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唐,盛于宋,中国书院从来没治过“网瘾少年”

最近,江西南昌的豫章书院火了一把。

始于唐,盛于宋,中国书院从来没治过“网瘾少年”

这座有八百多年历史的书院,用戒尺、龙鞭,还有他们所谓的“国学”,教育现代的“网瘾少年”和“不良少年”,被爆出后遭到了社会各界的抵制,5日,豫章书院被注销办学资格。

始于唐,盛于宋,中国书院从来没治过“网瘾少年”

“豫章书院”,光听名字,就觉得斯文在兹了——那些把孩子送到这里的家长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始建于南宋,号称“江西四大书院”,连康熙都为他打call,御赐匾额“章水文渊”就挂在门口。这么有面儿,家长能不信吗?

再想想,进了这家历史深厚的书院,孩子穿上汉服,扔掉王者荣耀,手捧书卷,45度角仰望天空,却不是自拍,而是脱口而出之乎者也,那画面太美,家长能不信吗?

只是,家长们病急乱投医,要么是不了解书院教育的里子,要么就是对国学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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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书院:士人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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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是指以私人创建或主持为主,收藏一定数量图书,聚徒讲学,重视读书自学,师生共同研讨,高于一般蒙学的特殊教育组织形式。

光看定义,就与豫章书院“招收家长和传统学校难以教育和引导的一般不良行为的青少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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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书院

书院最早出现在唐代,从唐代的山林寺院演化而来。当时,寺院是官府之外的一大藏书地。试想一下,山林寺院又有藏书,环境优美,当然聚揽人气,尤其是儒生士绅。吕祖谦在《白鹿洞书院记》中也说了宋初书院兴起时的状况:

“国初斯民,新脱五季锋镝之厄,学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风四起,儒先往往依山林,即闲旷以讲授,大率多至数十百人。”

其实,书院的兴起,还是承载着“诗和远方”的。中唐以后,官学颓败,中央官学不是你想上,想上就能上的。因为,主要靠拼爹。

文武三品以上子孙能上国子学,如果你爹是京官,得是四品带三品勋封。想上太学,必须要五品以上子孙。退而求其次入四门学吧,要“勋官三品以上无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子以及庶人之俊异者”,庶人还要求俊异,这是多大的暴击啊。如果是“八品以下子及庶人之通其学者”,只能入书学、律学和算学。

从这么严密的入学准则可以看出,唐代的官学主要是服务世家大族弟子的。大多数的寒门子弟求学无门,山林寺院、书院自然有了市场。书院这种有教无类的传统也延续到了宋代,如朱熹在《衡州石鼓书院记》 云:

“予为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无所于学,往往择胜地立精舍,以为群居讲习之所,而为政者乃或就而褒美之。若此山,若岳麓,若白鹿洞之类是也”。

朱熹在这里提到的白鹿洞书院,也在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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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可查的书院共有70所左右,但其中多数为藏书修书之地。有教学活动的比较少,但这些书院招生不限身份和地域,让许多寒门子弟有了受教育的机会,更有了通过文化知识成为士的机会。中唐时儒学复兴,一些有抱负的儒士开设一些私学,完全是以学问和个人魅力来吸引学生从师。

当时社会还有一股耻于从师的风气,韩愈的《师说》就是在师道沦丧的背景下创作的,写完还被群嘲。柳宗元说韩愈“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而聚骂”。

而书院的兴起,承载了士之自觉与自重,大大改善了耻于从师的风气。

宋代书院:搞学术,有大师,不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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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政权建立之初,战乱初平,文教不兴。宋初的80年,只能勉强维持国子监和太学,连唐朝的官学系统都不如,地方教育基本瘫痪。但渐趋太平的年代里,文风四起,印刷术的进步又丰富了民间藏书,如唐五代那样的聚众讲学再度兴起。

北宋政府因势利导,太宗至仁宗的60 余年间,通过赐田、赐额、赐书、召见山长、封官嘉奖等一系列措施对书院加以褒扬,培植出以岳麓、白鹿洞、睢阳(应天)、嵩阳为代表的“天下四大书院”。

宋代有记载可查的书院总数达到720所,是唐五代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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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邮局发行的“四大书院”邮票

范仲淹还主掌过两年应天书院。他写了一篇《南京书院题名记》,叙述了书院的创办历史,赞颂了一下优良学风。

文道:“通《易》之神明,得《诗》之风化,洞《春秋》褒贬之法,达礼乐制作之情,善言二帝三王之书,博涉九流百家之说者……”

如此动用文采,夸天夸地夸书院,建议豫章书院之流好好学一学,不要只会在墙上写“修身”“女德”几个词,你这样简单粗暴,都不给明眼人一个辨别是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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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书院

宋代书院培养了一大批科举的佼佼者,应天府书院还是著名的科举考场,但时间久了,书院渐渐成了一种科举培训机构,又被许多人所不耻。于是,南宋的书院掌舵者们,开始力排积习。

张栻在《重修岳麓书院记》指出了岳麓书院建设的目的,“岂特使子群居佚谭,但为决科利禄计乎?抑岂使子习为言语文词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才,以传斯道而济斯民也。”又如朱熹所说“用则泽及天下,不用则无愧俯仰,如是而已。”

“用则泽及天下,不用则无愧俯仰,如是而已。”这样的话,说得多好。他们似乎是在宣誓书院的节操。

相信大家都在学校里见过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这几个词,它们排列组合出许多学校的校训来,此语出自《中庸》,朱熹在写书院学规校训《白鹿洞书院揭示》时也引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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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洞书院揭示》这篇文章问世之后,就成为了宋代书院教育的一个准则和标准。书院逐渐与官学、私学三足鼎立,而朱熹、张栻、吕祖谦、陆九渊等人主讲书院,也让南宋书院与理学也进一步融为一体,书院成了理学的大本营,书院就是宋代的“学院派”,既有教育教学又有学术研究。而我们今天的主角豫章书院,南宋时创建也是为了纪念理学家罗从彦。但传习理学,不治厌学。

据说豫章书院的招生范围是:沉迷网络游戏、早恋叛逆、性格缺陷等家长和传统学校难以教育和引导的一般不良行为青少年。该书院还号称有一整套完整的“教育改造”体系,包括国学教育、体力劳动、犯错体罚,还有类似古代监察的管理办法。

这种古今通吃的搞法既唬人又害人,好的教育是为孩子打开新的世界,而不是用电击和假国学为其戴上枷锁。

而国学,又哪是一身汉服、两杆戒尺、三天禁闭就能代表的?

仔细看,那些披着国学外衣的人,宛若一个个打着“包治百病”旗号的江湖郎中。

参考文献:《论书院初兴与中晚唐士人转型及儒学复兴之关系》《宋代书院的开拓与进取》《中国古代书院官学化趋势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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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周立文 副主编 | 殷燕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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