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洗錢行為分為三個階段，入賬，離析和融合。關係層層遞進，越是到了高的環節，錢洗的越乾淨。
在進入具體案例前，先簡單說說洗錢的幾個階段。一般來說，洗錢行為分為三個階段，入賬，離析和融合。
入賬，是指將資金存入銀行或其他金融系統。
離析，指資金在商業或金融體系內多次被轉移，逐漸遠離最初的犯罪來源。這麼做的目的是使調查人員難以或無法根據賬目痕跡追查資金路線。
融合，是最高級的階段，是指給非法資金找到一個合法解釋的過程，從此，犯罪分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奢華生活了。
上述三個階段，關係層層遞進，越是到了高的環節，錢洗的越乾淨。還是有些抽象，沒有具體例子，終究不能恍然大悟。上案例！
1做現金生意
你有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幕難解的場景。家旁邊開了一家咖啡館，客人很少，幾乎沒什麼營利，但是館主卻樂此不疲，一直就這麼開了好多年。
一種解釋是，館主有錢任性，就是喜歡開咖啡館的感覺。可能嗎？可能。
但是另一種解釋，可能更有說服力，經營咖啡館是洗錢的手段。犯罪所得和咖啡館的收入混合後，對外都聲稱是咖啡館的收入，完成洗錢行為。
這種做法，現實中有很多變種，餐館、美髮館等以現金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機構都可能成為洗錢的高發地。
而這個手法的鼻祖就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芝加哥匪幫老大阿爾卡彭。他將犯罪所得的現金混到洗衣店的收入中，向稅務機關報稅。
這種手法即是洗錢環節的入賬，所洗的大多是現金，且額度不能太大，如果幾個億的現金，根據新聞報道，大老虎們最喜歡的還是藏在家裡。
2地下錢莊
犯罪分子將資金存入銀行後，下一步就是離析，通過幾手交易後，讓資金遠離犯罪來源，這裡面典型的就是跨境轉移資金。
地下錢莊是實施該行為的一個重要通道。
唐某和鄺某是澳門賭場的洗碼人員，為了賭場洗碼需要，在珠海開設了很多個人賬戶，並開通各種電子銀行功能，通過網上銀行操控資金，進行跨境資金轉移。
具體方式如下，大陸賭客將資金打給唐某或鄺某在珠海開立的個人賬戶，唐某或鄺某收到資金後，在澳門給賭客兌換成等值的港元進行賭博。賭客贏錢後，在澳門將賭資交給唐某或鄺某，兩人再通過珠海開立的內地賬戶將等額的人民幣匯給大陸賭客在內地的賬戶，以此完成資金的循環和對沖。
上述操作，業內稱為“對敲”，通過境內境外同時收付人民幣和外幣，分別記賬的做法，變相實現資金的跨境轉移。
當年大名鼎鼎的首富黃光裕，為了償還鉅額賭債，也是從地下錢莊轉移鉅額資金，最終被認定為觸犯非法經營罪。
跨境資金轉移的升級版是借用境內離岸賬戶。
犯罪分子在中國香港或BVI等地區開設離岸公司，再用這些公司在國內開設境內離岸賬戶，同時虛構外貿交易，以實現資金的跨境流動。
對敲業務需要境外有人，但離岸賬戶不要，其開戶方便、資金易控制，且資金出入同樣不受外匯管制，所以極易被犯罪分子用以跨境洗錢。
除銀行外，第三方支付機構也基於以上原理，被不法分子利用，轉移違法所得。
3複雜交易
在貪汙受賄類案件中，製造複雜的虛假交易是此類洗錢的特點。
湖北省徐某貪汙案中，其合作伙伴王某用了多種方式對徐其貪汙所得予以清洗。
王某先是在多家銀行假借他人名義開立了多個賬戶，之後用了花樣繁多的手段用以轉移、掩蓋和隱瞞徐某的犯罪所得。
一是簽訂虛假合同。王某在北京註冊一投資公司，短期運作後，在徐某的指示下，進行了虛假的股權轉讓，以此轉移部分資金。
二是虛構項目投資。以投資保稅區某工程項目的名義，開設銀行驗資戶，王某依徐某要求將1500萬劃至驗資賬戶，後又借投資項目取消，再將1500萬從驗資賬戶劃入北京設立的投資公司，以此改變資金性質。
這個操作手法較為隱蔽，筆者解釋下，驗資賬戶一般為臨時賬戶，特定事項辦理完成後即銷戶，因此在其資金流轉鏈條中，會出現一個缺口，不利於監管機構追查資金來源。
三是以公司名義購買房產並出租。2011年，王某在徐某的安排下，在北京朝陽區購買了5套住宅，並予以出租收取租金。
四是以投資公司的名義，在北京某信託公司購買了1600萬信託理財產品 。
五是以投資實業之名實施借貸。2010年，徐某指使王某，以投資賽車項目之名，以北京投資公司之名與北京某汽車服務公司簽訂借款合同，合同約定北京投資公司借給汽車服務公司680萬元，款項由某廣告公司支付。當日，行賄人將行賄徐某的700萬元打入北京某廣告公司，隨後王某將680萬劃付給北京某汽車公司，完成借貸合同的出借義務。
本案中，徐某和王某洗錢的手法涵蓋了多種常見的做法，虛假交易、投資不動產、投資理財、金融借貸等，這些複雜的交易將犯罪所得隱蔽起來，給反洗錢工作帶來不少困難。
4場景拓展
現實中，犯罪分子往往都是綜合運用各種方式予以洗錢，因此洗錢途徑可以說是滲透到日常經濟和金融業務的方方面面，可謂無處不在。
我們再舉些例子，拓展一下洗錢的場景。
虛假交易，目的是借交易的合法形式，掩蓋實質的非法利益輸送。
比如，某大型企業與廣告公司簽署500萬元的合同，真正用於業務的可能只有100萬元，剩餘400萬元被廣告公司私下返還給大型企業負責人，變相貪汙或侵佔公司財產，同時對資金予以清洗。除廣告公司外，諮詢公司、展覽設計公司等交付產品標準彈性較大的企業均有可能成為此類洗錢的工具。
投資不動產，是全球普遍的洗錢手段。
十幾年前，國內房產可以現金交易的時候，這簡直就是洗錢犯罪的溫床。當我們聽到煤老闆扛著一麻袋現金買房的時候，除了嘲笑煤老闆老土之外，其實也意味著，大量犯罪所得以此途徑進入正式的商業和金融體系。
不單是中國，在美國，購買高端住宅也是洗錢的重要手段。2017年，美國財政部下屬機構金融犯罪執法網絡(FinCEN)發現，在藉助殼公司以現金在主要城市購買豪宅的買家中，有三分之一買家的金融交易涉嫌洗錢。
投資理財，利用金融或類金融機構反洗錢措施薄弱的環節，將大量資金入賬，並通過投資、借貸等融資方式收回資金，完成資金的離析和融合。
上文王某拿贓款購買理財產品的洗錢行為，就是鑽了信託公司對投資人及投資資金審查不嚴的漏洞。
近年，互聯網金融興起，犯罪分子便利用其在客戶身份認證方面的漏洞，大肆進行洗錢。坊間傳聞，某網貸平臺一筆投資便達到一個億，這種交易如屬實，大概率是進行洗錢，但是網貸平臺並沒有建立有效的大額交易和可疑交易報告制度，因此很難對這類行為予以規範和打擊。
5
寫在最後洗錢方式，不勝枚舉，其遍佈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毫不誇張地說，只要有資金流動的地方，就存在洗錢的可能。
日前，以比特幣為首的各類加密貨幣，更為洗錢犯罪分子青睞。其匿名性、安全性、全球性、交易及時性，使其秒殺其他洗錢手段。
洗錢手段不斷與時俱進，花樣迭出，給反洗錢工作帶來了巨大挑戰。
目前的反洗錢手段能否抑制洗錢犯罪的擴張，有效維護正常的經濟和金融秩序，進而打擊洗錢犯罪的上游犯罪？我們下篇分析。
參考書目/文章：
① 《反洗錢：概念與規範詮釋》/王新著/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12
② 《複雜性金融調查》/唐旭編譯/中國檢察出版社，2011.8
③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洗錢法實用手冊》/俞光遠主編/中國財經經濟出版社，2006.11
④ 《中國洗錢案例分析》（第二版）/中國金融出版社.2017
⑤美財政部：美高端房產成為重要洗錢渠道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1520?arch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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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颯，合夥人律師，中國銀行法學研究會理事、中國社會科學院產業金融研究基地特約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亞太法學研究院專家委員會專家、金融科技與共享金融100人論壇首批成員。被評為五道口金融學院未央網最佳專欄作者，巴比特、財新、證券時報、新浪財經、鳳凰財經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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