子:你怎麼在海口啊?

劉峰:幾個老鄉說海南錢好賺,叫我過來一起做書刊生意。

劉峰要抽菸。

蕭穗子:這是書店。

劉峰把煙收了起來。

劉峰:其實我就是個跑腿送書的,這不那車被他們扣了嗎?你們還好嗎?

郝淑雯:好什麼啊,陳燦每天忙得見不著人,我帶著兒子特意來海口看他,就陪我們倆吃了頓飯,轉身就去三亞了,又拿地去了。

蕭穗子:他還吹號嗎?

郝淑雯:可惜你那條金鍊子了,牙裝得挺好的,號再也不吹了。

劉峰:那一千一次我可還不了啊,分期還給你,我打個借條給你。

郝淑雯:我不要。

劉峰起身去打借條:一碼歸一碼。

蕭穗子和郝淑雯笑了笑。

郝淑雯:還和以前一樣,沒變。(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給你看個東西。

蕭穗子:什麼啊!

郝淑雯:看看這是誰?

蕭穗子看了看照片上胖胖的林丁丁:胖了。

郝淑雯:剛給寄過來的照片,說是換了輛新車。

蕭穗子:丁丁嫁到澳洲得有十年了吧!

郝淑雯:可不,你們還有聯繫嗎?

蕭穗子:前幾年還有。

郝淑雯小聲:你看這模樣,現在讓他摸還摸嗎?

蕭穗子拿著假肢在郝淑雯身上蹭了蹭:假手都不願意摸。

郝淑雯笑著躲開:幹嘛呢,你這是。

劉峰過來把借條給了郝淑雯。

郝淑雯把借條撕了:咱倆這戰友情還抵不過這一千塊錢啊!

蕭穗子把照片遞給劉峰:看看這是誰?

劉峰看了看林丁丁的胖照片,笑而不語。

92、墓地,日,外

字幕:一九九五年蒙自劉峰和何小萍來到墓地尋找戰友的墳墓,此時的何小萍看上去已經是個正常人了。

劉峰畫外音:小萍你好,你八月十號的信我已經收到,上次我提到要去雲南邊境看看戰友墓地,現在時間可以確定了,我準備十月十二號乘火車到昆明,再轉車去蒙自。

劉峰來到戰友墓地前點著了一根菸:抽根菸,大老遠背過來的,保證是真的。(看向找了半天墓地的何小萍)石林峰的墓地找到了嗎?

何小萍:沒有,記得當時他渾身都燒焦了,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就知道他才十六歲。

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問我什麼是果丹皮。

劉峰打開一瓶酒:寶非,我來看你了,要是活著也該三十一了,老婆孩子也都有了。來,今天多喝點兒。(把酒倒在了墓地上)我這假手也不敬你了。給你介紹個戰友,何小萍,在戰場上也救過咱們不少的兄弟。

何小萍鞠躬敬禮。

93、火車站,日,外

火車站的座椅上,兩個人安靜的坐著。

何小萍給劉峰點著了一根菸:這些年你好嗎?

劉峰: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啊,看跟誰比了。要是跟躺在這兒的這些弟兄們比,我敢說不好嗎?

何小萍:那你愛人呢?她對你怎麼樣?

劉峰:女人真奇怪,給了這個還想要那個,我在家待著的時候吧,嫌我沒出息不掙錢,現在我出來掙錢了,又嫌沒人陪她。跟一個開長途車的司機跑了。我一個殘疾人,我不怪她。

何小萍看著劉峰,眼神裡充滿了同情和希望。

劉峰打開書包:我給你帶了個禮物。

何小萍幫忙打開,發現是那張照片,被劉峰粘在了一起。

何小萍:怎麼在你那兒啊?

劉峰:給你粘起來了,沒想到吧!

何小萍:被下放到連隊的前一天,我去找你你還記得嗎?

劉峰:記得啊!

何小萍:其實那天,我就想跟你說一句話。

劉峰:什麼話,那天你跟我說了那句話嗎?

何小萍搖搖頭:一直含在嘴裡十幾年了。

劉峰:現在能說了嗎?

何小萍:那天我去找你,是想跟你說,能抱抱我嗎?

劉峰扔掉手裡的煙,摟住了何小萍的肩膀。

何小萍朝劉峰靠近了幾步,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蕭穗子畫外音:劉峰和小萍在小站分別後再見面已經是十幾年後了,零五年劉峰生了一場大病,幸虧小萍及時趕到,把他接到身邊細心照料才撿回了一條命,他們沒有結婚,也都沒有子女,他們相依為命,把彼此當成了唯一的親人,我是在二零一六年春天孩子的婚禮上見到了那些失散多年的戰友的,不由暗自感嘆,一代人的芳華已經逝去,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但是不難看出歲月對每個人的改變和難以掩蓋的失落,倒是劉峰和小萍顯得跟知足,話雖不多,但是待人溫和,原諒我不想讓你們看到我們老去的樣子,就讓銀幕,留住我們芬芳的年華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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