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魏方 授权出品
1
我们家三代人，都有着和房子有关的故事。故事或长或短，记录那段鲜活的历史。
至今，我的爷爷在村子里，仍然享有很高的声誉。因为，他聪明，脑子活络。
我爷爷一共有三个孩子，除了嫁人生子的大姑，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只差一岁。
那时，刚刚分田到户，谁家也没多少钱。我爸和大爸，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家里只有三间房子，这可怎么办呢？
在外人眼里，爷爷并没有怎么着急上火。该下地下地，该赶集赶集。
爷爷找到村长，请求给分两块宅基地。村长人不错，给拨了两块九分的地皮。爷爷很高兴，马上开始找人帮忙盖房子。忙活了一个春天，两套新房终于盖好了。新房宽敞亮堂，一看就很气派。很快就有媒人登门，张罗着给说媳妇儿。
我爸和我大爸一年结的婚，一家有五间新房。过完年，也过了正月十五。十六这天，爷爷拿出两个本子，分别递给我妈和我婶婶。只一眼，我婶婶就哭开了。那是两个账本，盖房花了多少钱，财礼多少，记得清清楚楚。原来，爷爷在镇上信用社，贷了八千元。婶子家除去财礼，还额外要了几件东西。录音机、迎门桌、等等。
婶婶边哭边数落，"你们老魏家，坑死人了，糊弄的人一愣一愣的……"为此，婶子一不做二不休，回了娘家。过了门，先分这么一本账，真是气死人。
大爸跑了几趟，才把婶婶请了回来。得感谢那个时候的人，纯哪。擦干眼泪，婶婶起早贪黑，一心一意跟着叔叔过日子。
2
我妈妈没哭也没闹，收起账本就回家了。这么四千块钱，吓不死人。可是，背地里，我妈妈也是颇有怨言，"咱爸真能折腾，贷款给儿子娶媳妇。合着我嫁给你，你家一分钱没花，我反倒给你家当起了长工。"话虽如此说，她当年确实看上了我爸，认为他能干，头脑灵活。
我爸种了几年地，干脆做起了生意。虽说是小打小闹，却也收入不少。在村里，日子也算是中上等了。我呢，高中毕了业，就帮着他做生意。我爸我家里的房子翻修了，又好好地装修了一下。
要说我家那五间新房，都是带隔间的。看起来有五间，实则有九间房。里面刮了玉瓷膏，还吊了顶，设计了灯池。我的婚房里的墙壁上，贴了漂亮的壁纸。屋里的家具，都是在县城里买的。
外墙上，贴了最贵的瓷砖。人家说了，这样的瓷砖，风吹日晒，都不会掉渣渣。不单是北屋，连厢房和门口，都贴上了瓷砖，看起来格外气派。大门上，贴了瓷砖对联，"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
村里人走到我家门口，忍不住停下脚步，东看看，西看看。有时候，也会走进院子里，看看我家的隔间。人们说，我家这房子，比村长家的还漂亮。
房子有了，媳妇儿也就有了。我顺利娶到了邻村的村花，一家子和和美美，过起了小日子。
3
等到儿子三岁时，我起了在县城买房的念头。城市里的发展空间，比农村可大多了。将来，孩子可以到县城去读书。然而，我的手里，只有五万块钱。
你问我，为啥不向父母伸手？我有点于心不忍。人上了岁数，把钱看得很重。万一有个灾枝病叶的，还是自己有钱方便些。
不买房吧，我寝食难安。祖辈的大手笔，让我茅塞顿开。我爷爷大字不识几个，穷得一脑袋高梁花子，都敢贷款盖房。我一个受过教育的高中生，反倒前怕狼后怕虎？我决定放手一搏。
我找到了连襟儿，说明了来意。连襟儿想了想，说道，"你买房，全款十五万。你自己有五万，问我借十万。干脆我自己买套房得了。"他一边说，脑袋还一掂一掂的。虽如此说，我那连襟儿还是拿给我五万。我又借了点，交了全款。
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孩子还小，庄户人家的日子，离了钱过不了。我那媳妇儿赶集回家，就冲我发脾气，"看见新衣服都不敢买，都是你闹得。"我呢，戒烟、戒酒、戒茶、戒零食，都快成八戒了。
爸爸做生意有些机械，我整天开着农用车，找经纪人，在各村做生意。有有时候忙到半宿，只为了明天能多晒会儿。到了冬天，没事可做了。我就买个爆米花机子，安在农用车上，在附近村里给人家爆米花，挣个过年的钱。发小很不理解，"你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买啥房呀？"看见借给我钱的亲戚们，我更是惶恐不安。都是庄稼日子，人家肯借钱给你，情义无价呀。
儿子上小学时，我就让他去县城读书了。我家的账终于还清了，房本也下来了。直到此时，人们才佩服我目光长远。那时候，房价像热带地区的植物，一天一个样。我连襟家有两个儿子，他一看势头不好，赶紧下手在县城抓了两套房子。
有时，我俩在一块喝酒，他还絮叨着，"当初你买房时，我怎么不动心？现在买，白瞎我那二十万哪。"我喝了口酒，不厚道地笑了。
眼下的日子挺好，孩子放了假，我们全家就回老家。和父母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有一天，爸爸忽然有感而发，"这辈子，得感谢你爷爷，要不然，我得打光棍儿了。你爷爷，胆子大。"
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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